去張丹娘家大概十六公裏,有兩段上山下坡的泥濘路,不能騎單車,要推著單車走,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到。
張母笑著接過禮品:“來就來,還帶這麽多東西啊。”
張丹不應聲,王先駿笑道:“都是我跟丹丹的一點心意。”
張父和大舅哥張宇招呼王先駿進去坐。
熱鬧沒一會兒,張蘭一家也過來了。
張丹家裏三兄妹,張宇最大,她排第二,張蘭最小。
張丹感覺不對勁,看王先駿一眼。
一般大年初二回娘家拜年,他們初二那天沒有來,難道張蘭也沒有來?那麽巧跟她同一天回來拜年?
張蘭一進門熱情打招呼:“姐,姐夫,你們來的時候不給我們打個電話,我們也好早點過來啊。”
張丹不想跟張蘭說話,張母在旁邊道:“都是親姊妹,這個樣子做什麽?”
張蘭笑眯眯地挽著張丹胳膊,張丹笑一笑沒有抽回手。
人都到了,開始上菜。
王先駿走到飯桌前一看:“嗬,這麽多菜啊。”
“不多不多,難得一大家人都在,開吃開吃,都多吃點。”張母端了一大碗湯上桌。
張丹坐下來碰了碰王先駿的手。
王先駿抬頭看到老婆的表情,那樣子像是準備吃“鴻門宴”。
果然,飯吃得差不多了,開始談“正事”,張父打算建新房。
“新房子呢,我計劃把現在這間拆了,擴大一些,也不要建太好,兩層樓就夠了。”
張父發了話,“這建房子的錢呢,張宇出大頭,你們兩姊妹,每人出一萬。”
什麽張宇出大頭?建新房就是給張宇建的,她們要是真湊了兩萬,張宇還用得著出錢?
兩姊妹每人出一萬?張丹不信張蘭會出這一萬,她爸媽也舍不得張蘭出這麽多。
張丹看一眼張蘭,見張蘭眼神飄忽不定,合著張蘭早就知道這事。
“好啊。”張丹應聲。
張母先笑開了花:“丹丹最有孝心了。”張父愣了一愣。
不等張父開口,張丹說道:“我現在身上沒錢,但我結婚前賺的錢都給你們了,你們說給我存著,就把這筆錢拿出來建房子吧。”
張父一拍桌子:“你什麽意思?”
張蘭從中勸說:“爸,不氣不氣,姐的意思是她願意出錢。”
“我什麽時候說我願意了?”張丹看著飯桌上的碗筷,吃完的菜碗邊油花凝結,膩膩的。
張父脾氣上來了:“還輪得到你願不願意?這個錢,你必須出,要不然我沒你這個女!”
張母歎氣一聲:“大過年的,這是做什麽嘍,有事情好好商量嘛。”張蘭拍拍她的手。
張丹站起身,很平淡地說:“要我出可以啊,我結婚前給你們的錢,我不算了,哥和張蘭把從我這裏借的錢還了吧,我也可以把這錢給你們建房。”
張蘭麵色訕訕,張宇臉色鐵青,瞪圓牛眼看張丹。
張母看向王先駿:“先駿呐,丹丹這脾氣,你要……”
“你跟先駿說什麽?”張丹拉起王先駿,“我就在這裏,有什麽話就跟我說。”
“啪”一下,張父砸了飯碗,“你如今翅膀硬了!”
他作勢要打張丹,王先駿擋在張丹麵前。
這一頓飯,不歡而散。
王先駿拉著張丹走之前,張父還在罵:“你硬氣了,不要爺老子了,你當初發燒要不是我帶你去看病,早就燒死了。”
“當初沒病死你,養了個白眼狼出來,我今後就是去討米,也不討到你門口!”
張丹氣的渾身發抖,大步往前一個勁地走,眼淚直直滾落。
王先駿牽著她的手,握緊了。
“一萬!他們好意思說,我拿命給他們一萬啊!”
“生苗苗的時候他們看都不來看一下,張蘭生了林濤,她去給人家帶外甥帶到兩歲多。”
提到這事,王先駿也不高興。
那時候張家三兄妹和他都在一片廠區上班,丈母娘二老跟著從老家搬過來了。
他們一個幫著張宇,一個幫著張蘭,對張丹不聞不問。
每月來找一次張丹,必須要張丹帶他們出去逛街買東西,還要給兩個侄子侄女買衣服鞋子,不買便說她不孝順,不顧姊妹情意。
張丹說他們偏心,張母便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們隻顧得了這麽多,顧不來張丹。
“我讀書的時候考上中師生,畢業就能當老師,家裏說沒錢供不起我讀書,讀完初中夠了。”
“結果他們出錢讓張宇去學電工,張蘭沒考上中專要去學美容理發,他們把家裏的牛賣了也要送她去。”
“我昨天跟慧慧聊天,我要是當時讀了中師,現在能在鎮上初中教書。”張丹越說越委屈,眼睛紅彤彤的。
王先駿等張丹說完,安慰道:“不要想了,咱們以後過好自己的日子。”
張丹吸了吸鼻子:“我就是……心寒。”
王先駿推著自行車,和張丹慢慢地一路往家裏走。
突然,張丹氣衝衝說道:“忘記把我們拿的牛奶帶走了!帶回去還能給苗苗喝,給他們,真是便宜他們了。”
王先駿笑了:“走,我們去給苗苗買新的。”
張丹以為王先駿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真的帶她去了鎮上的小賣部。
平美鎮在七八年前隻有一條主要街道,後來又多了一條平路,正是王先駿屋門口對著的那一條。
平時鎮上每隔兩天才有一班去縣裏的車,過年過節人多的時候會增加班次。
大巴車停在曾經供銷社前麵的地坪,供銷社在兩年前改成了小賣部。
王先駿在年前來過一次這裏,周邊村裏的人來買年貨,小賣部門口人擠人,他便沒擠進去看。
小賣部門口擺了摔炮,往裏麵是炒花生瓜子。
小賣部的布局跟王先駿之前住的廠區裏小賣部布局差不多,這老板大概去外麵取了經。
王先駿買了一箱牛奶,先送張丹回家,他自己騎著單車去了鎮上的另一家小賣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