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霽寒本來想直接把少帝送回宮裏,但最終還是被蘇雲苓留了下來。
少帝也是在這個時候發現,秦王府不是親王說得算,而是秦王妃說得算。
少帝便想,如果他能讓秦王妃站在他這邊,豈不是秦王也要聽他的話。
到那個時候,他一定不允許皇叔再繼續壓榨他了。
他還是個孩子。
蘇雲苓最開始驚訝於眼前的小孩就是少帝,但很快也就平常心了,隻將其當成一個普通的小孩對待。
餓了渴了便讓人給他備飯。
調皮搗蛋,便和佑佑和寧寧一樣站牆角麵壁思過。
第一次被罰麵壁思過,少帝還有點不服,心想他無論如何都是皇帝,怎麽能隨意被罰,就是皇叔……好吧,皇叔確實從來不罰他麵壁思過,但皇叔會直接拿戒尺打他。
好幾次,他的手都被打腫了,好疼好疼。
如此一想,少帝又覺得麵壁思過挺好的。
而且,少帝低頭看了看左右兩邊的小不點,在宮裏受罰從來沒有人陪他,但在這裏有人陪,還是兩個。
“大鍋鍋,你在笑什麽?”寧寧仰著小腦袋,突然發現少帝正笑著。
“我才沒笑。”少帝否認。
皇叔說了,為帝者應當喜怒不形於色,所以他才沒有笑。
想著,少帝將嘴巴抿得更緊。
寧寧卻更加疑惑,大哥哥明明笑了,眼睛都彎彎的。
“大鍋鍋笑起來吼看。”寧寧牽住少帝的手,“寧寧笑起來也吼吼看……”
被牽住的少帝僵了一下,下意識想甩開,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手裏抓著的小手軟軟的,和他現在的心一樣。
他想,皇嬸對他、對自己的孩子一視同仁,那是不是也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
母妃剩下他就沒了,後來他寄養在太後名下,最開始太後待他還算不錯,但很快太後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那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
“大鍋鍋,你眼睛紅紅的。”寧寧又道。
“寧寧笨。”一旁的佑佑突然開口,“大鍋鍋是哭了……”
“我才沒有。”少帝否認。
“窩才不笨,佑佑叫且且。”
佑佑比了個鬼臉,直接扭頭撒丫子跑掉了。
“阿娘,鍋鍋哭了……且且是笨蛋……”
“我才沒哭!”
“佑佑才是笨蛋~”
頓時整個院子你一言,我一語,頓時吵得像關了八百隻鴨子在裏麵。
蘇雲苓額頭跳了跳,讓葉紅將三人全部抓過來。
於是,本來麵壁思過兩刻鍾的三人,加時到半個時辰。
晚飯,少帝愛吃的龍須酥、寧寧愛吃的小米糕、佑佑愛吃的綠豆糕統統沒有了。
三小隻頓時萎靡了。
但很快,他們又高興起來了,因為蘇雲苓說要帶他們去逛燈會。
少帝一直關在宮裏,不曾出宮過,加上不受寵,所以哪怕往年過年過節,有出宮的機會,但都輪不上他。
佑佑和寧寧今年才一歲多,也出門過,但他們小小的腦袋已經記不得了。
一聽能出門,三小隻都高興地蹦躂起來。
寧寧更是直接撲到蘇雲苓懷裏,“啪嘰”在蘇雲苓臉上親了一口。
少帝也難得不穩重地跳了跳,但撇到一旁的蕭霽寒,又連忙收斂了幾分。
他擔心蕭霽寒不同意他去。
然而,等啊等,都沒有聽到蕭霽寒開口,少帝知道,他可以去。
嘴角還是沒忍住勾了勾。
“阿娘,大鍋鍋眼睛又彎彎的。”寧寧突然開口道。
蘇雲苓順著寧寧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少帝頓時緊張了起來,下意識要否認,然而她聽到了蘇雲苓道:“是啊,大哥哥笑起來好看。”
少帝想,現在他就算被皇叔罰也沒有關係。
這一趟出行,幾人都換了簡單的衣裳,但為了以防萬一,身邊還是帶了許多人,還有一些隱藏在人群中,一有不對勁便會立即跳出來保護。
燈會自然少不了猜謎拿燈。
蘇雲苓正想上前,蕭霽寒卻先她一步,不過一會便拿下了那盞最好看的兔子燈。
他將燈遞給到蘇雲苓的手上。
佑佑和寧寧都吵著要,就連一旁的少帝都眼紅了。
“這是阿爹送給你們阿娘的,不許吵。”蕭霽寒直接拒絕了佑佑和寧寧。
佑佑和寧寧癟了癟嘴,但最後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寧寧扯著蕭霽寒的衣袖:“爹爹,也送一個給寧寧好不好?”
“佑佑也要。”
少帝在一旁看著不說話。
蕭霽寒摸了摸兩個小團子的腦袋,笑道:“好。”
而後,蘇雲苓便看著蕭霽寒大殺四方,很快便贏下了一二……嗯?還有第三盞……
當第三盞花燈遞到少帝手上的時候,少帝一愣,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蕭霽寒:“我……我也有?”
“嗯。”蕭霽寒應了一聲,並無多少溫情,但少帝卻已經知足。
“謝謝……叔叔。”他欣喜地接過花燈,這時一旁的蘇雲苓摸了摸他的腦袋,“想要什麽和你叔叔直接說,或者告訴嬸嬸。今日難得出來一趟,好好玩。”
“嗯!”少帝紅著眼眶,重重點頭。
少帝想,如果今晚是夢,那他保佑一直不要醒來。
少帝在秦王府呆了有七八日,每日一早他都會早早爬起來和蕭霽寒一起上早朝。
那日燈會之後,他也有些轉變,不必蕭霽寒時時警醒,便會自行刻苦。
可哪怕這樣,他住在秦王府一事傳到朝臣耳中,還是引發了不滿。
坐於皇位之上的少帝拳頭緊緊攥著,他下意識看向身側的蕭霽寒,然而蕭霽寒並沒有開口替他說話。
“吵夠了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帝突然開口。
聲音不大,卻也足夠讓朝堂之上本來爭吵不休的朝臣們停下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注視著他。
少帝緩緩從龍椅上站起,身板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挺拔。
他目光如炬,一一掃過下方那些表情各異的朝臣們。
“朕在皇叔府中,日夜批閱奏章、籌謀國事,爾等不察朕之勤勉,反倒盯著朕的住處聒噪?禦史周延貞,你前夜醉臥‘春風閣’,摟著歌姬大談朝政,怎麽,是覺得朕年幼,乃懦弱無能之輩,斬不斷你這滿口忠義的舌頭?”
隨即拍案而起,袖中甩出一疊密報,砸在禦史腳下:“要不要朕讓錦衣衛當眾念念,你這‘清流禦史’是如何在煙花巷裏‘憂國憂民’的?自己褲腰帶都係不緊,倒有臉來管朕的起居?!”
目光掃視群臣,語氣森寒:
“今日起,誰再敢以朕居所為題搬弄是非,朕就讓他去詔獄裏好好‘參詳’——看看是你們的嘴硬,還是裏麵刑具硬!”
話音落,朝堂無聲。
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蕭霽寒,卻見蕭霽寒嘴角勾了勾。
“都看著本王做什麽,本王臉上有字?”蕭霽寒語氣淡淡,卻也足夠威嚴。
朝臣們連忙低下頭,再不敢多言。
少帝重新坐回龍椅,目光堅定,仿佛在這一刻真正成長為了帝王。
他看向蕭霽寒,他知道皇叔會站在他這邊,隻要他勤勉,學好如何當一個明君,他便再無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