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的酒會中央, 秦棉正站在那裏,今天是她的生日,顧年峰特意為她安排了這場酒會。不少名流人士, 豪門闊太都來向她敬酒,送上生日禮物的同時也表達了他們的生日祝福,秦棉都隻是微微點頭作為會用, 並沒有說些什麽。以往,她一定會好好和他們寒暄幾句。這段時間, 她一直在想這二十多年來發生的一切。她好像得到了很多,財富, 名譽,地位,她都擁有了,但她失去的好像更多。

夜深人靜時,她總會想起當初她送秦川去國外時,顧老爺子跟她說的:你可以跟秦川一起去國外,顧家不會虧待你的。當時她看著懷中的嬰兒, 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把他一個人送到國外去。自己則留下來, 坐穩顧太太的這個位置。

她以為自己不會後悔,但現在,她覺得那是她一生中做的最錯誤的決定。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的話, 她一定不會把秦川一個人送到國外去。她會和他一起去, 和他一起在國外生活,她要親眼看著他從一個呀呀囈語的嬰兒, 長成現在的樣子。她再也不要錯過秦川的成長, 再也不要在他生日的時候, 鬆開他的手,說他是別人家的孩子。

注意到她眼中的暗淡,顧年峰在這時看著她說道:“今天是你生日,就不要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說過,我會好好彌補你的。”

秦棉卻說:“你最該彌補的人不是我,而是阿川。同樣是你的兒子,你對他的關心,可比顧瑾川少多了。”她說完,就喝了一口酒,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落到顧年峰的身上。

顧年峰的雙唇微微動了動,剛要開口說些什麽,管家陳伯就在這時走了過來,看著他和秦棉兩個人說道:“先生,太太,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來了。”

他話音剛落,秦棉的臉上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便露出欣喜之色:“真的嗎?他們在哪?”

陳伯回答:“就在門口,現在要進來。”

他剛說完,秦棉就已經向著門口跑去了,顧年峰跟在她的身後。兩個人走到門口時,就看到秦川和林瑤在這時走了進來。林瑤身上穿著的,是一件藍色的法式小禮服,款式很簡單,並沒有太多繁瑣的設計和裝飾,但因她生的漂亮,身段極好,再加上從小練鋼琴,氣質出眾,所以一進入酒會現場,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再加上她身旁站著的秦川,身材頎長,一身黑色西裝,透著矜貴禁欲的氣息,就像一高嶺罌粟,讓人在被吸引的同時又不敢靠近。他和林瑤就這樣站在那裏,即使什麽話也不說,卻依舊成為了整場酒會的中心焦點。

秦棉一見到秦川,就立刻走上前去,看著他叫道:“阿川。”她眼中甚至因為過於高興而閃著晶瑩的淚光。

秦川卻沒有應聲,隻是站在那裏。對他來說,即使今天來參加了這場屬於秦棉的生日酒會,可他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像幼時一樣親近她了。

林瑤在這時走上前,將手裏的一個禮盒遞到秦棉的麵前,然後看著她說道:“生日快樂,媽,這是秦川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她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特意往秦川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份禮物,是他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準備好的,在昨天顧年峰來找她時,他其實早就準備好了給秦棉的生日禮物,隻是他從沒有向誰提起過。

即使他現在很難再像以前一樣去親近秦棉,可他的心裏,到底還是在乎這個母親的。宋梨曾說:秦川給人一種很難接近的感覺,但其實,他比誰都看重感情。

二十年前,田慧的丈夫在接顧清放學回家的途中遭遇車禍,田慧的丈夫當場死亡,顧清也因此身受重傷,陷入昏迷,需要一大筆醫藥費才能進行手術和治療。然而無奈的是,對方司機是酒後駕車,所以保險公司拒絕賠付高昂的賠償金和醫藥費。而肇事者隻是一名公司的小職員,根本就拿不出那麽多的錢來賠償。

無奈之下,田慧隻好找到秦棉,她和秦棉自幼相識,關係還不錯。秦棉在知道她的情況以後,也願意幫助她,甚至可以承擔顧清後續所有的康複費用和學習費用,但條件是:田慧得去國外照顧秦川。

田慧答應了她的條件,之後十多年,一直盡心盡力的照顧秦川,可換來的卻是顧清的不理解。他以為田慧拋棄了他,所以當田慧再回來時,他並不想認她。秦川在知道這件事以後找到了顧清,問他:如果現在有兩條路在他麵前,一條,是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母親去死;一條,是可以救活他的母親,卻要忍受分離之苦,他會怎麽選?當時顧清站在那裏,一句話也沒說,但是之後,他顯然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抗拒田慧了。大學畢業以後,他也一直跟在秦川身邊。而秦川,也一直很照顧顧清。

對田慧和顧清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說秦棉了。隻是,他從不表達出來罷了。

秦棉看著林瑤手中的禮物,原本就激動的情緒此刻更是無法用喜悅二字來表達,她看著秦川:“你能來媽媽就已經很高興了,不用準備什麽禮物的。”

她話落,顧年峰就看著她:“孩子給你準備禮物,你就收下嘛,這也是他們的一番心意。”

秦棉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隻是今天秦川能來參加這場生日宴會,她已經很高興了,所以根本就不在乎有沒有什麽禮物。但她還是在顧年峰話落以後,接過了林瑤手中的禮物,然後看著林瑤說道:“謝謝。”

林瑤笑了笑,顧年峰在這時看著她說道:“對了瑤瑤,你爸爸他今天有事,所以沒有來參加酒會。”

林瑤目光輕顫了下,對她而言,林仲博有沒有來參加這場酒會,她根本就不在乎,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她就不需要這個所謂的父親了。可她還是在顧年峰話落以後,看著他說道:“我知道了。”

顧年峰點了下頭,接著又把目光對向了秦川:“你今天能來,爸爸也很高興。”

秦川卻在這時看著他:“我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

“什麽事?”顧年峰看著他問。

“我和瑤瑤,打算去Y國定居。”秦川說到。

“你說什麽?”秦棉滿臉不敢相信,看著秦川問到。

顧年峰也愣了一下,看著秦川問道:“怎麽這麽突然?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去Y國定居呢?”

秦川沒有回答,秦棉卻清楚的知道他是為了什麽要去Y國。“那你們以後還回來嗎?”聲音卻是顫抖著的。

秦川盯著她的眸子看了片刻,然後才道:“瑤瑤的親人還在這裏,以後有機會,我們會回來看看的。”他說的是林瑤的親人,而不是他自己。秦棉知道,他這一走,就是真的要和這裏的一切都斬斷了。

她看著秦川,目光中流露出巨大的不舍和悔意。她真的後悔了,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不選擇和秦川一起去國外,後悔自己那一年為什麽要鬆開他的手,說他隻是別人家的孩子。如果她沒有做過這些事情的話,她和秦川之間,就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了。

即使今天,他還是選擇要和林瑤一起去Y國定居,可他們之間的母子情分依舊還在,她不必因為他的離開就覺得失去他了。可現在,維持她和秦川之間關係的,就隻有血緣上的那一層證明了。

她不想讓秦川走,可她也不知道該怎樣留下他。

顧年峰在這時看著秦川說道:“就不能再考慮考慮嗎?”

秦川沒應聲,管家陳伯在這時又走了上來,他看著顧年峰和秦棉兩個人說道:“先生,太太,大少爺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秦川的瞳孔就立刻收縮了下,眉眼間的鋒利陡然間加深,變成了陰暗的暴戾感,手也在不經意間握緊,渾身上下彌漫著一層冷意。

他之前得到的消息,顧瑾川應該是在下周一回國。所以他原本是打算在這個周六帶著林瑤去Y國,在顧瑾川回國前,帶著林瑤離開這裏。

他一切都安排好了,可偏偏顧瑾川在今天提前回來了。而林瑤此刻就在酒會現場,他即便現在馬上帶著她離開,也已經來不及了。

一切,就好像是命中注定。

林瑤的睫毛也在這時輕輕顫抖了下,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門口的方向,隻見一個身影在這時走了進來。

顧瑾川身穿黑灰格紋西裝,從門口一步一步走來。曾經的少年稚氣已經完全褪去,換成了男人獨有的成熟穩重感,原本的青澀的五官也早已變得硬朗利落。從他進入酒會現場的那一刻開始,周圍就有不少人向他投來了目光。

顧瑾川毫不在意,隻是向著顧年峰所在的方向走去。那裏不僅有他的父親,還有他從小到大就想守護的人。

周圍有人在竊竊私語,說他和秦川竟長得這般相似,滿分十分的話,他和秦川至少有八分相像。還有兩分,一分在於秦川的右眼尾多了一顆淡淡的妖痣,像是為了區分他和顧瑾川,特意長在那裏的。還有一分,在兩人的眉眼。秦川的眉眼較為淩厲,不說話的時候,給人一種很難接近的感覺;顧瑾川則和他相反,他的眉眼多了一分柔和,即使站在那裏什麽話也不說,也給人一種很好相處的感覺。

就像一個太陽,一個月亮。

一個溫柔到極致,一個冷冽到極致。

林瑤就這樣看著,十年,距離顧瑾川離開到現在已經有整整十年的時間,在今天,他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