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顧寧玖不知道從哪湧起了莫名的勇氣， 深吸一口氣後推開了門：“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王哥， 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要開會，不然我肯定下飛機就往公司趕。”
這句話不亞於直愣愣的下王珂的麵子， 果然王珂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顧寧玖卻裝作沒看到的樣子，抽出了一把椅子， 正坐在周逢秋的對麵。
周逢秋一直沒說話，隻有在顧寧玖坐下時才抬了一下眼，很快又垂下去， 長而密的睫毛顫動片刻， 很快又歸於平靜。
王珂怪模怪樣的冷哼一聲後環胸依靠在椅子上不在言語，鄭國治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出言打了個圓場：“顧老師來了啊，路上累不累，我看這雨挺大的， 沒淋到吧。”
“不累的。”
女孩俏生生的坐在椅子上， 淺黃色的及膝連衣裙襯的她的顏色明媚而又姣好， 頭發紮成一個馬尾束在腦後，額前的碎發被雨水沾濕，軟趴趴的在小巧的額頭上，像被雨水打濕的山百合，晶瑩靚麗。
鄭國治覺得自己被王珂那個不要臉的擠兌了有一會的怒氣煙消雲散，他甚至還能樂嗬嗬的笑出來：“不累就好， 吃了嗎？等會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一點？”
“哼！”王珂陰陽怪氣的從鼻孔裏出氣， “我喊你過來是讓你問我藝人吃沒吃飯的嗎？你們倆給我拿個章程， 薑總可能不懂，覺得她跟那誰隨便炒炒會讓她走的快一點，但現在你也看到了，那誰的粉絲可不願意，挨罵的還是我家藝人，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顧寧玖側目看了王珂一眼，她怎麽覺得自己這經紀人今天怪怪的呢？
聽到這話鄭國治就不樂意了：“你這是什麽話，現在挨罵最多的是誰？”
王珂故意的看了周逢秋一眼：“既然大家都不樂意，那麽就當這是沒發生過，省的你們也覺得委屈。”
隻是周逢秋一直低著頭把玩著手機，連眼風都沒給他一個。
他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便轉而瞪了周逢秋一眼：“周逢秋，我跟你說話呢。”
一直當隱形人的周逢秋終於抬頭，他的眼尾上挑，濃黑的眼中帶著惡意的嘲諷，他長得本就精致，這下更是給他平添了幾分張揚邪肆：“你居然在說話嗎？我以為你這半天都在狗吠。”
顧寧玖是真的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鄭國治笑著明罵暗褒：“阿直，你怎麽說話呢，王總之前還帶過你們，你怎麽能這樣說他，幸虧王總大度不跟你計較，快跟王總道歉。”
“少來這套。”王珂氣的鼻子都要歪了，“你倆少在這跟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周逢秋，你罵我我忍了，但是你最好以後在外麵注意點，別離我藝人那麽近，你高貴你清高，我們攀不起你這尊大佛。”
大概他覺得被人指著鼻子罵是條狗是真的丟人，扔下這句話以後便直接摔門離去，這個無厘頭的會議就像是他故意攢局泄憤一樣，局攢好了，自己卻被罵了，王珂到底發號施令慣了，哪受得了這委屈？
鄭國治解開了自己的西裝的扣子，往椅子上一坐：“你閑著沒事惹他幹什麽，他最近就跟條瘋狗一樣。”
這話是跟周逢秋說的，周逢秋起身作勢要離開：“他煩。”
“也是，他那幾套話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這麽多年了，他怎麽還這個死樣。”
鄭國治牢騷一句後問道：“你去哪？”
“喝酒。”
“顧老師冒著大雨趕過來，你不順路送送人家？”
周逢秋的心思鄭國治是知道點的，他那眼睛都恨不得長頭頂上的性格人嫌狗憎，這次卻自己眼巴巴的往人家身上貼，還不遠千裏的特地去給薑為瑾當男伴，以往薑為瑾給他S級資源讓他出席這種活動他臉眼皮都懶得抬。
周逢秋好像這才發現顧寧玖一樣駐足轉身：“顧老師？”
顧寧玖確認了，不光王珂怪怪的，周逢秋也沒正常到哪去。
就跟憋了一股子怨氣似的。
連帶著她的心情也有些遭。
她往後退了一步，白皙嬌嫩的臉上帶著些疏離，淺棕色的瞳孔晶瑩剔透，細看可以看出她臉上的冷意：“不麻煩周老師了，鄭哥，我助理在門外，我先走了。”
淺黃色的裙擺被雨水打濕的水漬還沒幹，毫無章法的貼在她修長勻稱的長腿上，周逢秋回頭打量了一眼，像是被什麽燙到了一樣，很快收了回來：“我正好去你學校那邊有事，一起走吧。”
“謝謝，不用。”顧寧玖再一次拒絕道。
窗外的雨下的讓人煩躁，她忍不住後悔自己為什麽不在學校旁邊那家毛血旺店裏吃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毛血旺驅寒，而是要在衣服都已經濕了的情況下還在這站著。
濕漉漉的裙擺貼在腿上，空調吹出的冷風噴灑在腿上，顧寧玖莫名的打了個激靈。
頭腦清醒了過來，她衝鄭國治點了點頭，拎起包就推門離開了。
鄭國治拍了拍周逢秋的肩膀：“不去追？”
在門口等了有一會的楚樹看到王珂氣鼓鼓的從會議室走出來，連半絲眼風都沒留給她以後，又等了幾分鍾，顧寧玖才出來。
“阿玖，什麽情況？”楚樹衝著會議室的方向努努嘴，“沒打起來吧？”
顧寧玖搖了搖頭：“沒有，就是周逢秋把王珂罵了一頓。”
“好家夥。”楚樹由衷的豎起大拇指，她眼中閃過大快人心：“強還是我周哥強。”
顧寧玖側目看了她一眼：“王珂難為你了？”
“也沒有，就是他最近開始關心你工作的情況，給我找了一堆沒有什麽用的文件讓我看，看的我有點頭大。”
“要是他為難你的話你記得跟我說，張叔在公司嗎，我想回一趟學校，我的行李都在我朋友那。”
顧寧玖從會議室出來以後能看出來她興致不高，整個人都透著些蔫，她身上的淺黃色連衣裙雖然可以提亮氣色，卻還是能看出來她有些不適，楚樹伸出手湊到她的額前：“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楚樹試了試顧寧玖的體溫，不是很燙。
“可能是累到了。”
她今早宿醉醒來後頭就一直隱隱作痛，陪著吳爾陶和阮辭吃了個午飯後就趕飛機回了北城，高空的壓力讓她更加不舒服，但她一貫能忍，一直忍到來到會議室，看到渾身透著滿不在乎的周逢秋以後，一直繃緊的那根弦突然斷了。
周逢秋跟她在私底下根本沒什麽交集，兩個人連微信都很少發，可在接到楚樹的電話說他們倆又傳緋聞，整個廣場全是罵周逢秋的話時，她的第一想法就是要趕回北城。
她也不知道要回來幹什麽，但她還是回來了。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助理麵試的事情改天再說。”
哦對了，還有助理麵試。
看起來倒是很有理由回來。
顧寧玖伸手揉了揉眉心，抑製住那發脹的感覺，正要說什麽時卻被楚樹打斷：“壞了，這兩天天氣不太好，張叔腰間盤犯了，我想著你可能不會回來，就先讓他在家休息了，怎麽辦，阿玖，你自己能開車嗎？”
“我送她。”
一道修長的身影橫插兩人中間，手指上一上一下的拋著車鑰匙。
黑色的口罩遮住周逢秋的半張臉，額前的碎發遮住他有些淩冽的五官，讓他看起來有些意外的乖順。
楚樹卻警惕了起來，把顧寧玖拉在身後擋住：“周哥，你最近還是要跟我們顧老師保持距離的好。”
現在網上的大多數粉絲看似都在罵周逢秋，實則隻要周逢秋的團隊給一點指使，這場鋪天蓋地的罵名立刻就會撲向顧寧玖，大家又都不是第一天在這個圈子裏混，誰有什麽樣的手段心裏都有數。
“……”周逢秋就這樣平靜的看著楚樹，就讓楚樹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但她卻一步都不退，把顧寧玖護在身後。
“嗤，顧老師，你這個助理倒是盡心盡責。”
顧寧玖挪動著步子，半個身位繞到楚樹身前：“是執行經紀人。”
隻是顧寧玖最終還是上了周逢秋的車。
這場積攢了很久的雨越下越大，恰逢下班高峰期，以顧寧玖的技術自己開車還為時尚早，她坐在大堂休息區內等了很久以後都沒有車接單，手機裏葉晏晏已經發起了新一輪狂轟亂炸後，她還是走到了從剛開始就一直在她對麵坐著的周逢秋跟前。
“走嗎？”
周逢秋抬眼看了她一眼，濃黑的眼中和窗外的雨幕顯得他有些疲憊，向來張揚不羈的男人居然有些脆弱。
“走。”
這個字周逢秋說的幹脆，然後立刻起身去車庫開車，似乎怕自己耽擱一會顧寧玖就會變卦一樣。
一輛普通的，不急眼的，並不符合周逢秋性格的黑色SUV停在門廳打著雙閃，顧寧玖駐足片刻，還是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這輛外表看著低調的車子內飾卻處處都透著主人的品味，暗灰色極簡的內飾風格，操作盤下是一條條銀白的跑馬燈，後視鏡垂下一條編好的紅色平安扣，車內散發著淡淡的柑橘香氣，跟周逢秋身上的味道一樣。
顧寧玖不受控的屏住呼吸。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周逢秋踩了一腳刹車，車子停在了紅燈前。
“你今天不應該過來的。”
“王珂跟我有矛盾，他肯定要借題發揮到你身上，顧老師，你不是這麽不理智的人。”
“……”
顧寧玖沒說話，唇瓣抿起，不見一點血色。
從鼻腔到口腔都充斥著這股肆意的清冽的柑橘味道，最後她指了指前方的指示燈。
“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