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機來的很快,在方遠誌演奏了三十秒左右,他換氣吹響下一個八拍,大提琴低吟響起,顧寧玖徹底變了個人。

她沒拉琴之前溫軟乖巧,琴弓碰到琴弦的那一刹那,她變得極為認真。

左手在琴弦上輾轉飛舞,右手用極快的速度比方遠誌快了半拍搶回了演奏權。

顧寧玖拉的很快,用極快的速度讓高亢的嗩呐落後半拍,嗩呐停頓了一瞬,她看準時機,手腕一轉,曲子由《青鳥》轉變為經典古典樂炫技神曲——《野蜂飛舞》。

成功把演奏權拉回自己熟悉領域的顧寧玖很認真,燈束打在她身上猶如給她增加了一道聖光,空氣中散落的浮塵似蝶又似田間勤勞的蜜蜂,在蜂巢被破壞時向敵人豎起自己的尖刺,等候蜂後的號令,隨時可以發起進攻。

方遠誌終於覺得有些棘手了。

他在節目組官宣以後搜索過樂手,對各位參賽樂手的經曆了然於心,所以才能在剛開始的幾輪就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他也同樣調查了顧寧玖,顧寧玖是一個成熟的大提琴演奏者,大多數公開露麵的影像都是她穿著華貴的禮服,頭發柔順的披在胸前,身後是她熟悉的樂隊,用這把最像人聲的樂器演奏高雅優美的古典樂。

至少在公開影像中,並沒有跡象表明她對其他音樂也有涉獵。

但在顧寧玖順著他的演奏拉起《青鳥》時他慌了一瞬,結果沒拉幾句,她便轉回了她所熟悉的《野蜂飛舞》。

琴弦已經被她拉出虛影,方遠誌算準了她下一個八拍將會提速,所以把嗩呐放在了嘴邊,《野蜂飛舞》對嗩呐來說極其考驗氣口,他也沒有把握自己能熟練的吹下來。

時間差不多了,一口氣息已經含在了嘴裏,顧寧玖卻抬頭,突然對他笑了一下,琴弓翻轉,她重新拉回了《青鳥》。

“嘟……”氣口一泄,方遠誌預判失誤,嗩呐發出尖銳的聲音,像是在嘲笑他的自大。

他的六連勝終結了。

大提琴低聲吟唱著,女孩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像是春日裏的花朵般鮮豔,隔壁擂台不知何時已經決出勝負,再下一城的周逢秋懶洋洋的坐回凳子上。

琴聲還在吟唱著,他卻突然重新拿起話筒:“展翅高飛之間,便能到達夢的終點……”

慵懶沙啞的嗓音和大提琴的低聲淺唱交匯在一起,兩人背對而坐,DJ適時加入鋪墊,鋼琴和鼓點輔助,穹頂上的燈閃爍起來,閃耀在男人的臉上。

他的音域寬廣,氣息綿長,嗓音裏更是有著遮不住的獨特意味,大提琴聲像一片寬廣的海域,低沉卻又柔軟的等待著小小的青鳥。。

周逢秋聲音逐漸升高,他的目光深邃,盯著前方,耳朵卻極為靈敏的捕捉著琴聲:“名作悲傷的滋味,不曾真的理解,品嚐過往的苦澀,也不停探索此刻……”

《青鳥》這首歌本就是大多數人的青春,《火影忍者》紅遍大街小巷,街上的孩子們都在做著相同的姿勢希望自己能成為鳴人,嗩呐起頭,大提琴殿後,最終落點在了人聲。

顧寧玖聽到了身後響起的歌聲,不知道為何,以往樂隊在她身後合奏時遠不如周逢秋這有些隨意的哼唱,他的爆發力很強,逼得顧寧玖在按弦時不斷升K。

男聲在唱著,琴音與之相合。

“衝破雲端之間,便能到達夢的重點,銘記一直向前,是那片是那片,雪白雲天!”

不知何時,周逢秋的獨唱變成了全場大合唱,觀眾自發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黑暗中的光芒像夜空中的星河,攝像機也不再對準台上,轉而對著台下的觀眾。

琴聲止,人聲歇,周逢秋起身謝幕,看向顧寧玖,顧寧玖抬頭轉向觀眾,揚起了一抹笑容,杏眼彎彎,晶亮的像是攢盡滿天星河。

這一刻,顧寧玖突然就找到了拉琴的意義,場中燈光亮起,她看著觀眾臉上的意猶未盡,盡管左手在不停的抖,但她卻尤為開心。

“顧寧玖顧寧玖!!!”音樂停下後,常詩詩邊擦眼淚便蹦蹦跳跳的跑到擂台邊,“我好開心啊玖玖,但是我的眼淚一直在掉,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你真的太棒了,我太感動了,我一丁點都不知道為什麽,但我就是想哭……”

她已經語無倫次了,邊哭邊笑的像個傻子,剛剛才補好的妝已經花了,羅雅在她身後按住她道:“好啦,還在錄製呢,讓全國人民都看見你流眼淚的樣子丟不丟,你先冷靜一下,她等下還要繼續比賽呢。”

“嗯嗯。”常詩詩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被羅雅拉走了。

周逢秋撇了一眼,問離他不遠的顧寧玖:“你知道她為什麽哭嗎?”

“我知道。”顧寧玖回答道,音樂是一門藝術,也是一門語言,剛剛的場景太過溫馨,所有人都在唱一首歌,這種衝擊力她們平常在演奏會上很難看得到,但就是這種最真摯純粹的幹淨才最動人。

她用左手摸了摸鼻子,止住手的顫抖,突然升起了幾分調皮,她莞爾一笑,說:“都是因為我技藝高超,把她給感動哭了嘛。”

帶著些顯而易見的臭屁,她笑的鮮活而又明亮,像一隻終於找到自己翅膀的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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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程後半段,顧寧玖也展現出了自己超凡的聽歌識譜能力,她能很快的複製對手的譜子,並且用自己高超的記憶碾壓回去,所以整個錄製的後半段,全然成了她和周逢秋的個人秀,兩人會用特別凶殘的方式擊敗對手,然後拿下勝利。

錄製結束時已經淩晨兩點了,除了一直喝著枸杞人參茶打的蔡哲,其他人都已經昏昏欲睡,觀眾散場,參賽者卻被帶到了廢舊工廠的三樓,是顧寧玖他們的宿舍。

楚樹趁著他們徹底封閉前把行李遞給顧寧玖,還不忘趁機叮囑:“為了防止節目組惡意剪輯,你最好勤換衣服,實在是不想換衣服了就帶一下發飾,我在對麵那個酒店住著陪著你,有什麽問題第一時間跟我聯係。”

顧寧玖接過行李後乖巧點頭。

“真要是遇到不知道的事情你就去問問周逢秋,他老油條了,看在薑總的麵子上他也會幫你的。”

楚樹還在喋喋不休,衣服操心的老母親的樣子,顧寧玖的思緒已經在發散,哪怕現在左手還在火辣辣的疼痛,她卻隨時能夠睡著過去。

其他藝人的經紀人或者助理都在抓緊時間叮囑著什麽,隻有周逢秋周邊沒有人,他在節目裏咖位最大,本應該有無數人前赴後繼的照顧他,可他卻孤零零的一個人,褪去舞台上的熱烈和肆意,他又戴上帽子,變回那個清冷不羈的初代偶像。

他手裏拿了個銀質打火機,一上一下的拋著。

困頓的腦袋已經不清醒的顧寧玖沒發現,他莫名的往她這看了好幾眼。

打火機再度被拋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大手把那抹銀握在手心裏,往顧寧玖這走過來,語氣裏有些無奈:“你沒看她都要睡過去了嗎?”

小腦袋已經一點一點的了,顧寧玖聞言卻莫名抖了一下:“沒有沒有,你說的對,我都記住了。”

話雖然這樣說,你倒是把眼睛睜開啊。

楚樹有些忍俊不禁,沒再多言,最後把手機遞給她提醒道:“剛剛有人給你打電話,你等會看一下。”

顧寧玖接過手機揣到兜裏,努力睜大雙眼點點頭,把衛衣帽子帶上,背著琴包推著行李箱跟著來催促他們的編導往宿舍走去。

周逢秋落後一步,楚樹喊了他一聲:“周哥,麻煩您多照顧照顧我們家顧老師。”

這話她沒資格說,兩人番位天差地別,在娛樂圈這個沒有人情的圈子內,他管不管都是本分。

但楚樹還是說了,是真心希望周逢秋能看顧她一下,讓她少走一點彎路。

周逢秋沒回頭,推著行李箱往前走,很在顧寧玖身後,看著她打著瞌睡東倒西歪,手卻對楚樹比了個OK的手勢。

“放心,餓不死她。”

不知為何,楚樹莫名有了一種送孩子上幼兒園的心酸悲涼,看著已經困頓到極點卻很著常詩詩離開的身影,她居然覺得有點心酸。

這就是網上說的她遇到命定般的女兒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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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分隔的很遠,中間是公共區域,放了一些遊戲設施,還有無處不在的讚助商。

顧寧半眯著眼睛被還亢奮的常詩詩帶著去往宿舍,宿舍內是標準的上床下桌,兩個人一個房間,隔壁住的是羅雅和那個彈古箏的卓墨。

她憑借本能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後倒在了**,嘴裏喃喃道:“詩詩,關燈~”

尾音上揚,像在撒嬌。

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常詩詩輕手輕腳的關了燈,也隨著爬上了床。

宿舍外麵的聲音帶著熱鬧的嘈雜,顧寧玖翻了個身,將那兩個前來應援的朋友拋之腦後,已經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已經踏上歸途的葉晏晏打了個噴嚏,引得藺易一陣嫌棄,兩人坐在車上再度打作一團。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淅淅瀝瀝的伴隨著顧寧玖而入夢,這是她這麽久以來睡得最快的一次,夢裏再也沒有了她作痛的手,也沒有拉不出聲響的琴。

一片空白,她睡得很舒適。

放在桌子上充電的手機卻在此時亮了很久,最終變成未接來電,在之後跳出來一條微信消息:

【媽媽:醒來回電。】

作者有話說:

展翅高飛之間,便能到達夢的終點-名作悲傷的滋味,不曾真的理解,品嚐過往的苦澀,也不停探索此刻-衝破雲端之間,便能到達夢的重點,銘記一直向前,是那片是那片,雪白雲天!引用自陳樂一版《青鳥》,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