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息傳出後的一個月裏, 江湖裏各大被這次事情涉及到的江湖門派,都陸陸續續來到了瓊安附近,離得近的早好些天就已經到了, 不過都在按兵不動。因為但凡是大些的門派都會離國都遠些,其中最遠的就是南山劍派了,直接橫跨了地圖, 從西往東趕來,能在一個月內趕到已經算是快馬加鞭了。

驚天門的門主段籍鬆等到南山劍派老掌門出現後,暗暗鬆了口氣,笑容滿麵地迎上去,“關前輩,好久不見啊!”

南山劍派的老掌門卻並不給他麵子, 冷淡地點了下頭之後就把目光轉向了另一個老牌門派的掌門,問, “老薑, 情況怎麽樣了?被俘弟子可有出事的?”

驚天門門主的表情幾乎無法被人察覺的一瞬間,而被問到的姓薑的掌門則是遲疑地搖搖頭,“應該還未出事,我到這裏已經有三日, 派了好幾個門下弟子進城去打探消息, 隻能打探到一個月前朝廷抓住了不少江湖人——不過人被關在哪裏倒是確認了。”

“被關在何處?”

“大理寺的大牢裏。”那姓薑的掌門說。

驚天門的門主等到姓薑的掌門說完之後,才渾不在意似的開口加入, “不過我驚天門弟子倒是發現還有另一處關押的地方, 具體的關押地址還未查明,隻怕那些弟子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南山老掌門這才把視線放到段籍鬆身上。

“看來你已經有打算了?”

……

對於武林各門派來說, 這一個月來他們是快馬加鞭地趕路了, 但是對於朝廷來說, 這一個月則是絕好的招安時機。

經過那些收到武林人士傷害的無辜百姓們到牢房中探看,已經有不少被俘的武林人士選擇了為朝廷做事,他們安慰自己這是為了還債,是正當的,也算是為那些被江湖中人傷害的百姓們做些事,改變百姓們對江湖中人的看法,至少不要再受到那種看害蟲似的目光。

當然了,還有一部分是選擇假意歸順,想著從牢房出去後可以想辦法逃跑,不過不管怎麽樣,符合朝廷招安條件的人中,有八成的人選擇了歸順,現在還蹲在牢房裏的就隻剩下十幾個怎麽也不肯歸順的人了,安臨看過那幾個人沒什麽特色的數值後就把人丟到了一邊,然後把歸順的江湖人先安排到了諦聽院,進行統一的管理,先讓他們學習宣國的律法,不僅要熟讀還要背。

這就難倒了不少江湖人,甚至還有一些沒上讀過書不識字的,要從識字掃盲開始。

他們完全收不到一點外界的消息,到了諦聽院之後連信鴿都飛不出去,更不知道自家門派為了營救他們已經齊聚瓊安城外了。

地點是一個破敗的和尚廟。

安臨通過模擬器地圖無時無刻都可以掌握這些江湖人的動向,因此心裏是十分地淡定,坐在書房中拿著一支筆部署瓊安城的防衛,有選擇地放一些探查情況的江湖人進入城中。

比起雲州府那時候的情況,這次這個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的情況已經算是還好了,唯一算是風險的就是瓊安這個城中的百姓。

不管怎麽樣,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方安臨不會讓瓊安城淪為戰場,雖然她已經調動了兵馬,讓信竹做好開戰的準備,但是這場戰爭不會打響,要真打響隻能算是她的失敗。

首先,戰爭是軍隊與軍隊,這些江湖人士的數量還沒有達到那個體量,軍隊更多的作用還是作為一種威懾,想來這些江湖人但凡是有一個腦子在線的也不會選擇那麽這麽區區千把個人發動攻城,畢竟前麵也說過,內力和武力在以幾十萬人為計量的戰爭中影響力是會被無限降低的。

如果安臨自己是這些江湖人的話,她會選擇的隻有三種。

最優當然是想辦法與她這個皇帝見麵,然後說服她定下一些諸如‘朝廷武林互不幹擾’‘約束好武林中人不在肆意妄為’的條例,她沒有把江湖人全都殺了掛出來示眾就已經表明她的態度是可以談的。

第二種呢,不好也不差的那種,就是暗中想辦法營救被俘的人,救完了直接走人不與朝廷打交道。

至於第三種,就是暗殺她這個皇帝了,屬於是既泄了憤,又造成了威懾,還會讓瓊安城變得混亂,營救也好營救。在安臨看來這個是最蠢的一個選擇,不過不排除一些江湖人會做出這個選擇,所以也要做幾手的準備。

安臨撐著腦袋思索著,在紙上寫下了計劃一、計劃二、計劃三……

“陛下,該用膳了。”王修文適時地提醒。

“嗯。”安臨點了點頭讓他端來讓書桌旁邊的小桌子上,手上沒有停,在攤開在桌上的瓊安地圖上畫了兩個點。

一個是東城門,一個是南城門。

等到今天的午膳端上來之後,安臨看了一眼,發現今天的午膳很巧地又是一道魚,她忽然想到之前用河豚下毒的那次事情,拿起筷子的手一頓,感覺有些許的微妙。

“陛下,這魚湯臣已經試過了,無毒。”王修文表示說。

“朕知道,隻是想到了那次的事。”安臨最後還是夾了一筷子其他的,吃下去後說,“對了,這些天修文就別去宮外了,留在朕身邊好了。大概會有不少江湖人想辦法潛入皇宮刺殺朕,你要是出去了朕就真的要被一刺殺一個準了,還有下毒、蟲蛇之類的,反正對於這些江湖手段修文你知道得比朕清楚,都需要防備一下。”

王修文麵容一肅,俯身領旨,“臣,遵旨。”

城外聚集在破廟就地紮營的江湖人也確實如安臨預計的那般,有人持第一個想法,有人持第二個想法,也有人持第三個想法。

有了分歧之後,本就沒有什麽秩序的江湖各門派就更是雜亂了,沒有人注意到夜裏,有一個穿黑衣服的人蹲在樹枝上扶著樹幹,低頭看著下麵討論著的三個穿著南山劍派衣服的年輕弟子,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幾乎和身上的衣服顏色融為一體,但是在思索的時候又顯得明亮狡黠。

等到那幾個談論的弟子離開後,孟星回從樹上跳下來,就像某種黑色的貓科動物一樣落地無聲。他站直身體後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看自己暗衛特供的黑衣人製服,從懷裏摸了摸後摸出一條假領,往平平無奇的夜行衣領口別上去,又摸了條有暗紋的腰帶出來綁好。

最後,他薅了一把頭發,把隨意在腦後綁成一個小揪揪的頭發正經地用發冠束起來。

幾息過後,原本一看就十分可疑的黑衣人小孟,搖身一變就變成了一個颯爽利落的黑衣少俠,大大方方地從藏身的地方走出去,走進這些江湖人之中,完美地融入了進去。

“哎?你是哪個門派的弟子啊?別隨意亂走動。”

“這位雷光堂的師兄,我是南山劍派的弟子啊,白天時你還幫我們南山劍派帶過路呢,你忘了嗎?”孟星回神色如常,口中說出的聲音卻不是他自己的聲音,而是南山劍派一個弟子的聲音。

這個聲音正好是問話的弟子下午聽過的,原本是沒什麽印象,不過聽到對方提起南山劍派他又好像有些印象了,打量了一下對麵的黑衣少俠,雖然麵貌在黑夜裏不大清楚,不過這身打扮也確實挺南山劍派的。

“哦哦,原來是南山劍派的朋友啊,失禮了失禮了!”那個人連連說道。

就這樣,孟星回數次變化聲音,進入各個門派駐紮的地方,經過觀察之後悄無聲息地把幾封信件放在了對應門派掌門的帳裏,等到全部都走了一遍,他最後往南山劍派駐紮的地方走去,憑借這一身打扮和聲音混入南山劍派,同樣也把一封信放在了帳裏。

等到各門派的掌門聚在一起商討完之後,回到自己帳篷裏的時候,就發現了那麽一封躺在枕邊的信件。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那一封悄無聲息出現在這裏的信件,上麵都有那麽各自門派的標記,打開一看竟是自己門派被俘的弟子傳來的。

“這是怎麽回事?這信是誰送來的?什麽時候送來的?”一些門派的掌門詢問弟子,卻隻能得到茫然的搖頭。

這些信件其實都是被招安的各門派弟子在出了牢房後給門派裏發的保平安的信,都被諦聽攔截了,孟星回覺得有用就都給要過來了,此時他是按照不同門派的態度放的不同的信件,讓他們知道朝廷想讓他們知道的消息。

南山劍派的老掌門同樣也收到了這樣一封信。

他看著信上的署名沉思了一下,問弟子,“有看到接近帳篷的人的模樣嗎?”

被問到的弟子遲疑得搖搖頭,“弟子不曾注意,不過聽聲音好像是周師弟,弟子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時候周師弟不在我們這裏,而是去找友人敘舊打聽情況去了……”

老掌門聽完之後揮揮手讓那個弟子下去,打開了那封曾被攔截最終又送到他手上的穿書。

“師父均啟

弟子江林林,於月前因好奇……”

老掌門看完這封信後陷入了沉默。

這封信的前半部分還挺正常的,就是說明情況,說自己是因為好奇白逐風和倪秋朝的比試來瓊安觀看,結果不幸被捕,被關了大半個月,誤了回門派的時間等等等等。

但是到了後半部分,卻突然畫風一轉變成了:

師父勿念,弟子覺得朝廷說的還挺有道理,決定留下來先給朝廷打工還債,什麽時候還完了什麽時候回去,齊師妹的鴿子不知道飛哪兒去了,她讓我幫忙帶一句——她也一樣。

當然原句肯定不是這樣的措辭的,不過意思就是這樣。

南山劍派老掌門看完之後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們南山劍派的弟子向來都比較一根筋,說白了就是不大聰明……什麽朝廷說的挺有道理?什麽還債?

別是被人給忽悠瘸了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