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肯說嗎?”在忙了好些日子之後, 安臨才抽出空問了一聲被帶回來關在大牢裏關了有些日子的陳遜。

“那個叫陳遜的嘴很硬,審出來的有用的東西不多。”王修文像往常一樣卡著硯台裏墨用完的時間進來添水研磨,一邊說, “不過從雲州府揪出來的幾個暗樁說出了一些有用的東西,還有盧興安和他那幾個‘將軍’,按照他們的說法, 陳遜是今年一月時從北方來的,據說是家鄉遭了災逃難來的,那個時候北方確實有些地方遭了水災,不過既然是別有用心之徒,那這來曆大概也有問題。”

“北方啊……”安臨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大氅,手收進袖子裏搓了搓, 又按在被烘暖的玉石上,“北方有什麽姓陳的世家嗎?”

王修文想了一下, 先是搖搖頭, 後來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遲疑地點了點頭,“往上四五十年是有個的,不過應該早就沒落了。”

好吧。

安臨一聽到北方就難免想起之前作亂過的那個清懷胡家,宣國掌控力度比較高的地方主要就是南方這塊地方, 在交通以及前任老皇帝的各種作死下, 朝廷勢力對北方的掌控已經變得極弱了,基本上隻保持著一點表麵上的禮貌。

先前那個幫著二皇子造反的胡家敢把手伸這麽長, 都伸進皇宮裏給她下毒了, 這邊又出了個算計雲州府這塊地方的不知名勢力——俗話說得好,當你在家裏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候, 那看不見的地方肯定已經全都是蟑螂了, 安臨有理由相信小皇帝亡國的那幾次世界線中, 起義啊造反啊什麽的肯定就是北方開始的,說不定現在北方已經遍地都是起義兵了。

安臨看著六部放長假前一股腦文書報告,看起來是好了不少,但是才過去了半年更大的改變也還沒有,這個亡國之危依舊懸在頭上沒有消失。

安臨其實都沒怎麽察覺到時間的流逝,隻有在他和皇後共同衣櫃裏的衣服被漸漸換成了冬天的厚衣服,皇宮幾處黝黑的枝幹上不知不覺有小小又明麗的梅花綻開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冬天到了。

要不是在她又安排了好一波任務下去,打算讓各部的官員再加加班時,王修文提醒她各部該放個小長假了,她可能連新年到了都沒什麽感覺。

“那淮縣的搜索應該也沒什麽收獲了,是吧?”安臨掃了幾眼剩下的文書後,一時間也沒什麽看文書的興趣,把文書攤在桌子上往後一靠,“把那個陳遜提到暗衛內牢裏,先關著吧,試試策反,順便再找幾個身形和陳遜相像的人去北方溜達溜達,看看能不能引出幾個人。”

“是。”王修文應下來,見安臨提不起興趣的樣子,想了想後問,“陛下可是乏了?可要先用膳?今日膳食局準備了梅子釀肉與三色珍饈。”

安臨依舊是沒什麽興趣地擺擺手。

官員們都放假了,她沒處給手底下的官員們增加工作量後突然覺得怪無聊的,打開皇帝模擬器一看都能看到人家一家人闔家團圓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飯過年,連宋菱都回宋家了,老是苦大仇深著一張臉的宋大學士宋晉源坐在他家首位老臉都舒展開來,抱著幾歲的孫輩逗著玩。

其他人家也是,紀家,誰誰家,就算是隻剩下祖孫兩人的鎮國將軍府,這樣的節日也是祖孫兩人一起過的。反正在模擬器上看過去,那小巧的片片房屋中,到處是升騰的煙火氣,是萬家燈火,螞蟻大的小人聚在一起臉上漾著笑。

也就安臨這個皇帝待在這麽大一個皇宮裏空虛寂寞地還在看著文書,室內不算冷,但是朕的心是如此地孤獨寂寞冷啊!

什麽叫孤家寡人啊?安臨現在也算是體會了一把了。

雖然還有個修文在。

哎。

在安臨歎氣歎到第三聲的時候,自詡皇帝貼心人的王修文出聲了,“陛下可是有什麽煩惱?”

安臨眨巴眨巴眼睛,“朕覺得皇宮裏這年過得怪沒有人氣的。”

王修文一頓,思維不知道歪到哪裏去了,張了張嘴,“陛下是想後宮多點人?”

?修文你是咋想到這去的?

安臨表情微妙地搖搖頭。

“那開個宮宴熱鬧熱鬧,讓大臣們攜家眷進宮參加宴會?”王修文似乎放心了一點,繼續說。

“那倒也不至於,勞民傷財。”人官員們好好地在家吃著年飯呢,就把人叫回來參加公司聚餐團建,就算安臨壓榨人壓榨起來是沒什麽心理負擔,但也不至於這麽折騰人啊。

冤不冤呐。

“那陛下是想……?”

“朕想想啊。”安臨擺出沉思的態度,王修文也在憂陛下之所憂,跟她一起想,君臣二人想著想著……

“既然這樣朕出宮玩吧,與民同樂,夠有人氣了!”安臨突然左手握拳一錘右手掌心。

王修文毫不意外:果然。

是陛下會想到的主意。

“城西杏花巷明日會有年市,有放雲燈,猜謎,舞獅,雜耍等,還有賣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王修文沒有反對,反而配合地說出這一點,就像一個包容的老母親一樣,“不過年市人會很多,明日除了臣之外還可以再點幾個侍衛暗衛陪同。”

“不用了。”安臨擺擺手,“修文你也回去好好過年吧,一年到頭的你也沒幾天休息的時間,朕正好可以和挽霜一起去逛逛年市,挽霜現在的實力你也知道,有她在身邊,沒什麽人能傷到朕的。”

“陛下!”王修文不讚同地搖搖頭,“皇後娘娘雖然不弱,但是如果遇到數十個武林高手圍攻也很難顧得上陛下您啊!”

數十個武林高手圍攻,應該倒也不至於?

安臨還想反駁一下,但是王修文在這一點上尤為堅持,還說他唯一的徒弟也不在瓊安,一個人沒什麽好過年的,安臨最後還是妥協了,同意讓王修文隨行保護。

再怎麽說十個武林高手也太誇張了,這得是好小好小的概率才有可能發生吧……算了。

“陛下放心,臣不會出現在您和娘娘麵前的,您和娘娘就安心地遊玩吧。”王修文露出了一個欣慰的微笑。

而第二天安臨雙開兩個號一起出去的時候,果然沒有看到王修文的人影,皇帝號是一點被人暗中保護的感覺都沒有,隻有皇後號能大致感覺到王修文在什麽方向位置暗中保護。

“走吧。”安臨的表情裏期待多過無奈,打扮成聞天知那樣平平無奇的富家子弟後與皇後號一起出了皇宮。

相比起來倒是皇後號的打扮要更顯眼一點。

今天的皇後紀挽霜穿的是一身玫紅色八寶琉璃掐絲襖裙,肩上披著一件白色鶴氅,鶴氅的毛染出了漸變色,上麵是純色的白,到了末端的地方就染上了一點點的藏藍,都是很襯膚色的顏色,頭發倒是挽得比較隨意,沒有七繞八彎得纏來纏去編辮子,就挽了一個很靈巧的發髻,簪了一根纖細的玉簪,又點了一點明豔的唇色,將積雪似的麵孔妝點提亮了。

總之就是非常漂亮,任誰也想不到她的披風下還配著短刀,腰上那個將腰勾勒得纖細的腰帶裏一抽就是一根連著精細鐵索的勾爪。

安臨看著皇後號的樣子無疑是十分滿意的。

好看吧?都是朕打扮的。

雖然作為一個節儉的皇帝,安臨沒有花錢去購置多少衣服,但是宣國經營這麽多年的,內庫裏積攢出來的東西不少,其中不乏各種首飾和衣服,反正還能用的都是皇後的了,現在都放在寢宮裏和安臨的衣服放在一起。

麵對皇後號這麽個大美女,安臨看到衣櫃裏那些琳琅滿目的衣服時,偶爾是會升起一點想給皇後號打扮打扮的想法的,有時候她晚上睡不著又不想鍛煉內卷,真的閑得無聊的時候,也會突然興起在衣櫃裏扒拉扒拉給皇後號換裝,玩玩真人版的奇跡暖暖。

還別說,以前沒穿越前安臨試著玩換裝遊戲的時候一點都玩不進去,主要是沒有收集衣服搞搭配的耐心,直到給皇後換裝打扮的時候她才難得得體會到了一點換裝遊戲的快樂。

——就是搭配起來可能不大能見人罷了,安臨要是真的玩換裝遊戲估計就是堆數值堆稀有度的那種,搭配力高但是奇醜,不僅夏裝和冬裝混穿,還像聖誕樹一樣身上掛滿飾品。

這套隻不過是全挑了冬裝,沒有亂搞冬夏混搭,其實隻能說是平平無奇,主要是人好看才撐起來了。

安臨——基建爭霸遊戲的高玩,換裝遊戲的菜雞。

華燈初上,眼看著這個年市攤子從一條街擺到另一條街,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安臨覺得自己四隻眼睛都快不夠用了,為了避免一個號看得太入神另一個號被人群衝散分開,安臨自己牽住了自己的手,用皇帝號牽著皇後號擠進人群,然後用折起來的扇子輕輕敲了一下前麵一個路人的肩膀,“勞煩,可以讓我過去一下嗎?”

那個牽著孩子的路人聽到聲音一轉頭,就迎麵對上兩張各有千秋的麵孔,俊美的青年似乎在用手護著身邊容貌殊麗的女子,臉上帶著盈盈的笑意,這個路人暈乎乎地順著對方的話讓出了一點位置,就看到青年牽著女子走進人群,和一群小孩子一起興致勃勃地看著搭了個台子路邊表演的雜耍技人表演噴火。

那女子臉上映出火焰的亮色,眼瞳中映著跳躍的火光與青年男子的身影,似乎是唇角微彎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兩人臉上的微笑似乎極其相似。

真是好一對璧人啊。——路人回過神之後不禁如此感歎著,他牽著的孩子啃著糖葫蘆愣愣地看著那對璧人離開的方向,過了一會兒拽了拽路人的衣擺,“爹!爹!我也要看噴火!”

“行行行……”

這樣的年節盛會,休沐在家的紀家大郎也難得騰了時間出來陪妻兒出來逛年市,隻不過逛著逛著他逐漸淪為了拿東西的工具人,拖著沉重的步伐跟在興致勃勃逛街的妻兒身後。

走到某一個攤位旁邊的時候,紀家大郎趁著妻兒在攤位上挑東西的時候把手裏的東西放下來緩了口氣,目光無意間略過不遠處的人群,又平靜地移開目光。等到移開目光之後,他忽然感覺好像有什麽被他忽略過去了。

等等,他剛剛是不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湘娘,湘娘,你快看!”紀家大郎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叫了一聲沉迷挑東西的妻子,“你看那邊那個是三妹嗎?!”

作者有話說:

如果有另一個我可以讓我隨意換裝,那該是一件怎樣的美事啊(棒讀)

安臨,自娛自樂派代表人物,經典的我寄幾和寄幾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