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過後, 容易滋生很多病症,比如傷寒、痢疾、瘧疾等,因此在準備賑災物資的時候就少不了要準備許多藥材, 而易銀瑤在幾個月前給方沉舟帶了一批藥材出海後,現在竟也還能拿出一批藥材來,捐來賑災。

而在醫閣前往臨芳的一批大夫在當地展開疾病防控, 治療當地百姓的時候,楊盛也在太醫的看顧下被綁回了瓊安,連夜抬進太醫院,被一群太醫圍著整治。還別說,這群太醫自從先皇帝駕崩,安臨這位新皇帝繼位後, 就很久沒有碰到這麽大的陣仗了,畢竟現任帝後, 一個雖然在閨中是體弱多病, 但是進宮後就練成了能上山打虎的高手,一個也就長時間批奏折需要運動,真要說起來,先帝寵妃生病時的陣仗也不過如此了吧——好像有哪裏不對?

楊大人可是肱股之臣啊!

不過好在治療的都是太醫院的頂尖大手子, 真正的國手, 楊盛的情況也算是有驚無險,就是差不多可以等同於身體素質的武力值掉得有點狠, 穩定掉到了20, 還是傷了些根本。

而在楊盛病情穩定下來的這天,因為陛下還被攔著不能去探望, 被下令代替陛下來探望的宋菱幫陛下把譴責送到, 楊盛聽完宋菱轉述的‘陛下罵罵咧咧的譴責’後淡定請罪, 說,“勞陛下為臣擔憂了,不知道可否請奉丹司理幫盛帶一句話?”

“什麽?”

“陛下以千金之軀一意往北方禦駕親征時,臣等也是如此憂心的,臣知君心似臣心,也願陛下憂臣之憂。”

宋菱:……男神不愧是你!就算是這種時候也要來個諫明帝N思疏嗎?真不怕陛下聽完更生氣啊?

不過宋菱都可以猜到她把這句話帶到後明帝大概會是什麽反應了,估計是說著什麽‘朕心裏好歹是有數的,你心裏有數嗎’,然後私下裏繼續跟皇後娘娘罵罵咧咧譴責‘這個淺才這麽這樣,就仗著朕的關心balabala’。明帝陛下心思平常的時候無法揣測窺探,隻有在涉及愛臣們安危的時候才十分直白,不然也不會被評為最愛惜臣子的皇帝top1了。

真的是那種把愛臣當成自己眼珠子一樣的那種愛惜。

這時候宋菱心裏其實也沒多想,確認淺才男神的病情是沒什麽事了,心裏帶著些許對於這句話的好笑之情打算回去把話帶到。

卻沒想到,在宋菱走出太醫院的那一刻,她的腦袋像是突然被重錘砸了一下,一陣劇痛,而在這一陣疼痛過後,她的腦子裏仿佛忽然被拂去了什麽塵埃一樣,有一行字慢慢地在她的腦海中浮現。

【楊盛,字淺才,號明台,永辰一年中狀元……後在永辰二十二年病逝,時年四十……】

宋菱整個人都愣在這裏了。

就像先前宋菱無法主動向明帝吐露人才姓名一樣,這是被遮掩掉的記憶。宋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一刻又突然想起來,也沒有心情去探討這一點,隻是在想起了那一刻愣在原地片刻,然後突然拔腿狂奔。

“陛、陛下!”她上氣不接下氣跑到禦書房,急忙求見,聲音裏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哭腔,“我突然想起來了,淺才男神四十歲就會去世……!”

“什麽?!”安臨人在書房坐,壞消息從天上來,驚得拍案而起。

“是真的!我剛剛探完病走出來之後腦子就突然想起來這個!”

安臨哪裏還坐得下去,當即推開桌子站起來,這下連王修文都攔不住他去探望愛臣,過去的途中安臨心裏一直在想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難道是因為這一次的病嗎?可是太醫不是說了好好休養就沒事的嗎?太醫總不敢騙她,那這次唯一比較異常的就是掉得太快的武力值了,或者說當作健康度來看。一開始的時候淺才明明是有30的武力值……難道是因為,她讓各部門加班太多,淺才才沒有時間鍛煉,荒廢射禦的嗎?歸根結底是過勞死?

……不能吧?

不對,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雖然淺才效率高,加班次數沒有其他官員那麽多,但是效率高也不是憑空得來的啊,該耗費的精力也還是要耗費,所以可能真的也是和任務多有點關係的?

安臨心情沉重,來到太醫院,在病房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去。

這時楊盛還沒有休息,半靠在病**拿著一本書,見到安臨突然駕臨愣了一下:“陛下,您怎麽……”

沒等他說完,安臨當即就是快步走到病床邊抓住愛卿的手,情真意切悲道:“不要啊,淺才你不能死!朕不能沒有你啊QAQ!朝廷也不能沒有你啊QAQ!”

淺才:……???

淺才端方的腦袋上是大大的問號,不過還是勉強能端住:“是太醫說臣命不久矣了嗎?臣感覺……好像還沒到那個程度。”

宋菱跟在後麵弱弱舉手,“是我說的……”

隨後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番。

楊盛作為安臨的心腹愛臣,對宋菱的來曆自然也不是全然不知的,就算沒有掰開了說明身份,但是宋菱在得到皇帝的信任後也沒有太過隱藏,加上還有很早以前劉廣麟接近他的事情,其實該猜到的也是能猜到的了。

“所以臣是四十歲的時候才會病逝?這不是還早嗎,看陛下這樣子臣還以為活不過明天了。”楊盛失笑,“到時候注意點便是了。”

“淺才,你還笑得出來?”安臨眯眼。

好吧。

楊盛收起笑,認真道:“陛下,放心吧,臣還要看到您一統天下的那一天。”

安臨沉默片刻:“這可是你說的。”

等到楊盛病愈回到崗位上起,安臨當即給自己的所有臣子們都安排了一套強身健體的鍛煉,早朝的時間延遲到了早上八點——晷鍾推廣開來之後,時間的劃分也有了稍微的改變,十二時辰計量法逐漸變成了二十四時的。等到早朝上完之後,他們回到各部門還要打一套拳做一套專門給久坐辦公的官員設計出來的養生操,才正式開始處理公務。

就連退休的老臣們,都被拎到民學跟民學學子們一起參與晨課,活動活動身體了。

“雖然八點上朝時間是寬裕了很多……”

“不過總感覺陛下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了啊。”

官員們私下裏如是討論著。

楊盛更是哭笑不得,因為陛下因為宋菱的那些話對他格外關照一點,不僅讓人督促著他每天打拳練養生操,就連休沐的時候都不肯讓他一個人在家裏看書,有時候還會拜托祁冬寒或者莫飛帶上他去郊外騎馬,楊盛倒是因此跟祁冬寒和莫飛這兩人相熟了起來。

臨芳在倪驚瀾的接手調度,以及朝廷的支持下,瀾江的水早已經從另一個河道進了新的入海口,臨芳縣城裏的水全退去了,重建的錢糧和人手也都撥了下去,百姓們災後的彷徨都沒能持續多少時間,就投入到了重建中去。

而這時候,在楊盛病重的時候因為放心不下好友,跟著好友一起來了瓊安的羅令子覺得也沒自己什麽事了,就去找楊盛辭行,打算回臨芳去,繼續縱情他的山水去了。

“然後再一次一個人在湖心亭喝醉了,爬到湖心亭頂上喊救救我?”

羅令子訕笑:“人總不可能倒黴很多次的吧,再說了你可是比我倒黴多了,想當初你射禦可比我學得好多了,現在怎麽身體差成這樣?我聽說就因為淺才你,現在朝廷百官每天都增加了一項打拳的日常?”

楊盛斜睨了他一眼,沒有接這個話,而是說,“你住處不是已經在這次洪災中被衝毀了嗎?你現在身上還有錢財?回了臨芳也沒地方去吧。”

羅令子好像現在才想起這件事情一樣,噎了一下,低頭摸了摸衣服,然後才想起就連這身衣服都不是自己的,“好像是這樣吧,可惜了我養出來的三色牡丹了啊!想想就心痛,我出門的時候還把它們好好挪到屋簷下的!……至於住的地方,夫子應該會收留我吧?”

其他的學子,考上了進士的都離開了,就算沒有考上的,複讀個幾年要不就是再考一次,要不就是放棄了,也就羅令子,仗著才華橫溢夫子也重視他,不去考科舉就賴在學堂繼續學(摸)習(魚),說白了就是萬年留級生。

“夫子這次大概是不想收留你了。”楊盛搖搖頭,平靜的嗓音說出冷酷的話,“夫子讓你別回去了,養不起。”

“啊???”羅令子震驚。

“你現在大概就隻有我能投奔了。”

羅令子剛想反駁,結果轉念一想發現楊盛說的好像還挺對,他好像還真沒幾個朋友在瓊安附近的,要說回臨芳去投靠哪個朋友,臨芳造了大災,朋友也不一定有餘糧餘房啊!羅令子隻能不甘不願地說,“那好吧,你說你打算怎麽安排我?”

“我這裏有一份活計……”

幾天之後,當羅令子出現在楊盛說的那份活計的現場時,他的麵部逐漸僵硬,拿著紙筆的手微微顫抖。

淺才啊淺才,你隻說這個活計拿得起筆會寫字就能做,也沒說過是要進皇宮啊!

這個攤開放在我麵前的東西是什麽?……哦,封麵寫的起居注?就是讓我寫這個是嗎?

羅令子咽了咽口水,伸出一隻手拈起這本起居注冊子的一角緩緩翻開,翻過幾頁後看著上麵出奇相似的記錄,神色漸漸發生了改變,甚至還在裏麵找到了好友淺才的字跡,兩個字,[同上]。

他翻開起居注才看了一眼就合上了,過了一會兒,回想起裏麵的那些文字,又試探著再一次翻開。

好怪啊,再看一眼。

淺才給他的好友介紹工作的這件事安臨當然是知道的,也是點了頭的,不然羅令子也不可能進得了宮,因為淺才給她介紹這個人的時候,說他書畫文三絕,才氣非常人。要知道淺才可是學識99,宋菱蓋棺過的名傳千古的文人,連他都這樣誇的人,安臨當然是相信這個叫羅令子的人是有一把刷子的,好奇之下就讓楊盛把人哄來先當個記起居注的看看。

一般來說,跟人才一起玩的,大多也是人才。

不過顯而易見不是個當官的人才。

[羅令子

文治17 軍事15 學識99 武力27 政治49 管理60 野心5 忠誠30 心情74 聲望1140

特技:書畫文]

有才華,但全點在文學上了,不適合當官,連野心也沒多少,好像也不愛經營名氣,安臨一時間竟也想不到要把人放在哪裏,就索性不動,先讓他寫著起居注了。過了一段時間,安臨發現這個羅令子每天離宮後就是拿著工資出去玩,休息的時候則是把瓊安附近的風景全都逛了個遍,書畫文產出相當可觀,寫詩的頻率比淺才高多了。

安臨悟了,這大概就是那種純純的文學係人才吧。

行,沒問題,她有的是給這種人才發揮才華的地方,這麽會寫詩作畫,就算是公費旅遊也是可以的,正好每到一個地方寫寫詩做做畫,宣傳一下那個地方的景點風景,給後世留下很多可以背的東西不說,還可以推動旅遊業發展。

直到有一天,安臨發現她的起居注記錄中,多了很多段子式的描寫,不像是前麵那些起居舍人記錄的‘同上’‘同昨日’‘同前日’,而是把枯燥的日常記出了花。

作者有話說:

四舍五入是個四,好困寫不動了,為什麽會這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