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又來天災?

“現在水勢如何?”安臨的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可有農田衝毀?雲州府呢?”

雲州府與臨芳離得太近了,還是容易積水的盆地,如果臨芳有洪災危險, 雲州府那不是更危險了?不止如此,雲州府分流下的還有渠縣。

“雲州府倒是還沒有洪災的跡象,雲州府山地多, 降雨隻持續一天,瀾江也沒有穿過雲州府,而是從雲州府西麵繞了下來,現在雲州府與臨芳中間的農田有出現被漲水泛江淹沒的跡象。”

聽倪驚瀾這麽說,安臨心裏有了點數,讓人召集重臣立刻來開臨時會議應對這個洪災, 自己則是在重臣們到來之前抽空打開模擬器看了一眼臨芳以及附近的情況。

哪怕她天天都會巡視一遍國土,但是洪災這種天災不比旱災, 有一個相對而言比較長的觀察周期, 大部分洪災都是來得很突然的,可能昨天看還是好好的,今天就毫無征兆地來了,好在現在發現得也不算遲, 來得及反應。

重臣來到議事房後也很快討論起應對政策, 該運送多少錢糧,如何避免瀾江上遊的水勢衝毀下遊的農田等。

分流這個辦法是最多人附議的一個方案。

臨芳雖然在瀾江的入水口, 地勢低平, 但是同樣也臨著一座山,以這座山為分界線, 西麵是大片還沒開荒的荒地, 挖一條新的河道, 借助這座山的山勢來分流,是最合適的一個法子。

“那就先用這個法子,正好也可以工賑。”安臨拍板決定,隨即問,“眾愛卿誰去治水賑災?”

她的目光在在場的重臣裏看了一圈,能被她作為重臣叫到這裏的臣子總不至於還要推諉,很快就有人主動站出來自請帶隊賑災了,安臨是想挑一個比較沉穩的武官去的,就不考慮文臣的了,防洪救災是個體力活,還是選個比較耐造的比較好。但是她看了一圈,好像最合適的就是亭瞳了,文武都合適。

“那就……”安臨心中決定下來,正打算下旨,淺才忽然開口說,“陛下,臣請賑災。”

“淺才?”安臨意外。

“臣出身臨芳,對臨芳以及附近城鎮都十分熟悉,臣認為臣適合做這個賑災的人。”楊盛沒有什麽拐彎抹角,俯身拜道,長身玉立,身如寒鬆。

安臨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楊盛的頭頂。

文治倒是有增加,已經從90增加到94了,但是原本30的武力值,大概是因為比較疏於鍛煉,常年伏案處理公文,已經掉到了25,能有25打底估計還是因為他的老師注重君子六藝,有射禦這兩項打底,等時間久了年紀大了,說不定就跟紀尚書一樣掉到5了。

但是淺才行這樣鄭重的禮時,一般就是很想去、有點請求的意思了,而且擔心家鄉想要回家鄉防洪賑災也確實是人之常情。

雖然安臨向來都是“朕就是這樣一個皇帝,你們(臣子)除了寵著我還有什麽辦法呢?[攤手.jpg]”,但實際上她也都挺寵著她的愛卿們的,所以最後安臨還是同意了淺才作為欽差大臣前往臨芳防洪救災,然後讓亭瞳來負責調度賑災的錢糧和士兵,另一個戶部侍郎翁高卓則是負責溝通雲州府、丘山府、渠州、照州等地官府組織人手就近協助洪水,出人出糧,此外還點了幾個武官帶兵與淺才一起去參與修建防洪工事。

這麽一通安排下來,朝廷機關運作起來,第二日就從瓊安抽調好了儲備糧給淺才帶著出發了。

而在臨芳,這場洪水卻來得比預計的快多了。

前一日還是淹沒了上頭臨河的一些農田,第二日,穿過臨芳的瀾江,水位線就上漲把水則(測量水位的碑石)淹沒過去,隻留下一個頂了。

到了第三天,暴雨倒是沒有之前那麽大了,但是也還在斷斷續續地下著雨,原本的一些小溪流也演變成了洪水,稻田裏養的魚被衝下來了很多。

臨芳縣令擦了一把汗,“沙袋填了多少了?”

“三百多袋。”縣丞頭上的汗不比縣令的少,連帽子都顧不上帶了,身上的衣服都是濕的,被雨淋的,縣城裏的地麵上積起來的雨水都有小腿肚高了,他上午就是在組織臨芳百姓和官兵排水。

“有多少算多少,都先填上,把河岸填高!”縣令大聲說。

實際上縣令也知道這隻是一個心裏安慰,瀾江直接從臨芳穿過,要把所有穿過臨芳的河道河岸都增補高,區區三百多袋沙袋有什麽用?這次臨芳的情況變得太快了,縣令能做的就隻有盡量保全百姓,讓居住在瀾江附近的百姓都先從瀾江附近搬離,然後盡快安排青壯築堤。

過了一會兒,一個傳信的衙役匆匆跑來了,麵上難得出現了喜色,“大人!朝廷治災的欽差到了!”

“這麽快?”縣令麵上也是一喜,“快快快,快去迎接!”

“不過,治災的隊伍來到臨芳後沒有停留,繼續往瀾江上遊去了,就讓我給大人您傳個信,讓您盡快帶城中百姓撤離,到榆攔山那一塊去紮營,城中的物資能弄出去的也都盡量弄出去,尤其是鋤頭和錘子等,最後組織一些青壯在縣城外繞城挖兩道溝渠引水!”

“等等,前來賑災的欽差大臣究竟是哪位大人啊?”縣令問了一句。

“說是戶部侍郎,楊盛楊大人?”傳信的衙役不是很確定地回答。

縣令麵上一喜:“是他啊!那我就放心了,好了別愣著了,趕快照著他說的去做,快跟我去組織百姓撤離!”

……

這邊臨芳縣令因為來的是楊盛而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那邊楊盛則是帶著人先來了滿江上遊,走上一個山坡後看著下方瀾江奔騰的江水。

“蓄而不發,怒而不奔,這是大洪之勢啊!”與他一起來的懂洪災這方麵的人深吸了一口氣,說。

楊盛的麵容繃得更緊,“可能看出那邊適合從哪裏開始疏通挖新河道?”

“在這裏還看不出來,得過去看看哪塊是泥沙地,哪塊是土壤地才行。”

楊盛於是下令繼續前行。

等到勘測的人到達瀾江上遊附近之後,幾個勘測的人開始勘測,規劃適合作為新河道的地方,而楊盛也得到了臨芳縣縣令已經按照他說的去做的消息。

這邊勘測到開挖用了一天的時間,開始挖河道的地方不能是直接就貼著瀾江的,要在隔一段距離的地方開始挖,不然才剛開始挖水流就把河道口給衝散了。

臨芳城中,百姓撤離——至少待在地勢比較低、離瀾江比較近的百姓全都撤離的那一刻,蓄而不發,怒而不奔的水流終於衝破了最後一個閾值,奔流而下。

臨芳裏麵那些防洪用的三百多個沙袋根本沒有起到什麽作用,半天的時間,地勢更低的半個臨芳城就被洪水淹沒了去,包括瀾江一道的村莊農田等。

剛帶著百姓撤離的臨芳縣令心有餘悸,心裏暗暗感歎楊盛的話來得太及時了,也慶幸於自己相信楊盛,撤離地沒有絲毫猶豫。

“夫子,書院都被淹了!”不遠處有一個年輕的聲音痛心疾首,“夫子的藏書都還沒來得及搬完啊!”

一個一身布衣的老者凝視著被水淹沒的地方,搖了搖頭:“別再說這些話了,書淹了就淹了,跟人的命相比,書隻是死物,又算得了什麽呢?你們能把慈幼堂的孩子們都帶出來,早就勝過拿那些書了。”

“夫子您說的是,可是……那些終歸是您一生的心血啊,我們總該留一個人去帶幾本的……”

這夫子沒有再針對這個話題說下去,見臨芳縣令麵色愁苦的樣子,點了點他的弟子,“接下來你們就幫忙救災去吧,能出一份力是一份力,臨芳遭此大災,爾等身為臨芳人沒有不作為了道理……對了,羅令呢?”

夫子最後問起的,是他又氣又愛的一個學生。

學子們互相看了看,麵麵相覷,好半晌才有一個人回答:“羅令啊,我們已經有四五天沒見著他了,最後一次見還是暴雨還沒開始下的時候吧。”

“大概……又是去什麽地方遊玩了?”

涵養很好的夫子閉上眼睛深呼吸幾口,“……這個讓人不省心的!”

不過夫子再怎麽為那個學生生氣,現在這情況也沒法顧得上太多了。

等到臨芳這邊的情況暫且穩定下來,撤離出去的百姓們在榆攔山附近紮營住下來後,楊盛那邊傳來了信,讓臨芳縣令組織盡量多的人手去瀾江上遊、他們開河道引流的地方,一起參與挖河道,參與者都給錢糧,以工代賑。

這個舉措傳回來後,很多失去了農田心裏惶惶的百姓們積極響應。

另外沒有參與以工代賑的,則是在臨芳縣內積極進行救助,尋找一些被洪水波及,還沒來得及撤離的百姓。

楊盛在分流河道口監工了兩天就轉道往臨芳城的方向出發了,在半道的時候路過了一個湖心亭——這是臨芳的一個小眾景點,屬於是文人會喜歡來這裏喝喝酒寫寫文章的地方,楊盛曾經就來過幾次。

而這次楊盛經過的時候,這個湖心亭已經分不出湖和陸地了,湖邊的小路都已經被上漲的湖水給淹沒了,楊盛隻是看了一眼,正打算帶人離開繼續前行,就隱約聽到遠處的湖麵上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救命啊!有沒有人路過的來救救我啊!”

“救——命——啊——這裏有一個人被困在這裏了!”

楊盛凝眉聽著隱隱約約的呼叫聲,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開船過去看看。”楊盛對下屬說,下屬很快把船給放下去,楊盛走上船,隨著下屬緩緩劃著船向原本應該是湖心的位置靠近,在越來越近的時候,一個人影也越來越清晰起來,等到楊盛的船劃到附近,就看見一個青衫濕透的人狼狽地蹲在一個露出水麵的小尖頂上,雙手抱膝蹲成一團瑟瑟發抖。

湖心亭在洪水爆發後,整個亭子都被水淹沒了,最後隻留下了那麽一個小小的亭子頂部沒有被水淹沒,那沒被水淹沒的部分,大概也就隻能站一個人吧。

也不知道他這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

“羅令子,你怎麽一個人被困在這裏?”楊盛站在船上問,看向蹲在湖心亭頂端已經被冷得迷迷糊糊的人。

“嗯……嗯?淺才?!”被叫做羅令子的人動作有些遲鈍地抬起頭,看到楊盛時幾乎是整個人一下子活過來了,感動得哭了出來,“在這種時候竟然是你來救我,淺才,你果然是我羅令最好的兄弟嗚嗚嗚!”

“救救我快救救我!大詩人被凍死在這裏就丟死人了嗚嗚嗚QAQ!”

作者有話說:

新出場的這個人,第一次被提到是在第七章 ,楊盛的那個同窗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