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掌握讓十二歲使節不餓死的方法後, 使者團繼續向西域前行。

這一路,走的是瓊安到雲州府再過冠城的路,瓊安往雲州府這一道的水泥路其實已經鋪得差不多了, 畢竟以宋菱拿出來的較為淺顯的水泥路知識,天工部目前能研究出來的也就是鋪那種村裏水泥路的法子,而不是高速公路, 那就跑得太快了一點,不過就算是村裏水泥路,放在古代也是力壓那種黃土路。

趙東來和範元正等人被從北方帶回來的時候,走的是水路,倒是沒有見過水泥路的樣子,也許乘船途中是偶然遠遠地見過一條山嶺間煙灰色的長徑的, 不過他當時並不知道那是什麽水泥路,也沒有心情去打探。

這算是趙東來與範元正第一次走在這條名為[水泥路]的道路上, 馬蹄一步一步走在水泥路上時, 他們才驚覺這條煙灰色的長路是如何地難得,馬蹄走在水泥路上,配合上馬蹄上的蹄鐵,走得格外輕鬆, 原本他們是預計用上個半月到一月到達雲州府的, 但是實際上才走了十來日,使者團一行人就看到了雲州府的地界。

這還隻是以平常的速度行走, 如果是全力策馬狂奔的話……

“兩日, 不到。”範元正在心中計算著,減去馬匹損耗, 累死一匹馬就立刻換馬, 再減去路上驛站過夜的時間, 算出了一個驚人的時間。

而雲州府再過去就是冠城,邊境之地,如果雲州府往冠城也有這麽一條水泥路,也就是說差不多八天,就能快馬加鞭往西域邊境跑一個來回了,這種傳遞消息的速度已經算得上很快了,放在分秒必爭的戰時,必然可以占據先機。

範元正心中動容,再看趙東來的表情,大概跟他想的是差不多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範元正的肩背放鬆下來了一點。

如果是作為敵人去考慮的話,這種水泥路無疑是心頭之患,不過他現在在給小皇帝辦事,放在自己這一方的話,也算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吧。

之後範元正靜默地看著路上的一切。

水泥官道兩側,時不時能看到鄉鎮村莊,田野從路邊蔓延出去,水車林立江河溪流畔,仿若一隻隻靜默的家獸,偶爾也可以看見牛羊在山坡上吃草,牧童放著牛羊。

範元正不禁把這一路看到的,與雲州府被朝廷收回,自己一路往東北方前行時看到的情景對比了一番。

不過是兩三年的時間而已,範元正記得自己北上那會兒很少看到成群的牛羊,尋常百姓家能養個雞鴨就算是不錯的了,能養牛羊那都算得上是不錯的人家了,畢竟自己家裏都沒有餘糧的時候,尋常百姓哪裏喂得起家禽家畜。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範元正覺得這回看到的農田,就連莊稼看著都好了很多。

如果安臨知道範元正是怎麽想的,她估計會一本正經地告訴範元正。

親,不是錯覺哦,這都是農署每年培育良種替換舊種的功勞。

等到使者團的人騎馬累了一個個下馬牽著馬走,休息一段的時候,正好經過一片水田,趙東來和範元正發現這片水田中的玄機。

“這是……魚稻共養?”趙東來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些水田。作為爭霸流主角,他當然不可能不通庶務,糧食可是行軍打仗的重中之重,他們每占領一個地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撫百姓以及流民,然後讓他們安心種田。

不過亂世時魚稻共養很少見,因為這個法子首先就要保證水的充足,否則稻田斷水十日就死,魚也同樣活不得,而北方那場現在都還在持續的旱災正是亂世到來的催化劑之一,而趙東來那時候沒有人積極救災,也沒有人出麵把旱災控製在一個範圍內,隨著時間推移,蝗災跨過樂馬山,旱災蔓延到南方。

“是魚稻共養。”範元正給予了肯定的回答,接著又說,“不過與尋常的魚稻共養不大一樣。”

魚稻共養出現的曆史時期算是比較早的了,西朝時就已經出現並且有一定推廣,不過前頭的魚稻共養都是農人們憑感覺種,憑感覺養,沒有一個標準,而這片水田中的水稻之間的間隔,比常見的要寬上一些,也規整些,似乎每一個水田都是按照這個標準來的。

等到他們走到頭的時候,看到最前麵立著一個木牌子,上麵用淺顯的圖案畫出一個圖畫,又用字寫了稻稻之間間隔多少為最佳,這個最佳距離不僅在木板上畫了個版,還有兩根細棍立在木牌前打樣,保證不管是識字的還是不識字的都能懂。

最後木板下的落款是[某某勸農官留]。

誰看了都要說一聲貼心。

這可是農署官員經過兩年的控製變量實驗算出來的產量最大的間隔區間。

範元正心中稍感安定。

這一路所看見的東西,讓他知道他的選擇沒有錯,那個皇帝確實是一個注重民生的皇帝,所做的也大多是讓百姓過得更好的事。

等到了雲州府,使者團在雲州府稍作停留補充了一些糧草後,繼續往西域前行。

……

幾乎是同一時間,跟使者團的出發時間差不多,也有人在從雲州府往上的地方出發前往瓊安。

就說那個奉國三皇子西朔狼狽回國後,奉國也發生了不少事情。

比如說在他回國路上,有一個皇兄想要除掉他,派人假作了意外,被西朔識破,西朔回國之後就以雷霆之勢解決了那個皇兄。

之後奉國皇帝愈發病重,禦醫看過之後都表示時日無多,奉國的皇儲之位競爭進入白熱化,大臣們紛紛請立儲君。

西朔可以說殺瘋了,幾個有競爭力的兄弟幽禁的被幽禁,死的死,殘的殘,流放的流放,最後就剩下一個他了,他的儲君之位也坐穩了,現在已經開始監國,就等奉國皇帝腳一蹬駕崩了。

也就是這穩了的時候,西朔放在國內的心思也有了分出去的一點的工夫。

他想起自己在宣國經曆過的一切,想了半天,召來他培養的一些人才,在其中挑了一個間諜,派那個間諜前往宣國,想辦法潛伏到宣皇身邊去。

“玉蓮,你的容貌與手段皆為上乘,孤派你前去,你可不要讓孤失望啊。”西朔看著自己挑選出來的間諜,“你去瓊安後,會有人配合你刺探情報,不過那些人都是好不容易安插到瓊安的,非必要不得調動,若是你能順利獲得宣皇寵愛,就用不上鋌而走險動用他們了。”

“玉蓮知道了。”被叫做玉蓮的女子低頭說。

“除此之外……”西朔忽然想到了什麽,開口說……

玉蓮抬起頭,等著吩咐,卻見西朔臉上冒出了些回想似的表情,然後才緩緩說,“獲得寵愛之後,你要想辦法離間皇帝和皇後。”

前腳還是正經的刺探情報,怎麽後腳就突然來一句離間宣國皇帝皇後了?這有什麽深意嗎?

玉蓮雖然不懂,但還是順從地應了下來。

等到西朔吩咐下去,玉蓮退下後,一連串的隱秘運作就開始了,玉蓮離開奉國,被送到了瓊安。

這名為玉蓮的女子,本名為西蓮。

正如她的名字所顯示出來的,她也曾是奉國的一個公主,是西朔同父異母的妹妹。不過在奉國皇室,皇子公主什麽的並不珍稀,皇子還好一點,可以參與皇位的爭奪,但是公主,除了與異族聯姻,就是拿來獎賞功臣。嫁出去的公主不管受了什麽委屈,也別指望公主這一層身份能給她們帶來什麽保護,因為奉國皇帝壓根懶得管這些公主們的生死。

奉國皇帝的這一生,不是在生,就是在生的路上,六十多歲了還能給皇室添十幾個新的小皇子小公主。

而西蓮,她的母親連奉國皇帝的妃子都算不上,隻是一個宮女罷了,就算是生了她也沒有被升為妃嬪,奉國皇帝知道有這麽個人後也隻是隨便打發去伺候一個位份高一點的妃子,沒多久就被磋磨死了。

年幼的西蓮為了活下去,做的最大膽的一件事,就是攔下當時最受寵的皇子西朔,請求他的庇佑,西朔覺得有趣,就應了,不過作為代價,西蓮要拋棄她公主的身份,從此聽從西朔的命令做任何事。

西蓮答應後,那天當晚她住的地方就著了火,西蓮被西朔的人救出來,但是[西蓮]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已經死了,西蓮改名玉蓮,在西朔的秘密勢力下接受各種訓練,被培養成了一個間諜。

這身世設定,要是放在常見的小說裏,大概能拍個百八十集愛恨情仇吧,什麽被作為間諜培養的少女被派往別國接近別國皇帝,結果你愛我我愛你的。要是骨科被允許寫的話,說不定還有西朔派出她,見她愛上別國皇帝後恍然醒悟自己原來喜歡她的狗血情節,之後我愛你你愛他他愛她的火葬場。

宋菱對此是挺有發言權的。

而現實中,玉蓮在暗中來到瓊安之後,開始琢磨起怎麽接近宣國皇帝。

她先是借西朔在瓊安埋下的人手如此這般探查了一番,又有從之前出使宣國的使者團那裏得來的畫像,確定了宣皇的長相,費了一番勁兒打探出宣皇偶爾會出宮微服私訪。

要想接近平民百姓接觸不到的皇帝,這個出宮微服私訪的時機就是她的機會了。

玉蓮耐心等待了很多天,很多很多天,在瓊安城中觀察著,並且給自己打造了一套完善的身份背景,以一個來瓊安投奔親戚的孤女的身份出現,精心營造好幾日,住處附近的人都能對她編造出的那來曆津津樂道了,同時玉蓮的容貌也有了一些名聲,至少不少人知道這裏來了一個身世可憐的孤女。

不過因為瓊安的治安……是真的太好了一點,前有衙門大理寺坐鎮,李青天斷案如神,後有諦聽出沒,招安江湖中人後神出鬼沒無所不在,瓊安早已經沒有了敢強搶民女的紈絝或者皇親國戚,這就導致了玉蓮的一個計劃根本用不了。

終於,在她好不容易守到皇帝微服私訪,玉蓮以及西朔的其他暗樁高度注意,玉蓮化了最柔弱最惹人憐愛的一個妝容,看好了時機,在微服私訪的皇帝經過的那一瞬間,她往前走了幾步恰恰好撞上正在行駛的一輛馬車,腳下一崴,對著馬車露出驚慌的表情,倒向那微服私訪皇帝的方向。

“啊!”

馬車夫慌忙勒馬,驚魂未定。

碰、碰瓷?!

光天化日之下,怎麽還有當街碰瓷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