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靜臻在與母親和姐姐來到瓊安後, 自然就進入了瓊安的民學。

別的不說,瓊安閑賦的士人學者比其他任何一個地方都多,翰林院裏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全國前十幾名的人才, 就算最有才的那一批都已經被皇帝扒拉出來任用了,剩下來的那些在皇帝看來不是很亮眼的,也都是在科舉的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全國前十幾名, 在民學教教東西當然是不成問題的,此外還有各家精心培養出來的貴女們。

這麽一來,瓊安的夫子可以說是臥虎藏龍,才子才女滿地跑了,為了不浪費這個師資力量,瓊安的規模也是所有民學中最大的, 整個民學占據了連著的兩個山頭,學生大概有六千人, 離得近的一些縣, 比如說沽縣、淮縣等地方,隻要有條件的都會把家裏的孩子送到瓊安的民學來。

不過對於倪靜臻來說,最直觀的一點就是——瓊安的常理課比良鄉的常理課更有意思一點,夫子知道得也更多。

在良鄉的時候, 倪靜臻感到好奇的問題, 常理課的夫子也不一定能回答出來,回答不出來的時候要不就讓她先專注課本上的知識, 要不就試著自己探索一下。而瓊安呢, 如果她跟常理課夫子討論到夫子沒法解決的問題,那夫子還能去常理司找救兵, 對常理的知識也更加深刻一點, 可以與她一起研究。

久而久之, 問的問題多了,倪靜臻也在常理司那邊留下了名字。

除此之外,宋菱又與倪驚瀾交好,倪靜臻想要接觸常理司還真不是件難事。

“靜臻,你看這‘軍訓’還發衣服呢!”倪靜臻的同桌提起衣服看了看,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大家的款式都是一樣的。”

“這不就是普通的布衣嘛,就把袖口收窄了些。”一個男學生對衣服沒什麽看法,隻是說起這個新奇的活動眼睛亮晶晶的,“聽說這軍訓是由軍中的將士來教我們行軍打仗,可以用武器哎!刀槍棍棒戟,我長這麽大還隻摸過鐮刀和斧頭呢,不用入伍就可以摸到軍中使用的武器也太棒了吧!”

“真要服兵役你還能這麽開心?”

“怎麽不行?我們也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精通常理學,把常理學的一些東西用到戰場上,沒見過的人肯定會以為是法術,嘿嘿~”

“得了吧,你都能想到的朝廷那麽多人還能想不到?”

“……”

倪靜臻對同窗們所討論的東西都不感興趣,對比了一下軍訓的時間和課程表上的時間,煩惱皺眉,“光是這一個月就衝掉了好幾節常理課。”

“夫子們好像說每天下午加一節課補上,順便留我們晚膳,晚膳後再加一節課。”

“啊——我還以為推到下半年上。”眾學子們紛紛哀號。

不論是哪一個時空的學生,聽到要加課的時候大概都是這樣的反應吧。

不過也由不得他們哀嚎了,消息下發到民學的第五天,一支約三百人左右的隊伍就上山了,都穿的是軍中輕便的衣服,為首的是趙東來和莫飛,趙東來仍臭著一張臉,哪怕知道皇帝是為了全民皆兵在做基礎工作,但這也改變不了這是在讓他去帶小孩的事實啊。

要是上輩子趙東來自己當主公,他當然可以表現得和煦近人又威嚴,但是現在他是打工人啊!

當然是想臭臉就臭臉了。

於是眾民學學生在大廣場集合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隊訓練有素的將士,以及一個臭臉教官和一個看起來沒那麽凶的教官。

教官這個詞還是他們第一次聽呢,夫子們都是殷殷叮囑讓他們聽教官的話。

趙東來掃過一眼,跟莫飛說,“我們分一分,一人一半?”

“好。”莫飛點頭答應,很好說話。

“最小的那一批,我們倆誰接手?其他的都還好,年紀小的我不一定把握地住訓練的那個度。”趙東來為難地說。

“那就放我這好了。”莫飛也看過去了一眼,見年紀最小的也是九歲十歲的樣子,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已經能幫著家裏做很多事了,並不難教。

趙東來感動,“衡淵,還是你最好。”

莫飛的表情有些奇異。

大概是〔你正常點.jpg〕的表情吧。

接著,民學的學子們就隨著指揮被分成了許多個隊伍,每一個隊伍都有不同的將士負責,倪靜臻和她這一整個班的同窗都是分在了趙東來這裏,而且還恰好是趙東來本人負責。

“我姓趙,隻要你們不犯事,好好跟著我的指令做,通常是比較好說話的。”趙東來眼也不眨,淡淡地說,“但是如果違令,任何人都以軍法懲處。”

剛接觸軍訓,還新鮮著的學子們沒有太過注意這個軍法懲處,挺直了腰背聽著趙東來說話,等到說完規矩後,趙東來開始訓練行軍部分。

所有人都是從這個環節開始的,所謂行軍就是要跟得上大部隊,所以有很多跑動的任務,比如說變速行軍啊,負重行軍啊,障礙行軍啦……第一天好歹沒有加其他地形,隻是平地,對學子的要求就是跟上大部隊,隊伍規整。

“你們要是不能跑規整了,你絆一下我,我絆一下你的,摔倒了可沒有人會停下來等你起來。在戰場上隻要開始前進了就不會停下,摔倒的人隻有一個下場,知道是什麽嗎?”

“……被後麵的人踩死?”有學子瑟瑟發抖地問。

趙東來給予肯定的回應,臉上沒有任何恐嚇威脅之色,因為這對於他來說正是常理,是最常見不過的事情。

“一場戰爭結束後,士兵打掃戰場的時候通常都要用上鏟子,人的腳,馬的蹄,被生生踩成肉泥的人是最難收屍的。”

學子們從他平靜的話中感受到了一股肅殺之意,噤若寒蟬不敢落隊,一個個緊跟著隊伍。

不過訓練時間流逝,一開始還能吃得消的學子漸漸地喘氣也艱難起來。民學的學子們沒有多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或多或少都會在家裏幹活,練出了一把子力氣,加上民學食堂肉蛋奶均衡,這體質肯定是比現代同齡的學生要好的。

但是再好的體力,也還沒到士兵的範疇呢,趙東來莫飛等人都是用的軍營裏的行軍訓練法,不久就有人要跟不上了。

“呼……呼……”

“我、我快要跟不上了……”

“前麵太快了,能慢點嗎?”一群少男少女滿頭大汗地提起腳,隻感覺腳步有千鈞重。

真是奇了怪了,往常他們在城裏、在村子裏野,到處跑一天都不見得會累,怎麽現在跑一會兒就跑不動了。

“跟上,不能慢下來!”一聲喝聲從旁邊傳來,學子們聽著聲音轉頭,就看到那位姓趙的教官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們,依次點出來幾個人,“左第二列第四個,換什麽位置?換回去!”

被點到名字的人咬住牙,拚力提速往前衝了一格。

趙東來這才把目光移開。

之後,在變速行軍訓練暫時結束後,學子們沒什麽形象地癱坐了一地,擦著汗灌水,以為這就差不多了,就聽到人說,“休息一刻鍾,然後繼續負重行軍。”

眾學子:“……!”

他們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還有?!”

“一上來就這麽厲害嗎?”

“我的腿都要打擺子了,是真的跑不動了!”

哀嚎聲此起彼伏,莫飛那邊倒是跟趙東來的安排不一樣,他這段時間學了很多,自然也要顧著手下兵的接受能力,因此在趙東來那邊宣布完之後,他思索了一下,叫來他帶的將士,商議了一下後公布下一個環節,“休息好後就先來認識一下陣法吧,各部配合演練布陣。”

“好——”

有了對比,莫飛帶的那一邊氣氛都活躍了一些,練布陣總比接著練行軍比較好,不至於說完全不能停下來。

趙東來那邊的學子眼巴巴地瞅著。

“完了,咱們這邊的教官夫子一看就比那邊的嚴格,還凶啊。”倪靜臻的同桌一臉絕望。

倪靜臻也出了不少汗,臉頰上有運動過的紅暈,分別看了看姓趙的和姓莫的兩個教官一眼,肯定同桌的話,“你說得對。”

趙東來和莫飛都是頭發束上去沒有散發,衣服也都是一樣的衣服,但是有一個細節是趙東來有發冠而莫飛沒發冠。

可別小看這個細節,光是這一個小細節就可以讓人本能地分出誰更好接近,誰不好接近。

果然沒多久,趙東來說話算話,又把學子們喊起來,整隊繼續。

日頭漸漸往正中移去,哪怕現在還隻是春種之後,天氣沒有太熱,但是在大太陽底下不停地跑動,曬著太陽,衣服還是比較吸熱的深色,不熱才奇怪。

“所有人,往左邊移動五步!”

就在學子們額上汗水涔涔的時候,趙東來忽然出聲說,學子們本能地聽從指令動起來,等到動完之後,站在最邊緣,原本能享受到一點樹蔭的人這才發現了什麽。

“好了,繼續。”趙東來冷酷一笑,“這樣就沒有人曬不到光了。”

民學學子:“???”

被從樹蔭下挪出來的那個學子打出來的問號尤其多。

他真的,好嚴格,一絲輕鬆都不讓占啊,我哭死!

作者有話說:

懈怠回去了,得想個辦法支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