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禁頒布後的幾個月, 周渡口已經修建好了可以容納不少船隻的港口,不過這幾個月來出海的船隻並不算多,畢竟解封是解封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海禁解封之後拿出現成的出海的船來的。

因此安臨也就是得了空了才看上一眼,主要的注意力還是在組建官方的造船部門,督促池子昂造船。

還別說, 有宋菱幫忙催池子昂搞教材,安臨都不用專門督促這方麵的事了,除了池子昂過於忙碌了一些,其他的可以說是皆大歡喜。

這天,安臨還是在照常批奏折,順帶看看模擬器地圖, 先是關注了一下邑台等地的災情,看蝗災的苗頭順利被掐死, 那幾地雖然還是沒有降雨, 但旱情沒有惡化擴散,就已經算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了,等看完了這邊,她抬高視角把整個國土大致巡視了一遍, 眼尖地注意到泛江往下經過丘山府流域, 再往沽、淮二縣周渡口去的那一段水域,有一支較為顯眼的船隊正在航行。

那支船隊由一艘大船和四艘小船組成, 看起來跟平常的船有些差異, 安臨咦了一聲,拉近距離仔細看過去。

這還是這幾個月裏第一次看到這種規模的船隊出現呢, 前段時間出海的船都是比較適合江河湖泊上航行的, 安臨拉著視角繞著這個船隊看了一圈, 看著船隊一路南下,在周渡口的入海口被海關攔下,那船上的人依次下來,其中最為特殊的無疑就是那個唯一的女孩子,穿著騎馬服樣式的衣褲,頭發紮成了爽利的馬尾,神采飛揚的模樣。

〔方沉舟〕

安臨看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奇異。

怎麽會有人開船的人起沉船這樣的名字呢?就算不封建迷信這也多少有些奇怪吧,可惜模擬器地圖裏看不到人的數值,不然安臨還挺想看看這姑娘的數值的。

“海關登記,所有人要出示路引,登記身份籍貫等信息。”周渡口海關的官員對這船隊的人說,然後拿出了一遝表格給他們填寫。

拿到表格的人無一不為這新奇的‘表格’驚歎,不過這船隊裏識字的人不多,畢竟民學掃盲主要針對的對象是孩童,其次是青壯年——雖說隻要是宣國百姓,無論是上到百歲還是下到三歲都可以聽掃盲課,但是許多人因為生計也是沒有太多時間去聽課的。

“沉舟,這我也不會寫啊,你來幫我看看?”孫伯拿著表格看了一會兒後放棄了,對方沉舟招招手。

方沉舟走過去,三兩下幫孫伯填好了表格,等到她填自己的表格時,登記的官員看到她這下的“沉舟”這名字,顯然跟安臨想到一塊兒去了,忍不住多看了方沉舟一眼,“小姑娘,你這名字看起來……不大適合出海啊。”

這還算是比較委婉的了。

“這麽說起來好像是有點不吉利,萬一真沉了就慘了。”方沉舟露出為難的表情,嘟噥道,“都是我爹怨念太重了,對了這位大人,既然要登記,那我能不能先臨時還知道名字,把方沉舟這名字填到曾用名這一欄?應該不會影響你們核實吧?”

這就涉及到知識盲區裏麵,幾個海關登記官員商量了一下,最後給出的回答是:“規定裏沒有說過不可以。”

“改一改也好,這些事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孫伯讚同,船隊的其他人也是一樣的想法,韓家兄弟跟她比較熟,就問她,“那你要改個什麽名字?”

方沉舟拿著筆思考了片刻,眼睛一亮說了句“有了!”,筆一揮在表格中先寫下了方姓,然後在後麵添上了〔縱橫〕二字。

“沉船是不可能沉船的,還是縱橫海上吧!”她揚眉笑得肆意張揚。

縱橫?好名字!

安臨讚了一聲,心裏在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這姑娘要是能從海上回來,應該也會是她的一個好愛卿。

“祝諸君平安。”海關官員收起表格,對這支船隊的人祝願道。

方沉舟、不,現在可以稱她為縱橫了,縱橫的這一支船隊通過海口的攔截,這才真正揚帆入了海。

……

瓊安。

安臨看著船隊駛入湛海,向夕陽的邊界越行越遠,直至駛出模擬器地圖的可查看區域,才收回目光合上了這封奏折,拿起下一份奏折。

自從任用倪驚瀾為中書舍人,啟用中書省後,安臨每天的工作就輕鬆了很多,各地問安和日常降水、經濟之類的變化,都是由中書直接整理出一份數值表格給她看,一目了然,一鍵批閱。

把早上呈來的奏折批閱完成後,安臨站起來走動了幾下,順道問了問修文,“池子昂那邊的造船進度如何了?朕先前給他那安排了好些個天工部的匠人過去,現在進程應該不錯吧?”

連民間都已經弄出了可以出海的大船,池子昂這個專業造船的怎麽看著還是沒有什麽進度?

“陛下,您忘了,戰船上要配合船體構造安裝上武器,上個月他就說卡在了這裏,現在……”王修文提醒道。

“還卡在這裏?”

王修文點頭。

“這批戰船裝上火炮就夠用了,天工部不是早就把火炮的製作流程定化了麽?”安臨問,隨即想到上次去看池子昂進度時看到的那一張張運算稿紙,什麽吃水線、浮力、稱重之類的,想想還是不發表意見了,隻是在詢問過之後說,“得空了讓亭瞳去催一催。”

至於火炮這東西,難度是要比木倉的製作簡單的,木倉主要還是需要精細的調控才難製作,每一次用完爆裂弩都會報廢,火炮的話體量大,炮管還是由鐵製成的,隻要能夠控製火藥的調配,製作火炮基本就不在話下。天工部把火炮的製作流程化規定化後,安臨就讓工部接手了火炮的批量製作,現在軍備倉庫裏已經添加了百來台火炮了。

吃完午膳的安臨在花園裏散了會兒步,一路散到天工部打算去關心一下她的小發明家,快走到天工部的時候正好看到天工部的匠人們帶著陽毓一起去宮中食堂吃飯,小姑娘被帶著往前走還低著頭一副還沉浸在思考中沒有出來的模樣,差點被門檻絆倒摔跤,被旁邊的同僚扶了一把。

“小司造,這時候就別想啦,看看路,用完午膳再回去慢慢想。”扶住陽毓的也是個女匠人,極擅長精細雕刻,不少需要精細雕刻的工具都有她的輔助,比如說爆裂弩的內部構造。

“哦……”陽毓遲緩地點點頭,依舊是心神飄忽的樣子。

“……”

“陛下,還要過去看看嗎?”王修文問停下腳步的安臨。

“不用了,別去打擾他們用餐了。”安臨笑著搖搖頭,掉轉腳步往回走,在禦花園的小亭子裏歇了歇,歇了片刻發現還是太無聊了些,又懶得用從袖子裏掏出奏折看模擬器,就用皇後號直接看皇宮內的各項數值,準備看看自己人才們的夥食是不是有按照規定來。

餓著誰都不能餓著她的工匠們和人才們啊。

在皇後模擬器的地圖中,安臨選中陽毓後地圖上就出現了個小小的光標,然後地圖上會顯現出被選中的人在一天以內經過的路線,這是後宮人數達到多少之後會出現的一個輔助功能,本意大概是方便皇後在宮鬥時掌握後宮人員的動向,在各種陰謀詭計中立於不敗之地,不過現在……嗯,這個功能就沒多大的用處了,隻要忠誠度沒有跌落,她對後宮(劃掉)在後宮辦公的人才們的隱私並沒有什麽興趣。

天工部的製造[製造效率]在工匠們都離開去吃飯後降到了[製造效率+10%],這剩下的10%大概是無人也可以運作的機器在動吧,而當她後宮的人才們在食堂進食的時候,他們除了頭頂各自的專長效率,還出現了一個[饑餓值]的小黃條,饑餓值在100-90區間的時候這條東西是紅色的,之後隨著進食饑餓值降低,就慢慢變成黃色,最後到綠色。

——還別說,皇後模擬器可真的是越來越像一個經營遊戲了,竟然連饑餓值都出來了。

皇後,身為後宮CEO,後宮之主,不僅要關注員工們的能力和效率,還要關注員工們的身心健康和飽食度,附加功能還能看到員工行程判斷他們又沒有偷懶,這要是在現代,不得進個全球五百強?

淚目.jpg

今天後宮小食堂的菜式也依舊是營養全麵,肉蛋奶蔬菜齊全,還有這個季節最新捕撈運到瓊安的青魚,看著就又香又鮮。

安臨的目光滿意又慈祥地掃過吃得很香的人才們,親眼看著所有人的解值攀升到綠色,心情upup,“朕記得這食堂也是那個……膳食女官孫瑤負責的吧?她做得很不錯,該有些獎賞,修文你回頭去把驚天門抄家抄到的失傳食譜挑兩個去給她吧。”

安臨還記得膳食女官是個十分喜歡研修食譜精進廚藝的,給這個應該不錯。

驚天門真的啥都搶,當初抄家之後發現的不僅有他們從各個門派家族搶的秘籍,連食譜都有一些,也不知道從哪兒搶的。

“是。”王修文習以為常應下。

安臨又以慈祥欣慰的目光看了一圈食堂,正打算看完就關掉皇後模擬器了,卻在快要退出去之前瞥到了一條紅色的饑餓條。

咦?

那紅色的危險饑餓條在一圈滿足的綠色中格外顯眼,安臨下意識地轉回視線看過去。

那個紅色饑餓條的擁有人是一個十一歲左右的小少年,坐在偏角落的地方,麵前擺著豐盛的午膳,他拿著筷子卻一筷都沒有動,眼瞼下拉,神色裏有些厭惡和抗拒,旁邊的人都要吃完了,他跟著其他人一起放下筷子,放著逐漸降低的饑餓值不管,站起來打算離開。

吃完飯正要跟天工部的人一起離開的陽毓經過這個位置,注意到那份動都沒動就要被倒掉的飯菜,皺起了眉看著那個小少年,吐出兩個字,“浪費。”

隻是兩個字,那小少年就敏銳地捕捉到了陽毓的話,像被針紮一樣猝然抬起頭看向,見是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後冷冷地說,“多管閑事,皇宮的主人都沒有說什麽,你管我浪不浪費?”

“今年北方大旱,很多人的糧食都沒種活,很多人都吃不飽。”陽毓沒有因為小少年的態度生氣,而是認真地用講道理,“你浪費的這一餐在北方可以讓兩個人不至於餓死,我們能吃到這些是因為陛下關愛我們,浪費的是陛下的心意,如果這麽多吃不掉下次可以少要一點,不夠吃可以跟嬤嬤再要的。”

陽毓旁邊的天工部同僚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說,“小司造,他應該就是從北方來的,先前被砍頭流放的那些北方士族裏……”

天工部同僚的聲音雖小,但是陽毓和這小少年站得近,她聽得到的聲音小少年自然也能聽到一點,神色更加沉鬱。

這個小少年,就是安臨之前在大牢裏扒拉出來的那些北方人才中的一個,那個十一歲的小天才,名字叫作薑識,杜家家主新娶的美貌寡婦帶來的前夫拖油瓶,因為小小年紀就展露天賦被杜家留下的那個,天分在學識上麵,據說一歲識字,三歲能讀科舉經學,七歲就能作詩。而安臨把人從大牢裏跟其他人才一起扒拉出來之後,又覺得這小天才年紀還太小,還是該學習的時候,就暫時在宮中小學堂放了幾天,打算看看表現再決定什麽時候把他送去民學,或是跳級去太學學習,額外加上常理課。

陽毓聽到同僚的話後是更加疑惑的,“那不更應該珍惜糧食嗎?”

這下天工部同僚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把小少年身份告知陽毓本意是想讓陽毓別管這事,離這些還在被北方士族人才遠一點,然而陽毓這孩子根本沒聽懂她的話裏有話。

“我不喜歡吃魚。”薑識克製而冷漠地說。

陽毓:“那還有菘菜。”

“我不喜歡吃菘菜。”

陽毓:“還有紅燒肉。”

“我也不喜歡吃肉。”

陽毓:“……”

她的神色發生了一些變化,也不說薑識浪費了,盯著人看了一會兒後搖搖頭,“那你真可憐。”隨後轉身跟同僚說,“我們走吧。”

“好的,小司造。”同僚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回去之後你如果有空,先幫我雕一下機擴可以嗎?”陽毓一邊離開一邊詢問,很快把這裏的事拋到了腦後。

同僚:“……要不下午晚點吧?工部那邊也有幾個零件比較急,小司造你知道的。”

“……”

薑識死死地盯著陽毓和同僚離開的背影,像是被那句‘那你真可憐’給刺激到了一樣,一聲不吭地端著飯菜回到桌子旁,重新抽了一雙筷子,夾起一塊魚肉頓了頓,胡亂塞進嘴裏,又停也不停地把其他的飯菜往嘴裏塞,拚命塞了幾口後臉色一白,捂住嘴似乎努力想要咽下去,最後卻還是沒有忍住快步跑到泔水桶前嘔吐起來,吐得像是胃都要吐出來了。

而且因為他根本沒有塞進去什麽東西,吐出了剛吃進去的東西後就沒東西吐了,隻能不住地幹嘔出一點酸水。

食堂裏其他人都被這架勢弄得有點懵,有人遲疑地過來問:

“你沒事吧?”

薑識默不作聲地搖搖頭,擦了擦嘴又回到餐桌旁,手有些發抖地再次拿起筷子,機械地夾起菜往嘴裏送。

那菜還沒送進嘴裏,就被去而複返的陽毓給攔住了,“別吃了。”

“放開!”薑識掙紮了一下想甩開手。

然而陽毓的手因為常年製作東西可比薑識這連飯都吃不飽的人穩得多了,薑識甩了幾下,她的手還是穩得動都不動,“我剛剛說錯了,你這樣吃得不開心,做飯的人看你吃成這樣也不開心,你應該做的是去看一看大夫,吃不下去飯是一種病。”

“是啊,有時候吃不下去東西可能是肚子裏有蟲子,正好太醫院也不遠。”有人附和。

這樣說著,食堂裏有人舉了舉手,“我就是太醫,我可以看看。”

……

看完全程的安臨若有所思。

吃不下東西,吃完就吐,確實寄生蟲也是有可能的,不過安臨看薑識的樣子,像是本來就對食物十分厭惡抗拒,有寄生蟲應該不是這種表現。

那麽該不會是……

“厭食症?”

安臨暗自嘀咕,覺得這個可能性比寄生蟲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這下麻煩了,她扒拉到的十一歲小天才居然可能有厭食症,這算是一種心理上的疾病吧?可是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醫學人才庫,好像是外科比較多,沒有心理醫生啊?完了,她的人才不會因為沒心理醫生治療厭食症把自己餓死吧?

安臨急了,耐著性子看那個恰巧在食堂吃飯的太醫給薑識把脈診斷了一會兒,最後搖搖頭說不是有寄生蟲,然後怎麽診斷都隻診斷出薑識營養不良需要好好調養的結論,至於怎麽治薑識這吃不下東西的病,這太醫也束手無策。

“修文,去宣崔引玉進宮一下。”安臨還是決定試試看醫穀有沒有心理方麵的治療方法。

“陛下可是有哪裏不適?”王修文一下子緊張起來。

安臨搖搖頭,“不是朕,讓崔引玉去一趟太醫院就知道了。”

於是剛驗完屍體的崔引玉,還在驗屍現場打算聽一聽李笙的推理,就收到了宣召匆匆換下仵作的裝備洗了手進宮,一到太醫院就得到消息有個吃不下飯、吃下飯就吐出來的病人需要她看一看。

“這個啊,是心病,要從外部治療是沒法根治的,隻能通過藥膳的方式進行一些調理,真要根治還需要病人自己克服,仔細想一想是在發生什麽事之後才無法吃東西的。”崔引玉診脈後沉穩回答,在說吃東西的時候不自覺地想到剛才的驗屍。

嗯……驗屍是要驗死者在死之前吃了什麽的,那個死者先吃了麵條,後來還吃了一些糕點,再後來還又吃了個半個燒雞,然後又是糖水梨……吃完鹹的吃甜的,吃了甜的又吃鹹的,胃口還挺好的。

這樣的吃法在現代可以叫做甜鹹永動機。

“你以前是怎麽把東西吃下去的?”

“快餓死的時候,我娘會讓人把我按住強灌一些米糊下去。”薑識木著臉回答,小小年紀,本該有些嬰兒肥的臉蛋瘦巴巴的,顯得下巴尖瘦,沒有什麽多餘的肉。

崔引玉點點頭,“那還是先灌點東西下去吧,不然小小年紀餓傷了,胃會留下病根的。”

最後是由太醫院的醫童把薑識按著,崔引玉調配一些藥膳打成糊給薑識灌下去,灌完之後還要按住薑識的手腳和咽食的穴位,免得他吐出來。

等到放開的時候,十一歲的小少年□□嘔感弄得眼眶泛紅,臉色蒼白。

陽毓跟同僚在旁站了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這是她有發明靈感時才會有的表情,她拉了拉同僚,略有些焦急地說,“我們先回天工部,我有一個想法!”

同僚連忙應下,與陽毓一起返回天工部,在途中沒忍住好奇問,“這回是什麽樣的靈感。”

“一個可以自動喂食的工具。”陽毓滿臉認真地比劃,“把人放到工具上後把四肢捆住,根據身高調整喂食臂的高低,然後就可以自動喂食了,小孟哥哥說他們俘虜了人,審問過後人失去行動能力昏過去,他們為了避免人死掉還要給俘虜喂食,很辛苦,如果這個做出來,以後他們抓了俘虜就可以直接把俘虜綁在這個工具上自動喂食了。”

這個理由來得太強大了,同僚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是小司造太凶殘了還是太實在了。

過了好一會兒同僚才找回聲音,“那這確實是個不錯的點子呢,小司造你加油,一定能做出來的。”

“嗯。”陽毓一臉認真地點頭。

“不過小司造怎麽對薑識這麽照顧,平常你可不會在食堂花這麽多時間。”

“有很照顧嗎?”陽毓不解地偏了偏腦袋,實事求是,“因為他好像跟我差不多大,難得在宮裏見到跟我差不多大的人。”

同僚似乎懂了,笑道:“小司造這是想要同齡的玩伴了啊。”

這句話倒是恰好給了安臨一個提醒,在返回書房的路上突然冒出一句:“陽毓好像是需要有一個同齡的玩伴了。”

“陛下是說那個薑識?”王修文立刻意會。

安臨點點頭,隨即又有些遲疑,“不過薑識的天分在文,是文科方麵的小天才,而陽毓是理科,他們倆能玩到一起嗎?”

王修文笑了,“陛下對陽毓倒是如女兒一般,能不能玩到一起不如看她自己願不願意跟那薑識玩到一起吧,若是薑識也跟不上陽毓,那其他同齡人不是更跟不上麽?”

“嗯,說得也是。”

……

時間漸漸過去,由北到南,進入十二月的冬季時節。

今年的十二月較之前兩年有些許不同。

今年的宣國解決了南北內亂,雖然有旱災發生,但是在朝廷調控下並沒有造成太多損失,南北統一之後宣國就不再是那個隨時都有可能被周邊的國家滅掉的飄搖末代帝國了,對周圍小國的震懾力提升,回到了前前任皇帝的時候。

所以今年春節的前一個月到半個月,也就是十二月份,周圍消息比較靈通的小國害怕宣國空出手收拾他們,緊趕慢趕派出使者在春節前來進貢。

而宣國這一方呢,作為主家自然也要招待一下來進貢或是試探底細的其他國家,意思意思安排個宴會跟他們見上一麵,這個宴會饒是節省如安臨,也是省不了的。

招待其他國家的任務主要是由禮部和光祿寺負責,安臨給紀尚書打了個預防針。

“紀卿,此次奉國也派了使者來,其他小國不需要太過注意,唯獨奉國恐怕來者不善,你需要好好注意一下奉國使者團才行。”

“臣明白的,這次禮宴臣一定會好好籌辦的,絕不會讓我們大宣丟了麵子!”封後大典後好久都沒有操持過大型典禮的紀尚書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鬥誌昂揚地跟小年輕一樣。

“……那也不用太盛大,按照正常的規格就可以了。”安臨看紀尚書這樣子都有點怕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國庫被他一個激動霍霍過頭了,隻能再提醒一句,“朕是想說,其他小國都是以進貢的理由來的,隻有奉國打得是賀喜的名頭派來使者團,所以此次你需要在住宿以及防衛上都多加注意,還有我國的重要地方也要增加防衛,以免被人潛入打探。”

紀尚書冷靜下來,稍作思考,“那不如就將奉國使者團安排在持禦的莊子,弄幾個小國的使者團跟他們一起,其他的就安排在普通驛站中?”

安臨微微頷首,“可。”

隨著時間逐漸臨近十二月中,不管是遠的近的小國的使者團都漸漸到達了瓊安,而奉國這一次派出的使者團卻並不簡單。

“前方那是瓊安的附郭?”使者團中的一個披著大氅的年輕男子撩開馬車的簾子抬眼望出去,點評了一句,“與薊城也不相上下,倒是難得。”

“殿下說得是。”馬車中的另一個人輕聲讚同,聲音克製,“與兩年前相比,如今的瓊安已經繁華了許多,這附郭原本隻到城牆四百裏,如今看來已經擴到了七百裏。”

被叫做殿下的人興味盎然地問,“你說你現在出現在瓊安裏,還會有人認得你嗎?”

那人沉默了。

殿下隨手放下車簾,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等到一行人行至城門前,才有人在簾外說,“西朔殿下,城門的守衛要求馬車裏的人都下車,登記姓名。”

西朔睜開眼,“知道了,那就登記吧,入鄉隨俗。”

說著他從馬車中下來,在那麵貌展露在人前引起了不少轟動,西朔習以為常,在城門登記的雪白紙張上寫下[西漾]這個名字,手指不經意撫過用以登記的紙張,眸色微深,又有些許意外。

這樣雪白無暇的紙張,若是在奉國必定是隻供貴族皇室使用,而在宣國竟然能夠用來做登記?

西朔雖然意外,不過僅僅隻是一個紙張的話也並不足以讓他多震驚,奉國使者團的一行人走進瓊安城門後,很快就有禮部的人來迎接他們,把他們引到住的地方去,至於他們登記過姓名的那張紙,則很快從禮部手中轉過,傳入到宮中那位聖上的手中去。

安臨看到紙張最末端很久沒有見過了的[劉廣麟]三個字,端著茶杯的手一頓,把茶杯壓在了紙張的右上角。

“沒想到派出去沒幾個月,就又隨著使者團回到瓊安來了。”安臨說,叫來王修文,讓王修文看那紙上的名字,“修文,你看如何?”

王修文隻看了一眼就斷定,“陛下,這是在試探!”

安臨不置可否。

她當然知道劉不識跟隨奉國的使者團回到瓊安,不寫劉不識的名字卻寫劉廣麟這個名字是什麽意思,這是劉不識借此傳達給諦聽的第一重消息。

他已經成功潛入奉國立足了,但是奉國的人知道他的來曆之後依舊有一些不信任,所以帶上劉不識一起來使者團,一是借助劉不識對宣國的了解達到一些目的,二是想要試探一下劉不識的來曆是否是真的。

劉不識用劉廣麟的名字就是想讓諦聽幫他應對這次試探,找一些知道[劉廣麟]所作所為的人,當著奉國人的麵對他表現出應該對[劉廣麟]表現出來的情緒,越過分越好,這樣才能讓奉國相信他是真的在宣國待不下去了才逃往奉國的。

‘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上苦肉計’,受點傷。

安臨看過劉廣麟這個名字後就吩咐了王修文去安排人配合劉不識。

看過這個之後,安臨的目光上移,看到了中間[西漾]這個名字。

[西]是奉國的國姓。

不過除此之外,在更久之前,西也是西朝的國姓。

——沒錯,就是被宣國的開國君王滅掉的那個,去年驚天門用盡一切陰謀詭計想要光複的那個朝代。至於為什麽奉國的國姓也是西,這裏麵可以追溯的可就多了。

可以肯定奉國皇室確實是跟西朝有不少關係,在宣國還沒有建立以前,西朝還有分封諸侯王的傳統,除了正統嫡係會繼承西朝皇位之外,其他的兄弟都會被分封出去,成為某某王,擁有一大片封地。奉國皇室的前身就是這麽一個分封出去的諸侯王,封地在西北番禺那一帶,後來宣朝開國皇帝覆滅了西朝,取消了分封的諸侯王,把那些諸侯王都給解決了,收回領土。

但是唯獨番禺那一帶的一個諸侯王,因為地勢氣候等原因,出兵好幾回都沒能收回。

後來開國皇帝死了,後麵的皇帝拉垮了一代,給了那個諸侯王發展起來的機會,那個諸侯王就融合了西方和北方各國各族的人口,各種聯姻往來,混血混了個遍,漸漸地就成了奉國,而宣國在一代代皇帝變遷後國力漸消,奉國在混血的路上越走越遠國力越來越強,達到比肩之勢,所以再後麵的幾代皇帝就更沒法拿回那塊地了。

“這個西漾……”安臨看向王修文。

“是奉國皇帝最寵愛的小兒子。”王修文會意介紹了一番奉國皇室的構成,有七個皇子和四個公主活到成年,奉國皇帝在短短十年間就已經換了三任皇後了,關係捋起來還挺亂的。

“讓紀尚書多加注意一下這個西漾。”最後安臨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不過當晚她特意打開模擬器找到持禦莊,發現這些個奉國使者團的人都安安靜靜地待在安排給他們的房間裏,沒有明顯的異常動靜,而安臨把這些人看了個遍卻沒有看到一個頭頂[西漾]這名字的,倒是找到了一個同樣姓西,名字叫西朔的皇子。

這麽一來,情況倒是更複雜了一些,[西漾]到底是來了藏起來沒被她看到,還是根本沒有來是被人冒用了名字,就很值得琢磨了。

十二月十七日,所有遞了帖子表示要來進宮拜見的小國與部族都在瓊安集齊,紀尚書選了一個吉日舉辦典禮。

那一天天大晴,天氣難得回溫一些,安臨穿著大同小異設計不出什麽花頭的龍袍與皇後一起參與這場典禮,比起皇帝,皇後的禮服可以搞的設計就多了,衣服上用金線繡了好幾隻鳳凰,還用金飾打造成了鳳凰翅膀的樣子襯在衣擺上,頗有立體感,從遠處看就像是衣擺上繡的鳳凰要飛出來了一樣,偏淡的唇色上則是染上了大氣的石榴紅,襯得清絕的麵孔多了幾分豔色,在一身威儀的打扮下,積雪般的麵容非但沒有被打扮給壓下去,反而憧憧然恍若神女臨世。

安臨:[不愧是我.jpg]

奇跡皇後在線換裝,這身衣服要是在換裝遊戲裏一定死貴死貴……雖然現實裏也不會便宜。

安臨偏頭晃了晃頭飾,遊魚樣的墜子從眼前掠過,在禮部紀尚書的死亡凝視下,安臨的皇後號停住了不莊重的行為,在心中咳了一聲恢複莊重的樣子,然後讓皇帝號伸出手,牽著皇後一起往高位上走去,紅色地毯的兩旁站的都是各國前來進貢的使者。

作者有話說:

說是日萬,嚴格來說其實是日九啦。

因為晉江的檔位是3000/6000/9000三個檔位,9000多字如果拆分成三章發的話,所用的晉江幣就是30,也就是跟一萬多字所用的晉江幣是一樣的,合在一起發是28,所以日九四舍五入就差不多日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