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東來說出這句話的同時, 安臨的目光落在他頭頂,看到趙東來頭頂上的〔爭霸進度〕那最後的、倔強的1%,也隨著話音落下不甘地變為了零。

歸零了誒。

果然強扭的瓜也是瓜, 也不枉她費了這麽多功夫把強取豪奪變為心甘情願。

安臨滿意一笑,甚為親切地說,“如此甚好。”接著又得寸進尺地開始問, “東來的字是什麽?”

趙·被強扭的瓜·東來麵無表情道:“我一個馬夫哪來的字。”

這話可以說是半真半假,字一般是有識字之家,有文化的長輩師長給取的,現在的趙東來確實也沒有人給他取字。

不過他上輩子早就自己給自己取了一個字,沒講究那麽多,莫飛的出身不好, 也是他給莫飛取的字,現在趙東來說沒有字, 隻不過不想說罷了。

“還沒有嗎?那要不要朕來……”安臨興致勃勃。

趙東來沒想到自己隻是搪塞了一句, 這荀富貴就要占他便宜給他‘做長輩’了,瞪視半天隻能說出自己曾經給自己取的字,“見蒼。”

“哦~見蒼啊。”得逞的安臨這才不說給他取字的事。

這些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安臨開始拋出他關注的其他話題, 比如說方才池子昂與趙東來說的那個草原部族。

“你剛才是確切的說出過一個人名對吧?阿爾斯楞?”安臨確認了一下這一點。

池子昂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他是草原上的王。”

“朕記得,奉丹剛開始時想要向朕透露人名的時候是說不出來的, 你現在能說出人名的話……奉丹呢?如何, 還是說不出來嗎?”

宋菱一愣。

對哦!

“我試試,阿爾斯楞, 卓常琦, 崔而暇……”宋菱連著說了好幾個名字, 全都順利說了出來,她驚喜道,“這回可以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就可以了,應該是在遇到池子昂和趙東來之後。”她思索著進行分析,“有他們兩個出現,光不讓我一個人說也沒什麽用,趙東來則是本來就注定要透露的。”

也就是兩個穿越者一個重生者碰麵後引發的連鎖效應。

對於這一點安臨倒不是很驚訝,她之前用模擬器地圖看宋菱和池子昂在太學廣場對話的時候她就差不多猜到禁言應該是失效了。

“這也算是一件好事,你們三人裏,是隻有奉丹你知道現在情況下的曆史的。”安臨溫聲表示,“既然以後草原部族是中土最大的威脅,你們就先仔細說說草原部族和那個草原王的情況吧。”

說到這個話題,他們三個人是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東西可以說,連別別扭扭的趙東來也沒有藏著掖著,把草原部族南下的行軍路線給大致勾畫了出來。

安臨總結一下他們三個人的版本,發現有一些共同的部分。

比如說那個草原上的王,阿爾斯楞,是固依族的年輕族長,在十四歲的時候就即位當上了族長,然後差不多是在二十四五歲左右的時候——對應過來也就是安臨登基這兩年,他收服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各部族,達成百族統一,被奉為草原王,打造出了兩支讓人聞風喪膽的鐵騎。

“騎兵啊,宣國的戰馬確實是有所欠缺。”安臨對著趙東來所列出來的兵力和行軍路線沉思著,發現就算現在對比一下宣國和草原的軍事硬實力,也還挺懸的。目前宣國主要發展的是民生和生產力、教育改造,在軍事方麵並沒有太大的進程,除了一些小發明和鐵礦開采後增加的武器兵甲數量。

“奉丹,你知道千年後記載的宣國對草原部族的策略嗎?”不放過任何便捷的安臨準備看看參考答案和她想的有沒有什麽出入。

宋菱張了張嘴準備說,但是在張嘴的瞬間又頓住,片刻之後悻悻地說,“這個還是……我知道一點,但是在準備說出來的時候又全忘了,跟之前一樣……”

“無礙。”安臨沒有什麽失望的意思,看向倪驚瀾,“亭瞳,依你看,如果不日草原鐵騎就要南下,我們該采取何種策略攔住他們?”

倪驚瀾安靜地在書房中聽了一會兒宋菱池子昂還有趙東來等人的交談,心裏已經大概對他們的來路有些理解了,雖然聽著有點匪夷所思,不過倪驚瀾對於自己的不了解的事物從來都是秉持辯證的態度去看的,因此也在認真思考他們所說的關於‘未來’的曆史。

此時聽到安臨點名問她,倪驚瀾想了想回答,“若是從騎兵入手,短短一年無法見效,是以己之短去攻人之長,草原部族南下必然要渡過泛江,臣認為應當優先訓練起一支水師,能將他們攔在泛江之北就能爭取來很多時間。”

安臨又問,“那如果他們清楚自己的缺點,也準備了一支水師呢?”

倪驚瀾從容一笑,“那就要看船了。”

“甚合朕意!”安臨深表讚同,連說了幾句‘亭瞳懂朕’。

池子昂站在這書房中,看著這一幕,聽著這些對話忽然有些恍然。

倪驚瀾所說的計策與他所知道的相差不多,也是重視水師和戰船方麵,這讓池子昂依稀有一種親眼見證了曆史的感覺,雖然這已經不是他所知的那個曆史了,但是計策與話語應該是相似的,原本倪驚瀾做趙東來軍師時,應該也是對趙東來說過相似的話吧。

如果趙東來知道池子昂在想什麽,他估計會告訴他一句“確實”。

被當麵ntr的趙東來心情可比池子昂要複雜多了,他見到倪驚瀾之後總是會回憶起曾經,他意氣風發,被許多人真心實意地叫一聲主公,現在……哎……不說也罷,不想也罷。

但是在書房裏的議事交談結束,幾個人走出皇帝書房各自離開的時候,趙東來還是忍不住叫住了倪驚瀾,“亭瞳……”

被叫到的倪驚瀾禮節性地停住腳步,回身看過去。

趙東來心裏一暖,快步走過去,但是走過去靠近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說,最後隻能說出一句,“……你應該都聽明白了?”

“是說在你和池子昂所知道的故事中,我是你的謀士這件事的話,在下聽完也大概理解了。”倪驚瀾頷首。

“那你相信這是真的嗎?”趙東來忍不住又問。

“世界之大,亦有許多我不知道的奇事,如果你們不是撒下了連陛下與我都不能識破的彌天大謊,那應該是真的吧。”倪驚瀾很客觀地說,“你們所說的一些事,聽著確實是我在某些情況下會做出了決定。”

她似乎很清楚趙東來想聽到什麽,略沉思了一下說,“既然你是那個我選擇輔佐的人,那必然也是有值得我追隨之處。”

這一整天深受打擊,頹喪之下連眉眼中的桀驁之氣都沒了的趙東來乍一聽到曾經軍師的這句肯定,眼睛重新亮了起來,心裏升起一股喜悅和惆悵來,“那如果這一次我比荀富貴先遇到你,你還會選擇輔佐我嗎,亭瞳?”

倪驚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開始並沒有回答,目光輕輕落在趙東來身後的一個點上。那裏其實什麽都沒有,隻有一片平靜的、碧藍如洗的天空。

直到跨出宮門時,她才說,“如果有一個太平盛世可以存續,你還會想要亂世到來嗎?”

趙東來怔住,站在原地看著倪驚瀾往前走的背影。

“這就是我的回答。”

亂世的浪漫和波瀾壯闊從來隻存在於不懂那個時代的人的想象中,真正的亂世是一個以天地為墳龕的的亂葬崗,一個停不下來的絞肉機。

所以才會有“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樣的話。

趙東來難道不知道亂世的殘酷嗎?他隻是……習慣了,也不相信本應早死的“荀富貴”能阻止亂世的到來。

但倪驚瀾選擇了輔佐皇帝,她認為皇帝能開創出太平盛世,就像曾經認為他趙東來能結束亂世一樣。趙東來也明白如果自己還繼續做著霸主的夢,他的軍師恐怕就要將他當做敵人了。

“罷了。”趙東來喪氣的歎出一聲,又好像有什麽硬化的蛇蛻從他身上脫落,他重複了一遍,語氣比先前那一句多了點灑然,“得,都罷了吧。”

安臨在讓他們出宮後就沒再用模擬器注意著了,看著趙東來防止他逃跑的諦聽也撤了。

現在的安臨已經有新的事情要做了。

他連夜寫了一張計劃表,仔細琢磨修修改改後,然後第二天在早朝的時候提了一句,“海禁已經施行多少年了?”

是的,最優策略就是開海禁。

現在去跟草原部族掐,勝率不高不說,對資源和人口的消耗肯定是巨大的,最後打個兩敗俱傷,八成會重現亂世線。而開海禁擴展海外地圖,就屬於是一種另起爐灶的策略了,進可海外貿易發展科技開新地圖,退可發展新作物新資源,說不準就搞到土豆玉米紅薯了。

在她明示之後自然會有貼心的臣子琢磨她的意思,並考慮可行性以及怎麽實施。

倪驚瀾當堂上表,請開海禁,也一並提出組建水師一事。

“海禁一事臣並無意見,不過朝廷本就有水師,還要重新組建嗎?”兵部侍郎出來提出疑問。

“朝廷水師多年守在湛海,意義重要,但現在需要的是一支善於進攻的精銳水師,上方泛江與異國他族相鄰,如果沒有一支精銳水師把控泛江沿岸,諸位大人可睡得安穩?若是睡夢中就有他國軍隊過了江呢?”倪驚瀾說。

戶部左侍郎翁高卓動著嘴唇無聲計算這會增加的軍費支出,眉毛一高一低糾結著,“要不先緩一緩,國庫可能……”

“北方士族抄家來的供不起嗎?”安臨問。

翁高卓耿直道:“僅有小部分進國庫,大部分都用於安置丹林郡等地的百姓、剩餘的軍費支出,補上賑災錢糧的窟窿,邑台三地災民轉移至滿山後,相當一部分災民投入滿山堰的修建,工錢也是一筆支出……若是明年春稅到了再組水師,應當會寬裕些。”

到頭來問題還是錢啊,永遠都不會夠用。

安臨沉思。

這時楊盛忽然說,“臣讚同應今年組建新水師。”

翁高卓立馬看了過去,眼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你可也是戶部侍郎啊,雖然實權比較大,眼見著解決隱田問題就要升官了,但現在還是戶部右侍郎啊!有沒有錢你能不知道嗎?

楊盛沉聲繼續說,“開海禁與組建水師並行,可使開海禁之策惠及其他。一方麵,朝廷可促進海商出海,調整海關稅,另一方麵,朝廷自身也可組建或收編船隊出海,將閑置的湛海水師用起來。”

“另,臣收整土地以來,富豪鄉紳多以臣怨,商戶多有牽連,若在此時開海禁,可作一些安撫,促進海商增加。。”

安臨撫掌笑了,“就按愛卿所言。”

作者有話說:

好,內亂結束,正式開始進入正題啦!

縱橫海上!統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