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促成兩穿一重——即兩個穿越者一個重生者見麵前, 安臨首先就麵對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問題。

也就是,她的老臣們紛紛要辭職了。

最開始的戶部尚書是在楊盛提出土地統分的那一天開始的,之後隨著楊盛奔走各地收回土地、測量土地、均分給百姓, 剩下的也在以幾天一個的速度請辭,而且要不就是以年紀大了為由,要不就是以生病精神不濟為由。

先是除了宋晉源以外的另外兩名殿閣大學士, 然後是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

安臨到每一個請辭的老臣家裏都走了一趟慰問一番,本來想再留他們一留,讓他們再延遲個兩年的退休時間,哭一哭“朕還不能沒有你們啊”,但是在拜訪過之後安臨可以看出,幾個請辭的老臣的態度可以說十分堅決, 安臨隻好同意了他們退休。

這可以算是老臣們對她、對天底下豪族的一個表態,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子孫後代考慮, 安臨要是不同意都可以說在為難他們了。

六部尚書的位置空懸出了三個, 最後就隻有紀尚書,工部尚書和吏部尚書沒有退休,這一波集體退休嚇得安臨趕緊去看看新扒拉出來的人才定定心,比如說莫飛。

雖然退休是讓老臣們退休了, 不過退休有退休的用法, 這個資源還是不能浪費的。

前麵也說過,能留到現在的老文臣們基本都是大儒級別的人物了, 讓他們寫點兒著作寫點對畢生學識的總結沒毛病吧?

偶爾去民學太學開個講座也算是打發時間吧?

還有兵部尚書, 是個有學識的武將,精通各種軍事理論, 帶個學生沒問題吧?

安臨把莫飛帶來瓊安說要讓他當將軍那也不是隨便說說的, 比如現在特意把莫飛安排給退休的兵部尚書當了學生, 還給他安排到瓊安城外的本部軍營裏進行專業訓練,還有他因為出身原因認識的字不多,安臨還讓他定期抽時間去民學上幾節課掌握基本知識。

而莫飛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幾天不見那軍事數值就能漲一點,學識倒是漲得極慢,不過也有在漲。

果然養成的感覺就是很棒。

與此同時,被關在大牢裏的那些北方士族的判決也下來了。

參與謀反的幾家核心人物肯定是跑不了的,就算不算謀反這一項罪名,剝削百姓害得百姓活不下去隻能落草為寇,判他們死刑也不冤,其餘情節不那麽嚴重,但是也享受過好處的則充做苦力。

不過並不那麽核心的人……

還是很缺人才人手的安臨,在幾個老臣紛紛退休後,將目光放到了這上麵,畢竟再怎麽說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士族裏麵數值普遍還是比較高,安臨也不喜歡用誅九族搞株連那一套,萬一有人才自己其實不想謀反隻是家族非要謀反呢?

而且說白了他們反的是朝廷這個標誌,又不是她安臨本人,隻要不是對她本人有意見的,那都是可以收服的。

為此她還特意跑了幾趟大牢,親自挑選不那麽核心的,有較高數值,野心也不高的人才出來進行招攬,準許他們將功折罪。

安臨是這樣振振有詞的:“人才嘛,不用白不用,隻要能壓得住,不用管他們是不是參與謀反過。”

“如果不能為朕所用,他們的一些,比如說學識,乃至靈魂,都會被浪費了!”

她連趙東來這個意圖爭霸的都要弄到手,害怕幾個謀反失敗的嗎?

你這樣廣撒網下去,還真讓她撈到幾個數值不錯的士族旁係的人才,其中甚至還有一個十一歲的小天才,據說是杜家家主新娶的美貌寡婦帶來的前夫拖油瓶,因為小小年紀就顯露出了天分,而被杜家留下。

“看吧,朕就說會有收獲!”安臨可高興了,讓獄卒把她挑中的人才放出來,由諦聽帶走。

“您總是對的。”王修文泰然接話。

不過在這大牢裏找人才,自然是跑不過那一個人的。

安臨最終站在了關押著範元正這個人的牢房外,對情態各異的胡家男丁視而不見,目光掠過範元正的麵孔,這人蓄著山羊胡,看上去有些顯老,嘴邊門一樣的皺紋深刻,因此看上去有些苦相和刻薄。

安臨的目光落在了範元正頭頂。

〔範元正

文治:77 軍事82 學識:80 武力:36 政治:79 管理:90 野心10 忠誠 0 心情:5 聲望:559

特長:造反,觀測氣象,經營內務〕

安臨:哇哦!

居然是個管理專長的金卡耶?這還是第一次見呢?她的其他金卡不是文就是武,管理的方麵的金卡表現形式會是怎麽樣的?

不過把造反寫在特技上,這個小精靈應該是有點收服難度的。

很好,朕就喜歡這種有挑戰性的〔屑皇帝自信叼花一笑.jpg〕

“來人。”安臨當即說,“把這位……帶去單獨的牢房。”

範元正抬起頭平靜地看過來。

獄卒依言過來開門,安臨繼續往下一個走。

隔壁牢房的陳遜出於同僚之情擔憂地對範元正說,“範先生,你……小心一些。”

“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自己。”範元正並未領情,看了陳遜一眼,“那皇帝先前留著你是想知道公子的事,現在他已經有辦法知道了,要是想起還有一個你來,你覺得還會留著你嗎?”

陳遜收了那點多餘的關心,不再說話了。

片刻之後,逛了一圈撈完人才的安臨走到獨立牢房,跟範元正又一次見麵了。

安臨讓人拿了個椅子在牢房門口坐下,做好了長談的準備,並且又一次打量了一下範元正,目光幾次在他頭頂上的名字飄過,若有所思。

“你叫範元正?”安臨開口說,“朕就說這個名字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盧興安和他的部下被俘後好像是交代過原本有一個軍師幫助盧興安在雲州府站穩腳跟發展起來,但是雲州城破之後卻沒有人見過這個軍師的身影,那個人就是你吧?”

“是又如何。”範元正冷冷地說。

安臨好脾氣地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說,“先是盧興安,盧興安失敗後又不遠萬裏跑去丹林郡,你似乎對造宣國的反很是熱衷,朕有些好奇其中的緣由。”

她頓了頓,又說:“有仇還是有怨?”

“無可奉告,要殺要剮請便。”範元正的聲音更冷了。

安臨眼看著範元正的心情從5掉到了3。

這恰恰說明安臨那句話說對了,是真的有仇或者有怨。

不過即便知道了這一點,她也故作不知,“哦”了一聲之後自顧自點點頭做出判斷。“那就是因為野心嘍?想拚個從龍之功從寒門變豪門?若是這樣早些來找朕不就好了麽,朕對人才向來來者不拒大方得很,你跟人造反還有牽連滿門的風險,給朕做事哪有這樣的風險。”

安臨張嘴一說就是一通情真意切招攬的話,卻不知道哪一句戳中了範元正的暴點,他爆然怒喝,“夠了,你懂什麽!”

“你一個皇帝,隻要坐在高堂上嘴一張,就能決定天底下無數人的命運,你懂什麽?”

安臨坦然點頭,“你不說,朕確實是不懂。那麽是什麽讓你罔顧滿門性命也要造反的?你不跟朕說,朕怎麽知道。”

她微微一笑。

不管是什麽關鍵詞起到作用的,看,蚌殼這不就撬開一個口子了麽?

隻要肯開□□談,那就有解決的對策。

“你能殺的隻有我一個。”範元正諷刺地笑了一聲,“我早已經沒有滿門給你殺的了。”

也許是因為皇帝表達出的平和交談意願,也許是心裏存著那麽一兩分想看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是否會為那事有那麽一分的愧疚,也許是人之將死的坦然,本來並不想與皇帝多說的範元正最後還是鬆了口。

“四十多年前……”

那也是上一任皇帝的事了,君明他爹剛上任的時候,要在雲州府往北組建一條軍事防線,那時奉國與宣國多有摩擦,還時不時有西邊的番人騷擾,軍事防線十分迫切,因此上一任皇帝就征集大量徭役,一家裏凡是六十歲以下十五歲以上的男子都要被拉去服役,範元正的父親和大哥都被強行帶走服役。

但是那一年酷暑,防線又要緊,不少人沒挺住死在組建軍事防線的途中。

當父兄都死了的消息傳回家鄉,範元正的母親大悲之下一病不起,也沒有錢醫治,把範元正托付給婆家人後就心如死灰上了吊。

可以說朝廷強行征徭役就是範元正一家家破人亡的開端。

在那之後範元正就決心要推翻宣朝的統治,不讓天底下的其他人再受徭役之苦,學成後物色了盧興安,以雲州府為起點開始他的造反之路。

安臨聽完之後沒有再露出調笑隨意的樣子,對著範元正直勾勾的目光開口說,“那你屢次造反確實是在情理之中,換了朕遇到這樣的事也是不能善了的。”

範元正一怔。

他設想過皇帝的很多種態度,也許會不以為然,也許會假惺惺地表示愧疚,也許會……但是他無論想到哪一種可能,都沒有料到皇帝的反應是“換我我也造反”。

“不過你為什麽會認為,造反成功,由盧興安或者陳群青取代宣朝,天底下就不會有徭役?”安臨開口反問,銳利的目光直直刺向,“你幫盧興安在雲州府作威作福,壓榨百姓,弄得雲州府名聲不安,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北地謀反升戰亂,不讓天下人因徭役死,就要讓他們因戰事死嗎?”

“你的所作所為,與你憎惡的征徭役的朝廷有何區別?”安臨的語氣並沒有帶著什麽強烈的情感傾向,就好像隻是單純地感到疑惑而反問。

範元正好歹是秉持著這個信念走過了半生的人,並沒有那麽容易被動搖,眼睛一閉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那就不為天下人反,隻為我自己報仇。”

作者有話說:

要不是時間太晚了我還能再寫點,塞下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