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神]:小寶石!你快說!你到底幹什麽去了?你可別真的把自己賣了啊!我還想以後和你見麵呢!

荒星之上,阿莫爾一頭火紅的頭發此刻有些耷拉著,不複從前的蓬勃。他是真的希望和小寶石見麵,如果小寶石因為他的口無遮攔而傷害到自己,阿莫爾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回放過自己。

當年在眾多圍觀的蟲中,他其實很早就注意到了那個擠在前麵的小亞雌了,長得那麽瘦小孱弱,可眼裏卻是一片幹淨到極點的荒蕪,純粹且漂亮,那時候阿莫爾就產生了想要私藏那一對寶石的想法。

對於阿莫爾來說,他自小在荒星上長大,見過最多的目光要麽是完全躺平認命的絕望,要麽是像他的同伴那樣生生不息的火焰,當然其中最叫阿莫爾印象深刻且尊崇的還是他家老大的目光——似乎什麽時候都波瀾不驚,像是一抹深淵,既可接納光明、又可涵蓋黑暗,唯有在舉起武器與異獸戰鬥的時候,那雙如沉水的眼瞳才會綻放出火光。

——宛若燎原。

而小寶石的眼睛卻叫阿莫爾一眼記到了現在,那種獨特的感覺令他在蟲群中注意到當時並不起眼的亞雌,並在聽到對方與聯盟誌向相合的發言後將其帶了回來。

在阿莫爾心裏,小寶石早就是他的同伴了。

身處天堂鳥社區公寓內的顧庭笑了笑,他回複道——

[藍寶石]:放心啦!我沒有賣自己,隻是參加了一個模特兼職,老板說我拍得很好,所以才加了工資,那些錢太多了,我一個亞雌又花不完,所以就把剩下的轉給你們了,希望可以幫上囚徒的朋友。

[愛神]:小寶石你真好!囚徒一定會痛哭流涕的!

[藍寶石]:唔,我可不覺得,從認識囚徒以來,我都沒見過他情緒波動大的樣子。

[愛神]:等我們見麵了,保證你有機會見識!蟲蟲擁抱.JPG

[藍寶石]:蟲蟲擁抱.JPG

[藍寶石]:我要先去洗澡啦,今天要早點睡。

[愛神]:好的!小寶石晚安!蟲蟲啵啵.JPG

結束對話的顧庭伸了伸懶腰,他摸了摸團團,便起身往浴室走。

這一天的模特工作整體並不是特別累,不過為了拍照效果顧庭總是會保持一個姿勢,就導致肩膀、小腿有些酸困,他接好浴缸的水,在一聲喟歎後徹底埋在了冒著清新香氛的池子裏。

擁有防水裝置的團團立在另一側,通過電子屏在牆壁上投影出一部蟲族紀錄片,以供泡澡的小雄蟲打發時間。

顧庭掬起一捧水澆在臉上,晶瑩的水珠順著他的側臉滑下去,落在了窄窄的鎖骨上。

小雄蟲的目光隨著水珠的軌跡移動,當他低頭看向自己胸膛的時候,動作一頓,眼裏閃過了幾分遲緩的疑惑。

“團團……”

“寶寶,怎麽了?”團團立馬出聲。

“你看我這裏的痕跡是不是變淡了?”顧庭表情奇怪,他從浴池裏站起來,動作有些急切地跑到鏡子前,踮腳扒在洗漱台上仔細觀察著這一具蒼白孱弱的軀體——

在他莫名其妙出現、並被寶石協會從G022號星球接回來後,不斷接受醫療檢查的顧庭早就對自己的身體了若指掌,過分薄弱的精神力、近乎嬌弱的體質,每一項的數據都在告訴他:顧庭,你非常、非常不健康!

礙於那些孱弱的精神力,他的身體機能一向低於正常水平,這才會在被衣物掩藏的軀體上布滿裂紋一般的血痕,甚至因為間歇性無痛症導致顧庭在剛安家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難以發現自己意外劃傷的創口,直到他逐漸習慣新的安身之所,那段被無痛症纏繞的經曆也逐漸遠離他的生活,疼痛的感知重新回歸,可那些血痕卻如陳年之垢,在他的體內寄居著。

但是此刻,望著氤氳著一層朦朧水霧的鏡麵,顧庭能清晰感知到那些血痕比一開始的顏色要淡了很多。

唰——

小雄蟲用手掌拂開了鏡麵上的霧氣,在水痕淋漓下,鏡麵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扭曲,但這足以驗證顧庭的猜想。

他再次喊道:“團團!你看我身上的這些紋路,是不是變淡了?”

圓頭圓腦的機器人閃了閃光屏,人性化地點了點頭:“寶寶身上的紋路確實變淡了。”

說著,團團關閉紀錄片,反而將顧庭的立體化身體數據投影在浴室裏,上麵詳盡記錄了小雄蟲生長中的每一個進程。

有了過往數據的對比,那種直觀的變化更為明顯。

顧庭用指尖勾勒著身體上皸裂的紋路,原先猶如鮮血的顏色已經變成了淡了好幾分的水紅,甚至有些隱沒於肌理深處的邊緣漸變成了肉粉色,似乎在做著消失的準備。

“太好了……”

顧庭並不喜歡自己身上的痕跡,那些密密麻麻的裂紋展布在一具不大的軀體上,看起來猙獰可恐,因而除非必要,他絕對不會多看自己的身體一眼,可是今天的變化卻令顧庭的心有了小小的躍動——這是不是說明,他會一點點擺脫血痕的束縛?

早在小雄蟲未曾察覺的時候,他臉上已經掛上了一抹淺淺的笑容,似乎隻是這樣的事情就足夠他開懷。

荒星之上——

砰!

一道火紅的影子狠狠砸了出去,將硬質金屬的門板砸出一個凹痕,隨著那道身影的下落,一對粉紅色夾著明黃條紋、帶著細碎絨毛的大翅膀也不受控製地在威脅下展露出來。

“咳咳咳……”

趴在地上的阿莫爾渾身戰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源自於骨子裏的興奮,他極其渴望戰鬥,此刻連那雙深紅色的瞳孔都在一瞬間變作了豎道形狀。

他抖了抖翅膀站起來,強忍著戰栗擺出一副等待攻擊的姿勢,隻是在過於懸殊的差距下,他瞬間就被另外一道閃電般的影子重新踹到了地上,滑出好幾米遠。

“看起來好痛。”端著一杯茶站在不遠處的葉萊狀似疼惜地搖了搖頭。

恩格烈也像模像樣地頷首,附和道:“確實疼。”

在兩蟲的圍觀之下,阿莫爾再一次顫顫巍巍站起來,偏頭吐出一口血沫,直直迎上了對麵那道沉冷的目光。

——是坎貝爾,同時也是整個荒星的暴君。

“我說過,有些事情別拉他進來。”

同樣是紅色的眼瞳,阿莫爾是一種鮮活的紅,而坎貝爾卻更加深沉,一望似乎全是無盡的深淵。

“咳咳,我知道。”自知問題的阿莫爾沒有反駁,早在之前老大就說過,有些事情不適合叫小寶石知道,隻是他沒按捺住性子,這才在群裏暴露了營養液的事情,後續又沒挨住小寶石的撒嬌,導致了後續兼職賺錢一事,因此這一頓教訓他挨得心甘情願。

坎貝爾轉了轉手腕,他看了一眼阿莫爾堪稱淒慘的模樣,從鼻腔裏輕輕哼了一聲,算是勉強放過。

阿莫爾“嘿嘿”一笑,一點兒不在意剛才的事情,他仰著略微青紫的臉道:“那、那錢我給小寶石退回去?我怕他不高興啊……”

“用歸用,但是不許有下一次。”坎貝爾叮囑一句,便拿起放在一側的冷兵器,準備去荒星外緣清理異獸。

阿莫爾撓頭,有些沒轉過彎。

“你傻啊!”葉萊冷笑,他一向毒舌,也就麵對小寶石才會收斂幾分變作溫柔的知心哥哥,“這幾年還不夠你了解他的性子?這錢你要真的退回去,才是叫他傷心!”

恩格烈也道:“確實,小寶石看起來嬌嬌弱弱,但有自己的想法,還很固執。”

這一點葉萊深有體會,當年他在修整律法時心裏存在著對雄蟲位置變化的偏頗,以至於他在整個修改過程中將新的內容變作了另一個雌雄顛倒的社會縮影,看起來似乎不一樣了,可本質卻沒有任何變化,也正是這個原因有了暴君叫小寶石加入的契機。

至於小寶石的固執在於他對“平等”的解讀。

他不認同葉萊的觀點,因此每一次上線後都會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葉萊身後,一點一點地闡述自己的觀點,明明個頭都不及葉萊的胸口,可偏偏卻能叫蟲從他稚嫩的麵孔上看到某種認真的肅穆。

葉萊本以為自己的立場是最堅定的,但最終他也淪陷在小寶石的勸解中,甚至在小寶石的言語裏,他看到了另一個更加美妙的世界。

同樣地,在小寶石孱弱的軀體裏,葉萊看到一抹耀眼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