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頎覺得自己簡直要被掐死了, 她不能呼吸,臉上汗淚交織,漂亮的麵容因為窒息而扭曲變形。

直到現在, 她都還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裏。

“是誰的?”路濰州惡狠狠地看著洛頎,他臉上那些溫文爾雅的麵具一旦揭掉, 暴露出來的真實麵目比一般人想象的還要可怕。

“你……”洛頎嗓子裏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來。

這種事情, 她心裏十分清楚,就算被打死都不能認。

但這個孩子肯定也是不能留了,路濰州既然已經心生懷疑, 那麽到時候隨隨便便一驗就能知道真假。

但這些都是後麵的事情,她現在必須先過了眼下這一關才能考慮以後。

一個「你」字剛出口,路濰州的手不覺又緊了幾分,洛頎一個字也無法吐出來, 那張原本粉白的臉, 漸漸變成了青紫色。

“是誰?”路濰州發著狠問。

一切發展的都出乎意料。

蘇釉冷眼看著洛頎,看著掐在她頸間的那隻手,那些被他刻意壓製的舊時回憶不其然冒上心頭。

這種瀕死的滋味兒他比誰都熟悉。

“你是想掐死他嗎?”最先坐不住的是路濰勤, 他本來隻是想把蘇釉解決掉,沒想到後麵還有這麽一出。

萬一路濰州真的失手掐死了洛頎, 那麽他也逃不開法律的製裁, 為這種女人搭進去,在路濰勤眼裏可太不值得了。

他上前想要拉開路濰州, 但一把竟然沒有拉開。

正在這是, 門外忽然跌跌撞撞跑進一個人來, 那人拚死將路濰州拉開, 撲通一聲跪在了他麵前。

“是我的錯。”小張一張臉都白了, 他顧不得洛頎在身後劇烈地嗆咳, 頭咚咚咚地磕在地板上,“都是我的錯,是我太喜歡太太了,趁她喝醉了……”

“我不是東西,”小張啪啪啪地打自己的臉,沒一下都足夠響亮,“我是個畜生,都是我的錯……”

“對,”聞言,洛頎立刻坐直了身體,她還在急促地喘息著,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是他,是他強迫我的。”

小張打自己的動作頓了一下,但隨即又深深地磕下頭去。

“是嗎?”路濰州陰森森地看著小張,像是在思考什麽。

“你可知道你這些話說出來,”他陰森森地笑了下,“後麵幾年可能就要在牢裏過了,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值得嗎?”

小張顫抖起來,卻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也好,”路濰州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他的臉色漸漸回暖,眉眼間卻惡意叢生,“既然這樣,我放你一馬,讓你看看這個女人的真麵目。”

隨後他看向洛頎:“之前說讓你三天內離開,是我顧及了夫妻情麵,給你時間讓你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走。”

他頓了一下:“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就穿著這身衣服滾吧,你買的那些東西,路家的家產,你一分也帶不走。”

雖然隻有三天,對洛頎來說卻是天上地下。

三天的時間,她完全可以想辦法再次打動路濰州,再不濟,她的高奢,珠寶以及收藏的香水,也價值不菲,就算不到八位數,七位數也是有的。

“憑什麽?路濰州,你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洛頎叫得聲嘶力竭,“隻許你在外麵拈花惹草,不許我在外麵沾點葷腥?”

“憑什麽?憑我養著你。”路濰州說,低低地罵了句,“賤貨。”

“滾。”他說,“帶著你那個賤種兒子,再也不要出現在路家人麵前。”

洛頎的胸脯起起伏伏,臉上一片狼藉,像是得到提醒一般,她慢慢轉動著眼珠,看向了蘇釉。

蘇釉仍站在原來的位置,他的一隻手被路橋緊緊握著。

看著路橋那副保護欲十足的姿態,她不覺笑出了聲。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她看向蘇釉,“情願兩敗俱傷,也要報複我,你就那麽恨我?”

蘇釉沒說話,冰冷沉默地看著她。

“都已經這樣了,你以為你還能好好的讀書嗎?”洛頎滿眼恨意也忍不住幸災樂禍,“路濰州這個人,可是情願他負別人千千萬萬,也絕不容許別人負他一絲一毫的。”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路橋握著蘇釉的手緊了緊,“我能保他學業有成,比任何人過得都舒服自在。”

燈光從他背後打過來,將他的臉半隱在陰影裏,看起來冷漠,堅毅,帶著股讓人不敢靠近的威圧感。

洛頎看著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她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卻仍止不住。

蘇釉看著他,原本一直很冷淡的麵容慢慢變得蒼白了起來。

“太……頎頎,我們走吧。”小張哆哆嗦嗦地去拉洛頎的裙擺,可洛頎卻一腳踢開了他。

“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也配碰我?”

小張驚呆了,他還跪坐在地上,一時愣在了當地。

而路濰州卻笑了一聲,沒錯,這就是他要看的好戲。

從知道洛頎懷孕,小張並不是沒有害怕過,但洛頎給他畫了一張大餅,穩住了他的心神。

洛頎告訴他,路橋是注定不會回來繼承家產的,那麽,將來路家的一切就是他們的孩子的。

這讓小張不自覺開始做起了美夢。

但他也確實是真的喜歡洛頎喜歡得要命,願意為了她毀了自己。

雖然他自己也分不清這種喜歡究竟是因為洛頎,還是因為那種偷偷摸摸的刺激感。

但是洛頎那麽美,應該很難有男人不被她吸引。

事實上,洛頎懷孕時,小張就和自己原來的女友分手了。

他也清楚洛頎不可能和路濰州離婚,因此早就做好了一輩子默默守護洛頎母子兩人的打算。

不管怎麽說,洛頎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他必須得帶洛頎走。

“我們走吧。”他哀求道,“孩子……”

洛頎不理他,她依然看著路橋。

“真好笑,”她說,“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他隻是為了報複我而已。”

“好孩子,”洛頎看著他,“我才是真喜歡你。”

路橋的眉目深深,十分冰冷地看著她,洛頎就又笑了。

她身上的裙子是上好的真絲材質,此刻已經皺成了一團,看起來早已沒有了平日的美豔,瘋癲又邋遢。

但她說的話是真的。

她確實是喜歡路橋。

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長得好,也喜歡好看的人,所以她看上了蘇懷民。

隻是後來,她慢慢覺得金錢比好看更重要,所以她拋棄了蘇懷民和蘇釉父子倆,也導致好不容易才步入正軌的蘇懷民再次墮落深淵。

可每天伺候那些腦滿腸肥的中年男人,就算是有錢也會覺得惡心,她又開始覺得,那些青春洋溢的男孩子可真好。

直到進入路家,她見到了路橋。

那麽一個英俊,高冷,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和她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原本好不容易能成為路太太的喜悅一下子就散盡了。

路橋身上有她想要的一切。

所以她才會偷偷趴在窗台上看他遊泳,那麽年輕鮮活的身體,可惜她連碰都不能碰一下,所以她才刻意去泳池邊勾引他,可惜他毫不留情地給大貝下了指示,那一天,大貝咬了她。

……

她對大部分人都工於心計,但唯獨對路橋奉出了一點真心,偏偏路橋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卻偏偏選上了和她那麽相似的蘇釉。

真是……

洛頎說不清,究竟是可笑還是可悲?

她看著路橋笑,可路橋卻厭惡地移開了眼睛。

今天一連串的事情,路濰州差點沒撐住犯了心髒病。

此刻他看向洛頎,冷聲確認:“你剛才說什麽?誰利用誰?”

“那就要問我的好兒子了。”洛頎怨毒地笑,看著蘇釉。

在場的所有人她都恨,但她最恨蘇釉。

如果不是他,她怎麽可能這麽快就鋌而走險,會落入這樣的境地?

燈光下,蘇釉的臉色白得過分,緊抿的唇瓣幾乎一點血色都無,但他的神色很冷靜。

他沉默著看向路橋,對上路橋那雙深黑的眼睛,他忍不住抬手按在了心口處。

那裏太疼了,疼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說。

「對不起」三個字出來時,路橋一直平靜的眼睛裏像是忽然起了風暴,情緒瞬息萬變。

蘇釉不敢看那雙眼睛裏的錯愕,受傷,痛苦,甚至裏麵像是還有一縷微不可察的恐懼……

“對不起。”他強行瞥開眼睛,不自覺舔了舔自己幹燥緊繃的嘴唇,“她說的都是真的,因為恨她,想要報複她,所以我威脅她必須將我接到路家來,否則就會曝光她過去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似乎什麽話隻要開了頭就更容易繼續下去一樣,蘇釉沒有停。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我讓人查了你們家的一些事情,知道你年幼時路濰州因為辛免一封情書就將他和他母親送走的事情,所以,我推斷出他是絕不容許你找同性伴侶的,那時候不過是一封情書而已,他都這麽嚴陣以待,我就想,如果我和你上了床的話……”

他的喉結滾了滾,將路橋握著自己的那隻手從他手裏抽出來。

路橋的眼圈已經紅了,像是尤自不相信他說的那些話。

蘇釉鼻尖發酸,他看著路橋,慢慢往後退了一步。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說,恨不能將自己貶低到塵土裏去,“喝酒,打架,抽煙,曠課,心裏充滿了恨意,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可以毫不猶豫地去傷害無辜的人……”

他的話越說越艱難:“我隻是在利用你,路橋,他們都說你看人很準,可惜你為什麽就沒看出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是沒看出,隻是太喜歡了,所以覺得他怎樣都好。

“所以,今天被人拍到我們的照片也是你安排的嗎?”路橋沉聲問,聲音低得不像話。

他雙眸低垂著看蘇釉,這是蘇釉最為熟悉的姿勢,隻是這一刻,那雙眼中,沒有了柔情。

他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麽表情,唯有微紅的眼圈暴露了他也會受傷的事實,以及緊抿的唇角,讓蘇釉知道,他在竭力壓抑隱忍。

他恨不得他打他罵他一頓,可路橋卻什麽都沒有做。

蘇釉的手不自覺握緊了,指甲刺進了掌心裏。

“是的,”蘇釉輕聲說,“升哥告訴我路濰勤在盯著我,所以我特意選在了高考結束才讓他拍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笑了笑:“畢竟,就算他不拍,我也要想辦法自己把我們的關係暴露出去,有現成的工具,為什麽不用?”

“看到了吧?”路濰州說,“你拿一顆真心待人,別人又是怎麽待你的?爸讓你和如意在一起,難道還會害你?”

路橋的唇抿得極緊,一言未發。

“前兩天我和老崔見了一麵,我們都考慮讓你們盡快訂婚,”路濰州說,“不如就定在下個月吧。”

聞言,蘇釉的眼睛驀地張大了。

路橋雙眸微垂著,像是沉思,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路濰州的話。

蘇釉覺得自己的眼睛很燙,心口處很痛,像是重新回到了十歲那年的那個夜晚,他將一把刀按進了自己的胸口。

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轉身上樓:“我今天就走。”

他飛快地上樓,東西其實早就收拾好了,他來的時候隻有一個行李袋,走的時候也就隻有一個行李箱。

洛頎買給他的那些衣服,他一件都沒有帶。

托著行李箱下樓的時候,洛頎和小張已經不見了。

路濰州看到他,立刻起身走過來:“把箱子打開。”

蘇釉愕然地抬眼,路濰州看著他:“我要檢查檢查裏麵有沒有什麽貴重物品。”

蘇釉沒說話,將行李箱放在地上,蹲下身去。

他的手剛觸到行李箱的拉鏈,就聽路橋一聲低喝:“夠了!”

他走過來,影子打在蘇釉身上,將他整個人都蓋住了。

像是一個擁抱。

即便到了現在,即便明知道蘇釉說的都是真的,可是,他還是很難相信,那個總愛對著他笑,總愛叫他哥,總喜歡對他甜言蜜語的男孩子,是真的要離開了。

“蘇釉。”他輕聲問,“你對我有過一絲真心嗎?還是,我也和其他人一樣,隻是一件工具?”

蘇釉沒抬頭,他沉默著還是將行李箱拉開了,將裏麵的東西一件件倒出來。

有幾本書,幾件他自己買的廉價的白T恤,幾條他夏天裏總愛穿的短褲……

沒有任何一件和路橋相關的東西。

路橋的喉結上下滾動,他蹲低身體,將他的東西一件件放進了那個行李箱。

他知道,他日日期盼的,他可以在龍大讀書這個願望,應該也是無法達成了。

“要去哪裏讀書?”他問。

蘇釉抬起眼來,他的眼睛已經濕了,很想再叫一聲「哥」,可卻隻張了張嘴唇。

他剛要走,路橋又拉住了他。

“這邊確實不適合你再住下去了,我在龍大附近有套公寓,你可以先住著。”路橋克製地說,“你等我下,我去樓上給你找鑰匙。”

“農夫與蛇。”路濰勤難得找到了一個自己覺得比較貼切的形容詞,“都咬死你了,你還要給他提供住處。”

“不用了,我住以前鄰居那兒吧,將來開學就去學校了,到時候住宿舍,不用擔心沒地方住。”蘇釉勉強笑了笑,他看著路橋,片刻後再次艱澀地開口:“對不起。”

路橋沒說話,一雙眼睛卻緊緊盯在他身上,像是恨不能在他身上看出個洞來,又像是想要把他徹底刻進自己的眼睛裏。

“你……”蘇釉強忍住了鼻尖的酸楚,他衝路橋笑了笑,“永遠,永遠,都不要原諒我。”

“將來,”他說,“你會找到更好的人。”

說完這句話,他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路宅這個地方,他曾帶著自己永生無法與之和解的仇恨到來,卻意外在這裏度過了一生中最快樂也最幸福的時光。

他親眼看著洛頎被路濰州趕出去,也知道以路濰州那樣睚眥必報的性格,洛頎後半生定然過不容易。

他覺得該滿足了,他達成了自己的目標,完成了自己的心願。

可一顆心卻仍被拉扯著般,疼得無法呼吸。

眼淚流了一臉,蘇釉一步步往前走著,連擦都不敢擦。

他不想讓路橋知道自己哭了,更不想讓他再對自己好,也不想讓他再為自己浪費時間。

路橋本就值得最好的人,他不過偷了他生命中的一瞬。

而長痛不如短痛,他必須走的足夠決絕,才能讓他更快地忘記自己。

他這也算是幫了路濰州了吧。

和崔如意訂婚後,路橋應該就會安安心心回歸現實生活了吧?

再不濟,三年後,他也該把自己忘了。

因為愛情的多巴胺最多也就維持三年。

三年的時間,其實很快。

——

蘇釉定了一周後飛往S國的機票,走之前的幾天裏,他暫時搬回了舊街。

舊街的拆遷款四五月份就已經到了他賬上,隻是現在還沒動工,乍一看和以前沒有太大的區別,隻是安靜得可怕。

鄰居們早就已經搬走了,拆遷款剛一下來,不少人就立刻定了別的小區的房子。

舊街這種地方,大部分人如果有能力的話,都會選擇離開的。

蘇釉又去老河裏遊了幾次泳。

隨著周邊鄰居搬走,這段河道幾乎已經沒有什麽人,蘇釉像遊魚一樣將自己沉下去,透過碧色的水波看天上的太陽或者月亮,不自覺想起了路橋在泳池裏遊泳的英姿。

路橋好像無處不在,張開眼睛是他,閉上眼睛也是他。

不過半年,他就已經不再適應沒有路橋的生活,也不再適應獨自一個人入眠。

隻是這些感覺都是木木的,沒有那麽尖銳,他並沒有覺得特別難過。

他的入睡困難重新發作了起來,總是將自己蜷著,也無法入睡。

他想早一點離去,但卻不得不等一個人。

那是一個藏品大師,蘇釉問他定了一方端硯。

拆遷款他得了九十五萬,那方端硯恰恰九十萬。

那是他答應過給路橋的,他說過的話,向來都會算數,包括他進路家後,第一次和路橋在走廊裏說過的那些話。

他會走的遠遠的。

他都記得。

離開的前一天,他去見了一趟洛頎。

洛頎將孩子打了,正躺在小張租來的那套狹小房間裏。

她年齡不算小了,經過這一番折騰,也有些老態畢現了。

小張唉聲歎氣地坐在那邊,他本來就學曆不行,能力也算一般,當初選擇為洛頎開車就是為了將來重新回到楠*楓路達後可以拚個好前程。

可現在,好前程沒有,他連工作都找不到。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路濰州的手究竟可以伸的有多長。

龍城雖大,但以後或許再也沒有他們的立足之地了。

最重要的是,孩子也沒能留住。

他想帶洛頎回自己的老家,雖然地方落後,但是隻要肯吃苦出力,兩個人吃穿還是可以的。

但洛頎不去。

蘇釉進去的時候,洛頎正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睜開眼睛看到他,她立刻就激動了起來。

“你還敢來?”她問,嘴裏汙言穢語地罵,又問,“現在你高興了吧?”

蘇釉看著她,神色平靜無波:“原來,你還是把這個孩子打掉了。”

“洛頎,”他輕聲問,“生命對你而言究竟算什麽?”

“礙了我路的人,我誰都不會放過。”洛頎惡狠狠地盯著蘇釉,像是恨不能將他整個人都撕爛了。

“所以,”蘇釉看著她,“當年你為什麽不像殺了他一樣殺了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極度涼薄,那些恨意其實已經散得七七八八,可卻更讓人不自覺地不寒而栗。

“你不知道,”他笑了一下,“我多盼著你那時候就殺了我。”

洛頎被他臉上的神色震得一時不能說出話來,隻急促地喘氣。

“洛頎,”他站起身來,“我這個人大度,從今天開始,我和你就算是扯平了,從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我蘇釉無父無母,無親無愛,但是你……”

他看著她,“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你這一生,都不會再有真心愛你尊敬你的人。”

曾經他,是那麽想要媽媽。

幻想中,媽媽也一定和別人的媽媽一樣溫柔善良,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即便沒有生日可過,也幻想著,如果有機會許願,他的唯一一個願望,也願意許給媽媽。

……

他點了點頭,眼睛不覺變得潮濕。

可現在,他在對他的親生母親說著這麽惡毒的話。

“就算死了,你也不過是一堆爛肉。”他說。

說完,他再不看洛頎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出門時,他看了一眼在門口抽煙的小張。

他知道,路濰州的目的達到了,小張陷入了深重的痛苦中,隨著他對洛頎多一分了解,他就會多一分痛苦。

直到最後,他會忍無可忍地離開洛頎。

回去之後,他將剛拿到手的那塊端硯很仔細地包好,寄去了路橋的公司。

當天晚上,他打車去了機場。

天氣陰沉沉的,天空飄著蒙蒙細雨,蘇釉心口處的傷痕再一次疼了起來。

可登上飛機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解脫了。

他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達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他想要去一個完全陌生嶄新的環境,為自己重新活過了。

飛機落地的時候,天空一輪朝陽剛剛升起,雖然氣溫很低,但陽光卻很好。

從航站樓出來時,蘇釉抬頭看著光芒四射的太陽,不覺抬手捂住了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連綿細雨中他沒有哭,可站在異國他鄉的豔陽天裏,他卻沒忍住一瞬間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