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不寒而栗, 低著頭竊竊私語。
“什麽意思？意思是繼續待在這座星球上，我們都會變成這樣嗎？”
“DNA序列被破壞，但是很明顯就是人類啊！”
“太嚇人了……”
“都幹什麽？”常州嗬斥一聲, 生物組的人瞬間又繼續忙碌起來。
常州:“把這件事報告給中央。”
“是。”
吩咐完，常州又來到生物組組長身邊, 沉了口氣, 半低下腰問他:“有辦法讓他們恢複正常嗎？？”
“……很抱歉。”
常州:“我知道了。”末了, 他又說，“盡快找到他們變異的原因。”
“好。”
離開生物空間之後, 幾個人的表情異常難看。
還是常州先開口:“大家都累了, 先回去休息吧！”
說完, 常州步履沉重地走入了艙內。
布雷特叉著腰在走廊上來回轉圈, 就是不進去。
“中將, 您幹嘛呢？”維克多問道。
中將不走, 他也不敢走啊！
布雷特朝他擺手，手掌撲棱的像扇子:“去去去, 我正煩呢！”
維克多不解:“有什麽好煩的？”他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因為浮遊因子的事情？”
布雷特瞪大眼睛，快步朝他走近，一把捂住他的嘴, 緊張的朝房間看了一眼:“少說兩句。”
“唔……唔嗚嗚？”
布雷特把他拉到外麵的大廳, 靠著欄杆目光直愣愣看著前方:“第一軍團第三小隊的是韓諾上將帶著去的。”
維克多:“……”
他聽說過那位上將, 是一個正氣凜然, 不畏強權的人，很有軍人的風範, 因為是平民出生, 好不容易才晉升到上將的職位。
“我, 韓諾，和常州，我們三個是同學……”
維克多跟著布雷特的時間不長，他加入第二軍團的時候，布雷特剛剛晉升為第九團的上將，沒有兩個月就因為打架鬥毆被停職，休息了整整半年才重新歸隊，被調到第二之後，就一直是中將的職位。他以前經曆過什麽，做過什麽，維克多通通不清楚。
“嗯。”
布雷特的話沒說完，噎進了哽咽裏。
維克多懂了，他們三個的關係大概很好，看中將跟元帥相處就看得出來，如果那些浮遊因子真的是韓諾上將的話，元帥現在必定非常難過。
精神力慢慢回收，殷萊緩緩睜開眼睛。
隔壁床的觀測員還沒回來，殷萊沒有開燈的習慣，房間於是昏黑一片，隻有外麵公共的廊燈的餘光照射進來。
生物小組的人現在應該忙的不可開交，可能這幾天都沒有時間好好睡覺。
腦中回想著剛剛聽到的話，殷萊穿上外套出門。
氣動車在B512的飛行速度太慢，她這次出門駕駛的是機甲。
機甲劃過B512稀薄的氣流層，殷萊來到位置較高的岩堆上。
月光照射下的浮遊因子快速運動，放大看像極了夜空中飛舞的蝴蝶，可是再放大數倍，那些美麗的蝴蝶就變了猙獰的枷鎖。
他們在夜晚極其活躍，殷萊有一個想法需要印證，為了印證這個想法，她需要從夜晚等到白天。
在B512晝夜交替的一瞬間，浮遊因子開始發生波動，某一瞬間，他們的速度達到了頂峰，在達到頂峰之後又快速地緩慢下來，於此同時，殷萊感受到了高頻率的磁場，方向很遠，像是天邊劃過的一道流星，激烈而快速，她沒有辦法立刻追蹤到。
回到空間站之後，殷萊先回了房間，觀測員剛躺下，黑眼圈快比眼睛還要大，連連打哈欠。
她淡淡地瞥了殷萊一眼，無暇去顧及殷萊。
她實在太困了。
殷萊在**躺了一會兒實在無法入眠，她起身進了生物實驗室。
實驗室的正中間，管狀玻璃皿中高速浮遊因子正在進行抽氧誘導，旁邊的顯示屏上是不斷旋轉的DNA序列，螺旋的組成部分像一顆顆六邊菱形，不斷分散組合，但始終無法聚集。
殷萊嚐試放出精神力，同時控製住即將爆裂的精神力檢測儀，精神力盈滿整間生物實驗室的時候，休眠狀態的浮遊因子重新活躍起來，在水中高速運動的浮遊因子承受不住龐大的精神力，發出刺耳的鳴叫聲，像是極速刹車時在地麵留下的摩擦聲。
在空**的實驗室裏，既淒厲，又詭異。
“……”她似乎有一點摸到了當初相柳說過的話。
精神力，真的有莫大的能量。
“還沒睡？”常州走了進來，餘光瞥了一眼處在飽和狀態的精神力檢測儀，眼底有瞬間的錯愕，但是很快就恢複如常。
殷萊點點頭:“常叔叔，你也沒睡嗎？”
殷萊抬眼，視線從精神力檢測儀上掃過。
心知肚明。
彼此都是。
“睡不著，過來看看，”常州找了個椅子坐下來，麵對著實驗皿，背影有幾分清臞，“過幾天中央會派地質和生物學的專家過來。”
殷萊墨色的瞳孔晃了晃。
“……”
“常叔叔，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最需要的不是地質學家和生物學家。”
常州轉過來看她:“？”
“我們需要的是精銳的武裝部隊。”殷萊看著常州，一字一句地說。
“什麽意思？”常州從座椅上站起來。
殷萊凝重地說道:“常叔叔，這隻是我的猜測，在精神力的刺激下這些浮遊因子極度活躍，它們對精神力異常敏感，同時發出的高頻率放射物質對精神力有著異常的摧毀力……”
殷萊越說，常州的臉色越難看。
“常叔叔，我們可能需要一些異族的基因樣本。”
常州猛地抬起頭，指節死死扣在桌子上，目光注視著地麵，視線卻沒有聚焦。
昨天生物組就有人提出過浮遊因子對精神力的高敏異常，當時他的心底就隱隱有了這種想法，但他不敢深思，不敢細想。
殷萊殘忍地打破他最後的心理防線。
“異族，很有可能就是人類，如果是這樣的話……”
“別說了！”常州怒吼一聲打斷了殷萊的話。
殷萊:“……”
半晌，常州捂住自己的眼睛複又睜開，笑的有幾分勉強:“不好意思，我失態了……”
殷萊:“沒關係的常叔叔。”
常州直起身子，好像又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和中央聯絡說明情況，不早了，你早點休息。”說完，他起身離開了生物實驗室。
實驗室裏又隻剩下電頻和微弱的波浪聲。
殷萊能理解常州的心態，自己厭惡殺戮的異族，有可能是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恐怕多數人都無法冷靜，常州已經反應的非常迅速了。
歎了口氣，殷萊離開了生物實驗室，她在門口頓住腳步，轉身朝走廊的右側走去。
昏暗的廊燈下，布雷特坐在那裏，不知道坐了多久。
直到殷萊靠近，他才遲鈍地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
難得的，布雷特沒出聲嘲諷殷萊，異常的平靜。
“你介意我抽煙嗎……算了。”
殷萊聽見布雷特說。
後者站起來，走向回廊的盡頭，殷萊跟了上去。
“跟過來幹什麽，不怕煙熏著你？你們小姑娘不是最討厭煙味嗎，就像我那個妹子一樣……”說完，他眼底湧上一層霧色，像是回憶，又像是落寞。
殷萊:“你有妹妹？”
“病死了。”布雷特吸了一口煙。
殷萊:“……”
“說起來你恐怕不會相信，我們三個人裏麵，常州是最弱的，但是偏偏隻有他，一路順遂，現在都當上元帥了。”布雷特說著，聲音裏沒有羨慕或是嫉妒，他說的那樣平靜。
殷萊知道他說的是哪三個人。
“因為你們是平民？”殷萊問。
成圈的煙霧在空中暈亂，布雷特的臉變得有些模糊。
“那誰是最厲害的那個，你嗎？”
布雷特聽了這話，忽然後背慢慢聳動起來，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誰是最厲害的那個……”
“誰是最厲害的那個……”
“是啊，是誰呢？”
殷萊安靜地看著布雷特，對方不說話，她也就跟著不說話。
過了很久，布雷特轉過來問她:“你說變成這個樣子還有意識嗎？”
“肯定是沒有了？”殷萊回答，他不知道布雷特問的是哪種樣子，是浮遊因子還是異族。
布雷特相信了她的話:“肯定是沒有，不然，他們怎麽會傷害人類呢……”
他頓了頓，後麵的聲音細若蚊呐:“他們明明最想保護人類。”
離開的時候，殷萊沒忘記自己在這裏待了半天是為什麽，她對布雷特說道:“中將，剛剛有件事我沒來得及和常叔叔交待……”
布雷特挑了一下眉頭。
殷萊:“……”
“布雷特叔叔……”
布雷特的眉梢落下，嘴角似有若無的抿了一下。
殷萊:“……”
怎麽還跟自己交上心了是。
“你說吧，什麽事！”
殷萊鄭重其事地說:“我懷疑，是有人人為創造了這些異族。”
布雷特捏緊拳頭，大喊道:“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不早說！”
殷萊:“……”
挺好，還是那個暴躁的中將。
“我還不確定，我還在找共振的來源，但是我認為有必要把這件事情先告知你們，讓你們做好心理準備，或者說是做好防禦的準備。”
如果說異族真的是人為導致的，那麽一組屢次突破多位屏障進入到聯邦就可以理解了。
布雷特立刻想到:“是聯邦的人！”他掐滅手中的煙頭，腳下生風般急急火燎地往休息艙的方向走。
殷萊跟在後麵:“都這麽晚了，先不要打擾他們休息吧！”更何況她還不確定。
“聯邦都他媽要完了還睡什麽覺！”
……
布雷特到底是沒把殷萊的猜測說出來，隻告訴給常州一個人聽了，兩個人商議之後，先把所有人叫起來開了緊急會議。
生物組的人被緊急叫起安排工作，殷萊看到自己的那位室友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心裏不由得升起一點愧疚。
工作組的人分為兩組，24小時不間斷地輪班，保證每時每刻都有人在觀測站工作。
剛剛被叫醒的觀測員被分到了上半夜，她今天是不用繼續工作了，離天亮還有三個小時，她還可以回去補一會兒覺。
她轉頭看了一眼殷萊，對方一臉的精神抖擻:“你怎麽都不困呢？”
殷萊:“我打擾到你了嗎？”
“那倒沒……我就是看你不睡覺，好奇。年輕真是好呀，都沒有黑眼圈！”觀測員感歎道，蒙上被子一秒入睡。
殷萊有片刻的失神。
她好像的確很久沒睡覺了，也不覺得困。
簡單地眯了一個多小時，殷萊本想穿上衣服去生物組看一看，腦中想起觀測員昨晚說的話，硬是閉上眼睛又睡了一個小時，雖然大腦依舊清醒，但好歹是休息了。
她起床後去了觀測站，他們已經把消息傳回了聯邦，還沒收到回信。
常州想了一夜，他把布雷特叫過去。
“為什麽偏偏是我們兩個人來B512？”
布雷特撓著後腦:“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不對，我和殷萊合作過一次，邱赫很信任而且很器重殷萊，不可能派她來送死。”
“如果邱赫不知道呢？”常州站起來低頭思索，原地兜圈子，“邱赫讓我去找殷萊，是軍事機密，除了我，沒有人知道。”
“你是說……”
常州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別說出口。
“我們再等等，等等看能不能收到中央的消息。”
B512的時間流速比聯邦的大行星要快許多，正常幾天之內應該就會有消息，同時士兵們加大了搜索範圍，試圖尋找到殷萊發現的那一抹多維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