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直不醒, 什麽情況？”林建邦有些著急，殷萊可是上麵指名道姓說要照顧好的，現在人昏迷了, 他怎麽交代？
“身體各項指標都正常，不知道什麽原因……”基地的醫生歎了口氣, 他也覺得納悶。
“可惜我們這裏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 再等等, 再等等吧！”
“有件事得跟你們說一下。”醫生拿著報告，“她的精神力很高, 這你們知道嗎？”
中將擰眉:“很高？很高是多高？”
醫生給他們看了檢測儀, 長形刻度表達到了最頂端, 紅色的數值如同脈搏般持續跳動著。
“什麽意思？”
“說明她的精神力還在漲, 但是儀器的測量度就在這裏, 她漲到什麽程度我們也不知道。”剛開始看到的時候醫生覺得匪夷所思, 但轉念想想這是上麵派來的人，就不覺得奇怪了。
中將看了殷萊一眼, 眼底蘊著濃濃的震驚。
……
殷萊感覺自己像在火海中飛舞, 身體輕飄飄的，比竄起的火苗還高。
像是火苗，又像是頻率較高的電波, 總之她的身體酥酥麻麻的, 很舒服。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可她聽的不清楚。
飛到一半有人把她蹬下來, 睜開眼睛，她正躺在牆壁白花花的房間裏。
外麵“滴——”“滴——”的醫療器械聲不斷響著, 還有走路聲和交談聲。
殷萊剛醒, 旁邊的檢測儀就發出鈴聲, 一群人魚貫而入，對著她又是照眼睛又是測心率。
林建邦關切地問她:“感覺怎麽樣，還有沒有不舒服？”
殷萊搖搖頭:“挺好的。”
林建邦舒了口氣:“我們過去的時候就發現你們都不在，防空洞裏幾個大洞，把防空洞毀了，裏頭還有屍體，急得我們立刻下去找。”
他們一直往下找，都快絕望的時候，隊伍裏的生物專員有了發現，他們一路向下，第一個發現的是那條大爬蟲，脖子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咬了，已經沒了生命跡象，然後才發現了殷萊，方時礪和萊茵哈特，擔心還會有類似爬蟲一樣的變異生物出現，不敢多逗留，他們采了附近泥土的樣本，立刻就帶了人出來。
殷萊問他:“應該還有一個人。”
林建邦眼皮沉了沉:“那個男孩子是從升降電梯裏掉出來，摔死了。”
“……”殷萊閉上眼睛，複又睜開，“我知道了，另外兩個人呢，我是說方時礪和萊茵哈特。”
“萊茵哈特已經沒事了，你昏迷了一整天，他早就能跑能跳，年輕人就是有活力。至於方時礪……”林建邦搖搖頭，“不太好。”
殷萊順著走廊往另一個方向走。
“他的後背腐蝕麵積比較大，還好腐蝕速度慢，毒液沒有破壞皮下組織，但需要躺上十天半個月。”
握住門把手的手顫了顫，停頓了片刻，拉下門把推開門，房間裏麵，方時礪趴在**，身上蓋著薄薄的毯子，左手攤在床邊掛著點滴。
察覺到有人進來，方時礪側了一下頭，看到是殷萊，聲音有些雀躍。
“你好了？”
“嗯。”殷萊關上房門，走到床邊座下。
床頭櫃上放著喝了一半的營養液，再這樣艱苦的環境下，營養液反而成了補給能量的奢飾品。
殷萊坐下來之後才發現，方時礪的手上和脖子上也纏了厚厚的繃帶，手上的繃帶連到了手指，光看著就讓人心驚。
注意到殷萊的目光，方時礪笑道:“我跟他們說了沒必要纏那麽多圈，其實不嚴重……”
“嗯。”
殷萊盯著他:“怎麽受傷的？”
方時礪歎了口氣:“和變異的生物生死搏鬥，這些都是光榮的勳章，當時的場麵驚心動魄，可惜你暈過去了沒看到……”
說到一半看見殷萊僅僅抿著嘴的表情，方時礪訕訕閉上了嘴，他總覺得殷萊在生氣。說實在的，他一點也不後悔，全身百分之六十的表皮潰爛，被刮下皮肉上藥的痛苦他尚且痛到幾乎要暈過去，更不要說殷萊一個女孩子。
總之是值得的。
他不打算讓殷萊知道他是怎麽受傷的，殷萊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嘴巴固執，但他看得出來，殷萊很善良。
她的善良是建立在別人不會傷害她的基礎上，所以她總是漫不經心地，小心的，謹慎的。
如果讓她知道，這份救命就變成了恩情，殷萊一定會想辦法報答回來。
他不想。
或者說是他的私心。
他不想殷萊和他分的那麽清楚，他不要可憐，不要感激。
他想要的更多。
他有一點貪心。
為了緩解氣氛，方時礪伸出手去夠桌上的營養液，營養液先一步被人拿下來。
“你還沒吃飯？”殷萊問。
方時礪:“不想麻煩別人，我又不是殘廢了。”
殷萊沉了口氣，目光低沉:“我不是別人。”說著，她打開營養液的蓋子，湊過去想喂給方時礪，後者抬起腦袋去喝，綠色的**順著嘴角斜歪，幾乎都流了出來。
“咳……咳……”
殷萊連忙收回手，捏著營養液的指尖發白，瞳孔縮了縮，轉頭發現桌子上有吸管，將吸管插進試管裏，再次湊到方時礪嘴邊。
殷萊:“喝吧。”
方時礪邊喝邊看著她。
殷萊垂下眸子。
“你別看我。”
“不能看？”方時礪聲音有點委屈。
半晌。
殷萊輕聲道。
“能的。”
方時礪的動作頓住。
本來隻是一句開玩笑的話，換做平時，殷萊一定要懟他。第一次和殷萊見麵的時候，方時礪就覺得殷萊有點像他家裏養的那隻小斑鳩，看起來其貌不揚，有很強的領地意識，摸它的時候總是張牙舞爪的，但是親近你的時候又會把肚皮整個攤開，毫無保留地信任你。
方時礪沒想到殷萊會說“能”，吸管頭掉進試管裏，殷萊以為他不喝了，把蓋子重新蓋好。
蓋子和管口的密合度很高，但她硬是蓋了三次才蓋上。
“謝謝你救了我。”說完，她又想起什麽，補充了一句，“我那個時候閉著眼睛，但我是醒著的，我有意識……謝……謝謝……”
殷萊低著頭，看不見方時礪的表情。
謝謝是一句很簡單的話，但她就是覺得莫名的燥熱，眼底泛酸。
**的人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突然死死地抱住了她。
很快，快的她來不及反應。
被子掉在了地上，吊管有回血的跡象。
殷萊嚇了一跳，要把他拉開。
“別動！”
方時礪不容置喙地聲音傳來，殷萊停止了動作。
“回血了……”
“不管它。”
殷萊抿著嘴不說話了，她覺得自己臉上越發的熱，她看不見的地方，方時礪的耳廓很紅，紅的像在滴血。
回去之後，殷萊才發現自己把那喝剩的半管營養液也帶回來了。她恍恍惚惚的，竟然連手上有東西都沒發現。
她用手背貼著臉，倒進**。
她沒騙方時礪，她當時真的醒著，她能看見周圍的一切，聽見他們的對話，但她就是睜不開眼睛，就是使不上力氣。
所以她也知道方時礪一直沒有放開自己，被毒液包裹的時候，聽到了那句帶著惋惜和苦笑的話。
“嗷嗚……”
殷萊猛的抬起頭，對上一對圓溜溜探究的大眼睛。
她麵頰羞赧，把孟伏套進了被子裏。
……
基地維持著24小時不間斷的機械運作聲，殷萊沒有睡覺過，嚐試將精神力往外擴散。
如她所料，這一次，精神力不再受到地磁的幹擾，暢通無阻地在地底穿梭。
具體的原因殷萊不明白，但澎湃的精神力無疑在告訴她，她的精神力又上漲了。
如果相柳和孟極在這裏，她還可以找她們問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可是現在，無疑隻能靠她自己來琢磨。
深夜，基地除了機械運轉聲，還有一些嘰嘰喳喳瑣碎的聊天聲。
有些人睡不著覺，也有人蹲在外麵發呆。
纖細的精神力絲線在地底擴生，分裂，延長。
將精神力收回的時候，殷萊的臉色極其難看，她看到了很多泥土中，或是穿梭或是沉睡的變異大型生物，任何一個的威力都要遠遠超過他們當時在地底遇到的那個大爬蟲。
也幸虧是他們當時運氣好，隻是遇到了那隻變異爬蟲。
殷萊頗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打開智腦，殷萊將剛剛看到的那些變異物種整理成資料後離開房間，走到了還在工作的科研中心。
“基地的營養液不多了。”
“營養麵包呢？”
兩個正在聊天的，一個是第一天來的時候見過的負責人董東升，另一個年輕一點的——
“安波，這位是救援軍的特別顧問殷萊小姐。”
董東升一一介紹。
安波瞥了一眼殷萊，簡單地說了句“你好”。
殷萊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輕蔑，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將手上的整理到的資料交給董東升。
董東升在懸浮屏上鋪開那些資料，驚訝的無以複加。
“這……這些是？”
猙獰恐怖的變異生物和彎彎曲曲的地形交纏，足以讓每一個看到的人心驚膽戰，因為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變異生物就在基地下方三百米處。
“我用模型簡單複刻了它們的行動軌跡，它們暫時對基地不會造成危害，但是……”殷萊按了幾個按鈕，“大約三天後，這兩隻會經過基地。”
殷萊看向臉色蒼白的董東升，注意到對方的眼角有一個小小的凸起，白色的疙瘩近乎透明，被眼球和眼角擠壓著。
董東升自己好像沒有意識到。
“數據防禦網沒有連通到地底對嗎？”
董東升點點頭，隨即想到什麽:“我馬上讓他們去建。”
殷萊:“睡覺時間，先不要打擾他們了。”
在基地的每一天都是煎熬的，每個人的神經都被高高吊起，擔心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襲擊的變異生物，擔心隨時會短缺的物資，擔心一覺睡下去再也沒有機會醒過來。
董東升心裏是擔憂的，少女說的話他相信，但也沒辦法完全信任。
她太年輕了，看起來恐怕還沒成年。
“行吧……”
殷萊把模擬器留了下來，靠著做機甲建模的經驗，這個模擬器會一直運作，一旦地下的變異生物靠近，他們也可以提前得到消息。
回去之後，隻在枕頭上眯了兩個小時，殷萊就起來了。
每天早上六點是基地傳信號的時間，這個時候的地磁相對穩定，一整晚的電動波長都為了這一刻準備。
和往常一樣，信號在高空中斷，眾人一臉“你看吧”的表情。
不過他們沒頹廢多久，再次進入了工作狀態。
辦公室裏，中將和林建邦正在商議撤退的方案。
幾個孩子都受傷了，肯定不能現在移動，別說能源儲備不夠，但說外麵那群變異的動植物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能源不夠嗎去”殷萊問。
中將雙臂環抱在胸前:“嗯。”
他轉頭瞥向殷萊:“董東升說你做了生物模擬？你的精神力恢複了？”
殷萊點點頭。
“太好了！”林建邦欣喜若狂，殷萊的精神力恢複，給他們成功離開增大了希望。
“是能源不夠了嗎？”殷萊突然開口問。
中將把機甲統計過來的儲備倉毫無保留地展示出來。
基地發出的求救信號是不完整的，隻知道地坎星目前的情況很重，地磁混亂，變異植物和動物占領了整個地坎星，但究竟是怎麽個嚴重法，因為沒有人見過，所以誰也不知道，誰也沒辦法判定災難等級。
他們這次帶來的機甲和儲備倉已經不夠了，多次的搜救拉長了機甲的使用時間，地坎星本身搖搖欲墜，能源稀缺，或許有可用能源，可是外麵那樣的情況，誰又能找到能源並且全身而退呢？
總之，現在的情況非常危及，他們必須以最大的可能保全所有人的性命。
“如果我能找到能源在哪裏呢？”
“！”
“什麽？”
中將從椅子上起身，椅子被撞出“乒乒乓乓”的聲音，他激動地渾身都在顫抖，可以看出他在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好，我現在就派人跟你一起出去，你要多少資源，我來安排。”
林建邦在旁邊聽著，同樣非常激動，不過沒有像中將一樣激動到椅子都掀翻了。
現在是無條件相信殷萊的話了，之前可不是這樣。
林建邦忍不住腹誹。
“我一個人去。”
殷萊說完，中將和林建邦都是一愣。
中將:“不行！這太危險了！”
他說一不二地轉過身去，嘴唇都在顫抖。
還是林建邦最先反應過來:“殷萊，外麵有多危險，你不是不知道，你一去，可能就回不來了。”
殷萊很堅定，眼神中也沒有懼怕:“我一個人可以，帶上其他人反而是累贅。”
林建邦和中將對視了一眼，林建邦眼底有些尷尬:“話不能這麽說……”
中將怒斥道:“我的軍人都是素質最高的將士！”
“我知道，但我要用精神力，你的將士們用機甲反而會引來那些變異生物。”殷萊解釋道。
“什麽意思？”中將皺皺眉。
殷萊:“大家似乎都認為變異生物是由於工業帶來的高輻射和化學汙染，可是我在地底待過之後發現，影響他們的可能是地磁的頻率，地磁頻率影響了它們的原子結構，致使變異，地麵上的變異生物更加複雜，除了受到地磁影響，還有生物感染。”
中將和林建邦的都不是生物學家，但多多少少能聽懂一點。
“那不是更代表非常危險，更需要人來保護你啊！”林建邦說。
殷萊搖搖頭:“我和學生們在地底的時候，電力機械帶動地底的發電廠運作，而在我們到達防空洞的時候，也引來了那隻變異爬蟲，所以我推測，變異生物很可能受機械波的吸引，它們嗜好喜愛這種波長，把它們當做是食物。”
中將和林建邦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們都聽明白了，這意味著什麽。
在那些變異生物的眼中，他們就是一個個可移動的食物。
“好吧，我同意你一個人去，但你不可以逞強，一旦遇到危險情況，必須馬上撤離，你可以答應我嗎？”
最後的最後，中將終於妥協。
沒有能源，他們也是死路一條，雖然讓一個女孩子衝在最前麵很丟臉，但在危及生命的情況下，臉麵這種身外之物，顯然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