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布滿蛛網和灰塵的教室裏，畫板畫筆桌椅板凳擺的整整齊齊，蓋著厚厚的白布，如流沙般輕皎的月光從窗的另一麵飄落在教室裏層層的白布上。
隻有一個畫板除外。
它被擺在美術教室的正中央，一隻朱紅色的畫筆在空中勾勒出流暢的線條，盡管那白紙上什麽痕跡都沒有留下。
【主人，你看，畫筆自己會動！】
小潔咋咋呼呼一通，那畫筆就停了下來，掉在了地上。
【畫筆掉了！】
小潔的話音剛落，畫筆從地上“咻”地一聲竄起，以飛快的速度朝殷萊飛過去。
殷萊完全沒有防備，好在小潔及時從她身體裏飛出來擋在她前麵，兩道陰異的光芒在空中迸撞，又迅速分開，那畫筆好像是被人操縱著，隱隱顯出若隱若現的輪廓來。
【鬼，為什麽跟著人類？】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要你管，你大人欺負小孩，不要臉！】小潔憋著嘴控訴。
殷萊不假思索，跑過去想碰觸那隻飄在空中的筆。
那聲音發來嗤笑。
【你是觸摸不到我的，也觸碰不到我的所有物……】
殷萊抓住了那隻筆。
【……】
【……】
霎時，一個穿著白襯衣和黑褲子，鼻梁上掛著眼鏡的黑發女人從空氣中鑽出來，齜牙咧嘴，姣好的麵容在空氣中扭曲成一團辨不清模樣的麻團。
【為什麽你能碰到我的筆？】
殷萊抓著筆，鬼貼臉，一股寒氣撲麵而來，空間也變得更加模糊不定。
【主人，她的精神力很高！】
“精神力很高會怎麽樣？”已經變成鬼了，還有精神力這一說嗎？
小潔幽幽地往後飄了一米，殷萊見狀跟著她一起挪步。
【意思就是，雖然我當鬼的時間比她長，但是……她比我強……】
殷萊咽了咽口水，腦中“蹭”地升起一個念頭。
快跑！
外麵的空間比之前她們進來時還要渾濁，殷萊跑了好幾圈，還在美術教室門口轉悠。
【主人不行的，她精神力很強，把內外的空間隔開了。】
“現在怎麽辦？”
【你精神力比她強，你跑什麽呀，跟她杠啊！】
“我不會用！”
【你站到我前麵來，我到你身上試試。】
殷萊在樓梯口急刹住腳步，一轉身，白如牆灰的臉已經來到眼前，近到殷萊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殷萊腦中閃過一些剛學到的這個時代的髒話。
小潔不知道做了什麽，一股強大的衝擊力襲來，殷萊立刻閉上眼睛，等眼睛睜開時，那女鬼已經不在了。
白色的影子從她身上飄出來。
【嘿嘿……主人……】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殷萊戳了戳她，那團軟綿綿的魂體像棉花一樣，讓殷萊愛不釋手。
【不礙事，過幾天我就恢複原樣了。果然主人你的精神識海太強大了，我用盡全部的精神力才隻能催發了一點】
不知道為什麽，殷萊從她的話裏聽出了看到食物的貪婪。
“棉花”往前撲了撲，模樣滑稽又可愛。
【我要睡一會兒，主人你不要打擾我哦～】
小潔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棉花”飄在空中慢慢消失了。
走廊還是沒有恢複原樣。
殷萊低頭思忖。
……
安靜的美術教室，玻璃渣被踩在腳下發出“吱呀”刺耳的聲響。
殷萊來到畫板前把畫筆放下來。
“這是機甲設計圖？”殷萊喃喃自語，她這段時間看了不少機甲的書籍，本意是想趕上中三的進度，沒想到越看越得心應手，她理解事物的能力好像比上輩子強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具身體強大的精神力。
殷萊仔細看著麵前的圖紙，用手在紙上比劃了兩下。
圖紙的左下角標注著“金星號”的字樣，畫這副圖紙的主人知識應該停留在幾十年前，有一些零件的運用老舊了一些，不過整日的設計思路還是讓人讚歎不已。
【你看得懂機甲設計圖紙？】
下邊幽幽地傳來女鬼澀澀發涼的聲音，看樣子剛剛的衝擊讓她虛弱了不少。
這回沒有貼臉，殷萊絲毫不怵。要真比較厲鬼，她上輩子那樣的死去，大小也是個怨氣纏身的厲鬼。
“能看懂一些，正巧你這款WXBD4860我前幾天看到過，這張圖紙上的設計比我看到過的那些樣本都要巧妙，肱關節銜接處的零件和內部進油倉的設計有些過時了。”
殷萊轉過頭去，昏暗中，那張慘白的臉上竟然掛著一抹淡紅。
【是嗎……設計的真的很巧妙嘛？】
她怎麽從女鬼口中聽出了幾分嬌羞。
“真的，如果這張圖紙的設計者還活著，應該能成為中央軍團爭搶的人才。”殷萊由心誇讚。
沒想到女鬼反而神情落寞下來:“是我畫的。”
殷萊:“畫的真好。”
女鬼抬起頭，眼底似乎有淡淡的黯光:“你相信是我畫的？”
殷萊感覺到女鬼異常的激動:“你剛剛是想修改什麽嗎？”
女鬼點點頭，【可是我什麽也畫不出來，我碰不到那張紙。】
殷萊朝女鬼伸出手:“我沒有把握能夠成功，但你可以再試一試。”
女鬼疑惑地把手覆蓋在殷萊的手心上，奇異地感受到了和自己不同的溫熱的觸感，一瞬間，女鬼竟有種想要哭泣的衝動。
“再試試？”
朱紅的筆杆再次晃到空中，這次它在紙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
【主人，我好啦！】
殷萊正在看書，突然聽到小潔的聲音，還跟之前一樣活潑聒噪，她不由得放下心來。
“你變成遊魂了，還能跟著我？”殷萊好奇地問，小潔不在的這兩天，她嚐試對空氣呼叫小潔的名字，但並沒有回應。
【不能啊，變成遊魂就沒意識地到處飄來飄去了，但我恢複之後就會找到你啊！】小潔開心地趴在殷萊的腦袋上。
殷萊:“……”
【主人，你在看什麽？】
“隨便看看新聞。”殷萊漫不經心地說道。
【聖地亞學院驚現校園欺淩，女教師被排擠自殺，真相成未解之謎。】小潔摸不著頭腦，【你看這個幹什麽呀，這個不是新紀437年的新聞期刊嗎？】
現在是新紀511年，那就是74年前的事。
殷萊饒有興趣地問她:“你知道這件事情？”
【知道呀！有個女老師在美術教室用輻射槍自殺，警察調查發現，那個女老師參與了機甲大賽因為抄襲別人的設計圖紙被處罰，可能是一時羞愧吧，所以就上吊自殺了，可是警察後來調查之後發現那個女老師家裏很窮，根本買不起輻射槍，而且她一直在遭受校園欺淩。】
“最後的結果呢？”殷萊問的有些著急。
【那就不知道了，好像是警方的機密吧，總之沒有再對外公布了。】
殷萊沉下眸子，又問她:“那你知道她抄襲了誰的圖紙嗎？”
【知道，就是你們機甲基礎知識那本教科書的編纂者，大機甲師萊茵斯特。】
……
“她在跟誰說話呢？”
“不知道啊，都說她腦子有病，看來是真的！”
“好嚇人，咱們離她遠點吧！”
幾個來閱覽室的學生從殷萊身後匆匆走過。
……
機甲課上，殷萊照著4D模型畫圖紙，她一個人一組，沒人願意跟她在一起。
別的組都是用機甲實物模型，隻有她擺弄著智腦弄了個虛擬的機甲。
機甲需要的造價不菲，殷萊拿不出那麽多錢來。
聖地亞學院的精神力者和機甲師分開在兩個學院學習專業知識，但仍需要學習對方的基礎理論和實操，在精神力者愈加耀眼的聯盟，機甲依舊是不可或缺的中堅力量。
畢竟人再怎麽厲害也沒辦法上到太空去，不得不依靠機甲的力量。
機甲師加精神力者，也是現在最主流的軍隊配對。
殷萊看過這個身體上學期的機甲課成績，堪稱慘不忍睹，赤紅的“F”滿目，不論是實操課還是筆試，都是一團糟。
機甲學院的課她是上不起了，她現在隻想在精神力學院多蹭點機甲課，以後考個機甲設計師證書，到行政處去混混日子。
“你們瞧，殷萊的機甲多可愛啊，那麽袖珍 ，殷萊你可要看仔細了，別錯了漏了哪個零件，不然又是墊底了！”
凱德文的嘴巴還是一樣的臭，旁邊的狐朋狗友跟著哈哈大笑。
【不對，供氣倉過小，油和空氣反應的膨脹阻隔導致無法加速燃燒，會讓你的機甲續航能力降低。】
殷萊忽然聽見耳邊有人在說話，聲音異常熟悉，但和自己記憶中的相比，要更加自信和老練。
“我的確在考慮供氣倉的問題，可是這樣意味著我要犧牲成本。”殷萊小聲提出自己的看法。
那人輕鬆一笑【很簡單，你在這裏導入Ip88冷卻係統，另一頭做空氣容擴機……】
殷萊聽了她的話，茅塞頓開，眼神中止不住的驚喜，下筆的動作也越來越流暢自如。
“掃把星在幹什麽呢？”
“肯定是亂塗亂畫唄，誰不知道她一直是吊車尾，每次都是她拉低我們班平均分，自己怎麽還沒數，還不退學！”
殷萊旁邊小組的幾個同學在那裏議論，說是議論，聲音卻毫不遮掩。
【你不介意嗎？他們那麽說你。】
“沒必要，狗咬我，我放過它。”
殷萊笑了笑，那聲音就不說話了。
機甲設計老師蘇默檢查著每個小組的設計圖紙。
“最高分殷萊，SS。”
蘇默報完成績，全班都驚呆了，一瞬間，教室裏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兒，不滿聲此起彼伏。
“不可能老師，掃把星怎麽會那麽高分，她一直是墊底，她肯定抄襲了！”凱德文不敢相信地拍桌子，胖臉都擠到了一處。
“就是，她肯定是抄的！”
“沒錯，肯定是抄的！”
殷萊感覺到身旁的空氣裹挾著陰冷，她立刻站起來，不慌不忙地看著凱德文:“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是抄襲的？”
“那還用說嗎，你以前一直是F，怎麽可能突然開竅了！”最重要的是，他們從來沒見蘇默老師打過S，這次竟然直接打出了SS的高分。
蘇默站在一邊沒有出麵解圍，他同樣感到好奇。
不得不說，殷萊的設計圖紙，從外觀到內部結構零件，沒有一個可以挑刺的地方，完全達到了專業的水準，他剛開始看到的時候為之一怔，翻過去一看名字才知道是殷萊的作品。
他對殷萊是有印象的，任誰在你的課堂上考了二十多次F你都會有印象。
如此一來，蘇默更加好奇了，難道殷萊真的是抄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