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隻在一瞬間, 等眾人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傳來的是男人的尖叫聲。

他的臉上沾著血色的腦漿,有的進到了眼睛裏, 蠕動的黑色粘液咬住了他的脖子。

殷萊眯起眼睛。

是塔塔人。

“救……命……”

辦公室裏的人尖叫著躲到後麵,有的直接被嚇暈了過去。

沒有人願意上前。

殷萊的精神絲線纏過去鎖住那隻塔塔人, 塔塔人的身體更靈活, 不容易被纏縛, 殷萊果決地利用塔塔人和精神絲線糾纏的空隙,分出來一根精神絲線在一瞬間貫穿了塔塔人的大腦。

塔塔人鬆開那男人, 發出尖利的叫聲想從窗戶口逃出去, 殷萊幾乎是在片刻間就找到了它左下丘腦處的精神識海, 用精神力搗毀了一切。

塔塔人的身體在窗外墜落, 從二十三層高的地方摔下去, 化成一灘爛肉。

男人已經沒救了。

他的脖子上被咬掉了一大塊肉, 死的時候眼睛還直直地瞪著前方,臉上的青筋暴凸, 死不瞑目。

辦公室那群剛剛嘰嘰喳喳的人都噤了聲, 不時傳來啜泣聲。

他們看不到精神絲線,故而在他們的眼裏,就是那個異族咬了人之後跳窗死了, 沒人懷疑是眼前的少女下的手。

回去的路上, 殷父似乎是躊躇了許久, 才開口問殷萊。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那個男人的女兒被異族寄生了?”

殷萊沒想瞞著他。

“嗯。”

殷父嘴巴囁嚅著, 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他打量著前麵開車的女兒和麵前這座價值不菲的氣動車, 雖然外表平平無奇, 內在的速度和能源都遠超市麵上平民開的氣動車。

他記得僅僅是兩年前, 殷萊還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精神力E級的樣子,起初她變得正常了,他們隻是感到高興,以為殷萊因為發生了那件事受到了刺激,去醫院檢查了也沒有問題,他和她媽也就放下心來。

可現在仔細一想,會有人突然之間發生那麽大的變化嗎?

殷萊從聖地亞畢業的時候,畢業證上的精神力等級填的是A級,不僅如此,她現在冷靜,和誰都保持著一股子生疏感,哪裏又像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呢?

殷父發現,他有點太不關心自己這個女兒了。

他饒有些擔心地詢問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殷萊邊開車邊回答:“感覺到的。”

言簡意賅,看她的樣子似乎不願意多說,殷父越發的狐疑。

殷萊的車是直接開到家裏的陽台外麵的,避開了檢查口,路過檢測儀的時候也沒有人員闖入的報警聲也沒有響起,殷父親眼看著氣動車經過時,警報器亮起紅燈,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開了個啞炮。

前麵坐著的殷萊並沒有對這一現象感到吃驚,她像是早有預料。

殷父:“……”

回到家之後,殷母見到殷父還有點恍惚,半晌,才痛哭流涕地抱上自己的丈夫,連平時一直嘻嘻哈哈的殷浩都難得話少了起來。

知道是殷萊偷跑去招人的,殷母忍不住念叨了兩句“危險”之餘的話,言語中卻並無責怪的意思。

他們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殷母正好端上燉了一下午的蟲草玉米湯,還準備了一桌子菜。

殷父看著一桌子菜沉默不語,表情極其凝重:“這些……這些都是哪兒來的?”

這些蔬菜和水果,氣味誘人,香氣撲鼻,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根本不可能是他們這個階層的家庭負擔的起的。

殷母忙解釋:“都是阿萊帶回來的!”她給殷父說了殷萊之前的說辭,殷父從頭到尾聽著,並沒有表現出什麽意見。

明明是一桌子美味佳肴,殷父吃飯的時候也興致缺缺,擔憂的眼神沒有逃過殷萊的眼睛。

殷萊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吃完回屋後她繼續看書。

客廳裏殷浩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看光腦上播放的動畫,殷母在那裏收拾桌子,殷父神情不定,一會兒看看殷母一會兒看看殷浩一會兒又盯著殷萊房間緊閉的房門。

許久之後,殷父才拉著殷母到陽台上,仿佛是經過深思熟慮,開口前,他還是被陽台上種滿的蔬菜驚嚇到。

城市裏綠植都很少見,人工合成的綠植並不美觀,從別的星球移植過來也很容易就在運送的糟糕的空氣和環境中枯萎。

而他家陽台上種著的這些……怎麽那麽像書上健康的綠植?

殷父沉了口氣,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他心裏想的事情告訴殷母。

“孩子媽!”

殷母洗碗洗到一半,手還沒擦幹淨,正要打趣,就被殷父凝重的表情給震懾住。

“怎麽……怎麽了呀?”

房間裏的殷萊合上書本。

她的精神力從殷父回家之後就一直覆蓋在家裏,以她如今的精神力,她不需要多費力,以她為圓心,直徑二十米內所有的聲音她都可以很輕鬆地聽到。

殷父一路上的猶豫和不安她全部都看在眼裏,她沒有刻意隱瞞,殷父應該是懷疑了,不是誰都像殷母那麽天真好騙。

老實說,她雖然願意保護這一家人,但如果這家人背叛了她,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抹殺掉。

畢竟,人性是最不可靠的。

她早就知道。

“孩子媽,你不覺得殷萊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嗎?”

殷母疑惑地說:“覺得呀,那又怎麽樣呢?”

殷父有點著急:“那又怎麽樣?我們兩個人的精神力都不高,殷萊以前的精神力也不高,可是突然之間她的精神力就到了a級,你不覺得奇怪嗎?而且她還突然變漂亮了,她說是在太空中遊**了一年,正常人能在太空遊**一年嗎?先不說可能會被小行星撞擊,還有高溫輻射射線,她還沒有吃的,怎麽活下來呢?”

殷父把今天下午的事情也告訴了殷母,殷母越聽越害怕,到底是兩口子,她很快就懂了殷父的意思。

“你是說……”

殷父:“你說我們的女兒會不會也被異族寄生了?現在的這個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女兒。”

殷母也不由得著急起來,仔細想想,如果是一族機身的話那他女兒的轉變就有跡可循了。

殷母:“可是不對呀,如果是異族寄生的話,那麽多一切檢測不出來嗎?”

殷父盯著殷母,眼神極為恐怖:“外來人員進入小區要檢查的吧?小區周圍都是檢測器,我們回來的時候那個檢測儀檢測到了外來人員,但是沒有響。”

“!”

他們對異族知之甚少,僅有的了解還是通過光腦。

“或許咱們女兒身體裏的是個高階的異族,檢測器拿它沒辦法。”

殷父不了解,但說的一本正經。

殷母也不了解,但聽的一本正經。

殷母著急地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呢?我看新聞上說被異族寄生的話就沒救了,那我們的女兒怎麽辦呢?”

房間裏的殷萊喝了一口水。

水裏有股淨化器也無法消除的酸味,平時不覺得,此刻喝起來酸澀的舌苔都發麻。

【主人,你在想什麽呀?】小潔手肘撐在**,手掌托著下巴,搖著腦袋看殷萊。

殷萊已經發了一個小時的呆了。

自從上次她在那座大樓裏恍恍惚惚地飄出來之後,主人就不讓他們幾隻鬼在外麵亂飄,說是異族身上有影響精神力的強輻射武器。

其實小潔不是很明白,異族什麽的,那麽弱的生物,對主人來說不過彈彈手的事,為什麽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呢?

小潔是這麽想的,她也這麽問出來了。

殷萊沉默良久,才說:“如果我要把他們解決掉的話,勢必會驚動到聯邦的高層。”

【那不是很好?主人你這麽厲害,他們一定會把你當成大英雄的。】

殷萊搖搖頭,沒有笑她天真,而是告訴她真實。

“如果有一個人的精神力遠遠超過現在聯邦所評定的精神力等級標準,如果一個人輕而易舉的解決掉數十個高級精神力者都解決不掉的異族的話,那麽這個人不是英雄……而是怪物。”

這樣的一個人會成為聯邦研究的實驗體,會成為他們忌憚的對象,他們不會允許一個對聯邦有威脅的人存在。

這才是真實。

小潔更不明白了,【竟然如此,主人,你當時為什麽要回來呢?待在地球不是很好嗎?】

待在地球的主人每天心情都很輕鬆,精神力也很活躍,在地球的時候主人的精神力是最好吃的!

殷萊嘴角微微抿起,弧度略帶些苦澀。

“已經不重要了,我看我們過幾天還是回地球吧!”

小潔震驚臉。

【啊?主人,你的家人朋友都不管了嗎?】這裏不是有異族的威脅嗎?!

“管他們幹什麽?”殷萊喝了一口水,又喝了一口水。

在小潔淩亂的時候,才插了一句。

“開玩笑的。”

她哪裏還記得地球應該往哪個方向飛!

小潔拍拍胸口。

嚇死了,她還以為又要回去那個地方。

“你不喜歡地球?你不是說那裏沒有輻射,可以隨便亂跑,不用圍在我身邊嗎?”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那個地方給人的感覺很陌生。】

小潔是在聯邦長大的,所有的知識都是以聯邦為架構,在地球毫無用武之地,每天隻能做一隻到處亂飄的廢物。

【我還是喜歡聯邦,不過主人在哪裏我就去哪裏,我隻要和主人在一起就醒!】

殷萊笑了笑,仰躺在**。

“這樣啊……”

……

第二天,社區來檢測精神力的不是之前的那個機器人,而是幾個全副武裝,身穿藍色鋼甲的人。

車子停在樓下的時候就有一堆人趴在窗戶上往下看。

現在所有小區都禁止出入,樓底下安靜了很久,難得聽到動靜,小區裏人心惶惶,都在議論是不是他們小區有異族入侵了。

不過幾分鍾,消息就刷屏了星網。

殷萊是被殷母叫醒的,她一夜未眠,到天微亮的時候才勉強睡著。

“小萊,社區做檢查的到了。”

殷萊陡然清醒,一雙無垢霧暗的眸子就這麽盯著殷母。

“知道了。”

殷母目光閃爍,避開了好幾次殷萊的目光。

哪是什麽社區的人,是殷父昨天晚上打電話去了地檢局,地檢局派人過來的。

他們昨晚討論了很久,最後決定還是找地檢局的來給殷萊檢查一下,地檢局是專門負責精神識海檢查的,他們有最精密的儀器,總不會出錯。

殷萊邊穿衣服邊在想。

今天之後,就搬出去吧。

“你是殷萊?”

殷萊點點頭。

那幾個人打開箱子,先在殷家門口擺了幾個安全插口和電子接收器,那些東西在落地接壤的一瞬間就拚接成一個藍色半透明的罩子,將殷萊家控製在罩子裏麵。

殷浩的腦袋瓜從裏麵探出來:“他們在幹什麽?”

殷母抱著他,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話,眼睛的餘光瞥向旁邊站著的殷萊。

殷萊從始至終冷淡地看著麵前的一切,沒有疑問也沒有說過話。

等那些人把場地布置好,才拿著電磁管走過來:“身上沒有帶電子物品和金屬吧?”

殷萊:“空間戒指。”

那人一愣,沒想到一個平民家庭出身的,身上有空間戒指。

幾個工作人員對視了一眼,幾乎可以確認麵前的少女有問題。

“戒指先取下來。”

他們的語氣並不友好。

殷萊把戒指取下來放在地上。

那人皺眉:“拿遠一點。”

殷母正要走過去說交給她先保管,就見殷萊越過她把戒指放到了客廳的桌子上。

“……”

放好戒指後殷萊走過去做檢查。

殷浩睜著兩個大眼睛四處提溜,視線在每個人身上打轉,他挺想問為什麽隻有殷萊要做檢查,可惜他的嘴巴被捂住了。

工作人員把電磁貼按在殷萊腦袋上的幾處穴位上,然後給她套上一個頭盔,給她兩隻手腕上各套上一個鐵製的手環。

“站著不要亂動。”

手上的鐵環像極了手銬,冰涼的觸感給殷萊的感覺很不適,但她並未多說什麽。

工作人員啟動了儀器,殷萊感覺到有酥酥麻麻的電流在刺激著頭皮,不痛不癢。那些外來物質企圖侵入她的大腦,在她的精神識海搜索。

片刻過後,神色緊張的殷母詢問道:“怎麽樣?”

工作人員疑惑地搖搖頭,他們用了目前最精密的移動檢測器,除了檢測到精神力非常高,其他什麽也檢測不出什麽來。

“讓你女兒跟我們走一趟,去地檢局做全身檢查。”

殷父和殷母不約而同地對上視線,目光中流露出難色。

去地檢局怎麽檢查?

儀器都檢查不出來的話,難不成要撬開她的腦子?

從殷母的角度看,殷萊的背直挺挺的,如瀑的黑發下清晰的下頜勾出清冷的神色,她忽而又想起光腦上那些新聞,眉頭緊鎖。

一旦去了,怕是就回不來了。

至始至終,殷萊都沒有說過什麽。

她是絕對不可能就這樣跟著這些人走,如果這些人態度強硬,她隻能先跑出去,然後去找錢瑉,恐怕隻有在多維屏障空間站的錢瑉上校能收留她,隻是那樣的話,她就不得不犧牲掉自由散漫的生活,轉而投向戰場了。

依附聯邦犧牲自由還是被抓去做實驗,這是個問題。

“不用了!”殷母瞳孔顫動,突然急促地開口。

殷萊詫異地微側目光。

殷父看了眼妻子,看出了她的緊張和不舍,於是走上前去抱歉地拉著那幾個工作人員,轉頭對他們說:“你們先進去。”

殷母疾步向前拉著殷萊的手和殷浩,進了客廳順便沒忘記掩上了家門。

殷母的手掌撫過殷萊的發梢,柔聲細語地問:“是不是還沒睡醒?”

殷萊凝著她。

殷母笑了笑,把戒指拿過來交給殷萊:“再去睡會兒吧,午飯的時候叫你。”

“媽,我也沒睡醒呢!”殷浩舉起手抗議。

殷母變了臉色:“睡什麽睡,做作業去!”

殷浩癟著嘴,哭鬧起來:“哇啊——都是孩子,你怎麽區別對待啊!我好命苦啊!”

殷萊進了房間,轉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用力地泛白。

她放出精神力,聽到門口殷父和工作人員的對話。

“殷同誌,不是你打電話給我們說懷疑你女兒被寄生了嗎?現在是什麽意思?”那人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差。

殷父笑嗬嗬地遞過去三瓶營養液:“實在抱歉,我們也是懷疑,沒有證據的,我女兒學習挺好的,也乖,要她過去雖然檢查出來沒事了也最多是白跑一趟,但你們也知道的,現在查的多嚴,我們也怕她過去了一時回不來。”

“哼!”他們幾個人把營養液收下了,“你這是濫用職權,多少人等著做檢查你知不知道!”

“知道的知道的,儀器使用費我來出。”

另一個人像是認識殷父,說:“老殷,你可夠有意思的……不過,你可真不怕啊?萬一她真是……”

殷父沉默了片刻,才說:“外麵那麽多人,也不能因為懷疑就定性吧?要真是,她也是我們的女兒。”

“行吧行吧,那你記得每天讓社區的讓門做檢查。”

“知道的!”

房間裏的殷萊躺到了**,四仰八叉,很快就睡了過去。

暫時,先不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