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大海，還有一葉帆船。
船上身著飄逸道袍的年輕人，輕撚樹葉吹奏出悅耳的旋律。
帆船隨著浪花上下搖擺，年輕人卻紋絲不動，仿佛雙腳粘在船上，渾然一體。
在他身邊，則是一個身體時不時穿透船板的虛幻女人。
“艦長，您在逃避什麽？”當年輕人停止吹奏，緩緩放下樹葉抬頭看向天空，身後的虛幻女人輕聲問道。
帆船上的，自然是賈正金和女媧。
康郡背靠海洋，從太守府出來後，便用木材製造一艘簡易帆船，決定順著海浪走到哪算哪！
未分配技能點多得是，激活船隻製作不算什麽。
聽到女媧的問話，賈正金背對著她頭也不回，臉上沒有表情：“逃避？我有什麽可逃避的？”
女媧看著他的背影：“情感！”
“不要瞎猜……”
“艦長，我是超級人工智能！”女媧說道，“根據現有資料分析之後，得到的結論不會出錯。之前您應該打算在康郡多留幾天，到處走走看看的，現在卻毫無征兆地離開，是害怕產生不必要的情感。以我觀察，這份情感就是那兩個徒弟，你害怕……”
“別說了！”賈正金打斷她的話，“你隻是一道程序，不要裝作了解人類的內心……”
“報告艦長！人心其實也跟程序一樣，不同的想法對應不同代碼，表達方式也完全不一樣。”女媧說道，“我不敢說百分百了解人心，但以足夠資料推斷出來的信息，錯誤幾率低於0.5%！而根據資料顯示……”
“停！”賈正金忍不住轉過身來，眉宇間流露出不悅。
“指令接收！”女媧立刻閉嘴。
待她安靜下來，賈正金再度抬頭看向天空，流露出茫然之色。
許久之後，他緩緩開口：“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你是個真正的人類，而不是一團數據！”
“不論是人類的思想，亦或者數據，隻是表現形式不同。”女媧淡然回答，“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我覺得人類的思維也是數據的一種，而你們思考方式也跟數據運作差不多。”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種複雜的科學問題。”賈正金歎道。
“艦長，其實我覺得您不必刻意逃避任何可能出現的情感！”女媧勸道，“人就是一種情感動物。”
“我都不想做人了，還要當什麽情感動物？”賈正金閉上雙眼，聆聽著海浪的聲音。
“您害怕跟那兩個徒弟接觸久了，建立起真正的師徒情。一旦有了情感牽絆，心境就會破壞，影響到自己既定的目標。”
賈正金臉上浮現一絲黯然，女媧太聰明了，聰明得幾乎讓人覺得她是個真實存在的人類。
正如她所說，之所以突然匆匆離開康郡，正是因為自己心中突然有了一絲不必要的情感苗頭，所以必須在苗頭成長之前將其拔掉。
他的性格自己清楚，麵臨情感方麵比較麻煩。
事實上，在妻子們陸續離開人世後，本應該第一時間跟著走的。
活到這個年紀，真的是沒什麽意義了！
正是因為情感方麵的牽絆，於是從兒女到孫子，再從孫子女到重孫，然後一代代被委托，一代代照顧下去，沒辦法撒手。
一直到了千年之後，好不容易狠下心來切斷與後代的聯係，為了可以破除永生圖騰的力量，為了能夠結束自己的生命，追隨者妻兒們的腳步，一路來到這個星球。
他害怕再有任何意外影響自己，包括所謂的師徒情。
自己心軟，容易被感情支配這點，賈正金非常清楚。即使在魔法世界混跡千年，經曆了無數風雨，還是很難改變。
所以在與袁沐娉、火兒接觸過程中，就算初時並沒在意，也漸漸受到影響。
他真的怕自己呆的時間長了，又跟在魔法世界一樣被這樣的情感絆住腳。
所以，情感苗頭出現之前，一定要掐滅！
他時刻記著自己的目的，就是找到破除永生圖騰的方法，找到可以殺死自己的存在。
他要走向滅亡，不能停留在道路中。
女媧仿佛能夠看透賈正金的思想：“艦長，其實我覺得您沒有必要刻意回避。我想您的家人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您現在這個模樣！”
“別拿這種老套的話語勸我。”賈正金回頭看她一眼，“還有，身為我的人工智能，你應該思考的是如何幫我達成目標，而不是勸我放棄！”
“艦長有任何命令，我都會無條件執行！”女媧回答，“但我是超級人工智能，不是單純的機械。作為您的所有物，我自然會希望您能好好的。”
“謝謝，但我不會改變自己的目標。”賈正金輕歎一聲，“有的人追求永生，追求不死，但是對我來說，永生不死就是最殘酷的懲罰！除非能夠做到無情無欲，能夠變成一個冷血、自私，永遠不會被情感所影響的惡魔，否則的話多活一天就是多折磨自己一天。我已經受夠折磨，已經不想再因為任何人的離去而痛心，我不想看著身邊一個個熟悉的麵孔，一個個自己所珍視的人消失，你明白嗎？不……你不明白！你隻是一個人工智能，隻是一團數據……”
“雖然我隻是一團數據，”女媧聞言歎道，“但也不想看著艦長您消失。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艦長您所體會到的情感，也不知道身為數據的我能否體會到真正的情感，若是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艦長永遠不會消失！”
“這樣的念頭，趕緊掐滅了！”賈正金有些意外地回頭，“女媧，記住你隻是數據，你是虛幻的！”
“好的艦長。”女媧微微點頭。
“我不會讓自己再陷入任何情感的束縛，也不會停下追逐目標的步伐。不管穿越幾個異世界，不管麵臨什麽，一定會破除永生圖騰的力量……”
“但願如此。”
“這話什麽意思？你不相信我的決心？”
“不是的艦長，我隻是想說，尊重您的選擇！”
“你也不用擔心什麽，”賈正金回過頭來，“如果我成功了，你就靠著自己的力量回到最初的魔法世界，找到我的後代。又或者，可以前往宇宙的任何一角，尋找新的主人。我知道你有這樣的能力……”
女媧這次沒有回答，隻是安靜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