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家老大骨子裏就瞧不起這些村民,在這些村民麵前,他就有一種天然的高人一等的傲氣。
他一開始並沒有想到,這個窮困潦倒的村子,居然有膽子向他發難。
要知道,這種窮困村雖然人多,但在縣城根本就沒什麽人脈,更談不上什麽勢力,而且村子裏也沒什麽豪橫人物。
不過此時見村民們臉上那驚慌之色,他眼中頓時露出不屑。
“一群愚民罷了,這些愚民以為人多打殺了老幺,就能攻破我樊家的院牆不成?”樊家老大心中篤定,根本沒有將外麵一群村民放在眼裏。
他徑自回到堂屋,向父親樊文龍稟報。
“消息打探清楚了嗎?”
“確鑿無誤。”
樊文龍冷笑一聲,道:“這些愚昧的百姓,竟敢到我樊家來撒野,簡直是自尋死路。”
“父親,您的意思是?”樊家長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樊文龍瞥了一眼長子,反問道:“你有什麽想法?”
樊家長子性格謹慎,雖然他看不起那些村民,卻認為應該堅守待援。既然已經派人去縣城通報,那隻需守好門戶,不出意外,靜待援兵即可。
用後世的話來說,這就是戰術上重視敵人,戰略上藐視敵人。
聽完長子的見解,樊文龍也覺得言之有理。
但就在此時,二兒子和三兒子聯袂而至。
“怎能助長他人氣勢,滅自己威風?”
“父親,一群愚昧的村民,有何可懼?”
樊家長子皺眉道:“外麵已經折損二十餘家丁,如今護院家丁所剩無幾,若貿然出擊,再有閃失,該如何是好?”
“父親,給我二十名勇士,我定能平定這些鄉野刁民!”
“給我十名足矣!”
老二老三紛紛要出戰。
樊文龍聽罷,哈哈大笑,道:“這些鼠輩竟想撼動我樊家,真是可笑至極!老三,你帶人去,殺幾個領頭的,其餘的統統趕走!”
“遵命!”
老三應了聲,便帶著家丁們準備出擊。
樊家大門一開,家丁如潮水般湧出,村民們下意識地開始動搖,甚至有人開始悄悄後退。
但仍有村民在觀望,期盼著這位年輕官員和其麾下的驍勇戰士,能夠為他們伸張正義。
劉臨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村民們心中的怒火尚未平息,說明此時的民心尚可用。
隻是民智未開,傳統的農耕經濟讓樊文龍這樣的地主,在廣大村落中占據著絕對的主導地位。
這次在成都府推行的工商業發展,一切順利後,劉臨準備大修學堂,民姓們賺到錢後,自然有錢將孩子們送入學堂讀書識字。
而且通過興辦手工業和建立紡織園區,引導農民從事新的生產,那麽生活方式和文化習慣的改變,將讓這些人的思想逐漸打開,影響深遠。
如此,才能真正讓農民擺脫地主的束縛。
但此刻,指望這些村民去對抗樊文龍,顯然不現實。
他必須親自出手。
“也罷,我本不該抱太大期望。再不出手,恐怕還會招致村民的怨恨,認為是我煽動了他們,現在卻不願擔責。”
看著樊家家丁氣勢洶洶,村民節節敗退,劉臨搖了搖頭,心中暗想。就在眾人猶豫之際,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鄉親們!樊家殘害我們,不給我們活路,今日我們就反了,不信離了樊家就活不下去!”
劉臨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回頭一看,驚訝地發現,正是張三四之妻,之前劉臨才幫她兒子拉了大便。
他倒沒想到,這個平日裏瘦弱的婦人,此刻正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大聲疾呼。
她的話音剛落,便有幾名壯漢挺身而出,揮舞著農具,響應號召。很快,村民們被激發起鬥誌。
“你們想幹什麽?”
樊家三子大喝一聲,拔刀相向,“誰敢再靠近,休怪我劍下無情!”
一直沉默的老村長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知道形勢對村民極為不利,但今日,他必須為村民,為那些慘死樊家之手的親人討個公道。
“大家不要怕,他們隻會欺軟怕硬。我們跟他們拚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對,拚了!”
村民們紛紛振臂高呼。
雖然他們平日裏溫順,但此刻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勇氣和決心。
劉臨望著這些村民,心中第一次泛起波瀾。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個時代的農民,似乎並沒有他預想的那麽難以改變。
樊家三子的威脅並未奏效,村民們手持農具,繼續向前湧去。
樊家的護院家丁自覺勢單力孤,心生畏懼,很快被逼回門前,死亡的陰影籠罩心頭。
樊家三子額頭冷汗涔涔,在人數的絕對劣勢麵前,他也不敢再囂張。
“關門,快關門!”然而,說時遲那時快,幾名喬裝成村民的禁衛軍士兵已搶先衝出,亮出兵器。
樊家三子心中一驚,轉身欲逃,但沒跑幾步,就被一杆長矛刺穿胸膛,鮮血滴落。
奪下大門後,後麵的村民們神情大震,紛紛蜂擁而入。
心思縝密的樊家長子正在中院,準備接應。
眾家丁見前院同僚潰敗而歸,身後是黑壓壓一片,樊家長子憑借身高,瞥見了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那幾人是軍人!
“你們去擋住,我去稟報父親。”樊家長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旋即頭也不回地奔向小門。
“遵命!”眾家丁齊聲應諾,隨即拔刀,衝向不明就裏的敵人。
樊家是青萍湖周邊幾個村子的霸主,勢力龐大,根基深厚,靠的就是武力。
平日裏做些黑白通吃的勾當,橫行鄉裏,護院家丁眾多且勇猛。即使見同伴敗退,依舊毫不畏懼地迎戰。
但他們不知道,此刻衝在最前麵的,卻是訓練有素且身手不凡的禁衛軍,是大虞當前最為精銳的士卒!
在他們的帶領下,村民們也是越戰越勇,樊家這些家丁根本無法匹敵。
家丁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很快被淹沒,樊家上下,哀嚎遍野。片刻間,再無活口,全成了屍體。
參戰的禁衛軍士兵們臉上露出狂熱之色,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劉臨隻讓幾十個禁衛軍士兵潛伏在村民之中。
有士兵興奮地說:“好久沒遇到這麽硬的骨頭了,痛快!”
“哈哈,這些土豪倒是有膽量!”
“也不看看我們以前對付的是什麽角色。”
“少說廢話,趕緊打掃戰場。”
“嘿嘿,好東西不能浪費了。”
士卒們說笑間,迅速衝進樊家,四處搜尋財物。
這些士卒雖是禁衛軍精銳,卻也擺脫不了封建軍隊的一些陋習。
但劉臨無意過分約束他們對戰利品的渴望,總不能以聖人標準要求所有人,否則無人可用,隻會眾叛親離。
不讓軍隊瓜分戰利品,自古以來,連千古一帝也做不到。
隻要不傷害婦孺和仆人,拿走樊家的不義之財,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堂屋裏,樊家次子正陪著樊文龍生悶氣。
大哥和三弟都有要事,唯獨自己無所事事。還沒等他繼續想下去,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一隊披甲士卒衝進堂屋。
樊家次子這才如夢初醒,嚇得渾身發抖,顫聲道:“你們是什麽人?擅闖我樊家,意欲何為!”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樊家欠下的血債,也該還了。”
為首的士卒麵無表情,語氣冷漠。
“什麽?!”
樊家次子差點跳起來,怒道,“一派胡言!”
“哼,是不是你自己清楚。”士卒冷冷道。
隨即,幾名士兵將割下的耳朵扔在地上。
在大廳的陰影中,樊文龍端坐在那張雕龍的太師椅上,眼前的一幕,讓他麵色凝重,目光如炬。
他不曾發出一言,但瞳孔中映照出的,是門外那一幕幕驚心動魄的屠殺,心中激**著從未有過的恐懼。
樊家的家丁,那些他引以為傲的勇士,竟然在無聲無息中被屠戮殆盡,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未曾留下。
這可是樊家幾代人的心血,是他們在這方圓百裏內稱雄的根本。
然而如今,這一切仿佛都化為了泡影。
樊文龍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洶湧波濤,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卻還是強裝鎮定地問道:“你們究竟是誰?為何要對我樊家趕盡殺絕?”
他的次子,一個平日裏驕橫跋扈的男子,此刻也語氣中也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慌:“你們膽敢攻擊樊家,難道就不怕我樊家背後的勢力嗎?”
“勢力?哈哈。”
為首的士卒頭領冷笑一聲,眼神中滿是不屑,“你們樊家,不過是個鄉野惡霸,就算是你們的縣老爺來了,今日也保不了你樊家!”
“你樊家惡事做絕,今日必被踏平!”
邊虎的語氣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狠辣。
話音剛落,數名士卒整齊劃一的拔刀出鞘,一道道冷酷的目光猶如利劍,直指樊文龍。
樊文龍心神一震,隻感覺背脊發涼,寒毛直豎。
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在這一刻破滅了。
他開始語無倫次,聲音中滿是慌亂:“你們要幹什麽,我可是縣令的貴客,殺了我,你們也脫不了幹係!”
然而,他口中的縣令大人,在這等生死存亡的關頭,顯得多麽的蒼白無力。
彭縣的縣令,在這亂世之中,又怎能保他周全?
邊虎冷眼瞥了樊文龍一眼,聲音中不帶一絲情感:“綁了,押出去示眾!”
士卒們應聲而動,樊文龍和他的次子就這樣被五花大綁,像兩條待宰的豬玀一樣被拖了出去。
當他們被帶到了村口的高台,四周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有人驚歎,有人叫好,也有人暗自害怕。
劉臨淡淡地看了樊家父子幾人一眼,目光移向村民:“諸位鄉親,今日樊家末日已至,以後再無人敢欺負你們!”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那是多年積怨的宣泄,是對正義的渴望。
劉臨轉過身,對著跪在台下的樊家父子冷聲道:“到了此刻,你們還不知罪嗎?難道真要我把罪證一一陳列在你們麵前?”
這番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樊文龍心中最後一道防線。他終於意識到,昔日的權勢,如今已化為烏有,正義的審判,已經降臨。
樊家的次子已經嚇得渾身顫抖,膝蓋無力,幾乎要癱倒在地。
樊文龍也失去了往日的威嚴,一下子坐在地上,麵色蒼白如紙,卻還在極力掙紮。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如此顛倒是非,誣陷我們樊家!”樊文龍怒聲道。
劉臨冷漠一笑,一指邊虎等人,“你隻要知道他們是禁衛軍就行了。”
“禁,禁衛軍?你是……”
樊文龍眼中駭然,一片死灰。
他基本已經猜到劉臨的身份了。
那就是朝廷再次派來推廣工商業搶他們利益的欽差大臣!
“上吧,將樊家的種種惡行逐一揭露,就讓他們死得明明白白吧”
劉臨大手一揮,眼中滿是冷意。
士兵們迅速行動,帶著幾位證人擠過人群,來到台前。
“樊家的二少爺,你還記得我嗎?”一位顫抖的老者指著樊老二激動地說。
樊老二目光呆滯,空洞地望著老者,仿佛失去了魂魄。
“你這個禽獸!你對我孫女做了什麽!她那麽年幼無辜!你還有人性嗎?”老者憤怒地控訴。
旁邊的一名年輕女子哭泣著說:“那時,是樊家逼迫我的父母把我賣給他們……”
“對,就是這樣!”
“我也記得,樊家老二曾經來我們家敲詐勒索。”
“他當時還威脅我們!”
一個接一個的證人站出來,淚眼朦朧地揭露樊家的醜行。
然而,站在高台上的樊老二卻像是徹底失去了意識,眼神空洞,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
“哈哈,樊家這下可真要完蛋了。”
“嘖嘖,這次樊家是真的栽了。”
人群中傳來各種議論和感歎,聲音紛雜。
“大家安靜,安靜!”
邊虎揮手示意,讓人群平息下來,然後頓了頓,朗聲宣布:“今天,我在此代表朝廷,宣布樊家罪行累累,天理難容。”
“今日,公開審判樊文龍!”
邊虎揮動馬鞭,狠狠地擊打在地上,塵土四濺。
“啪”一聲脆響。
“樊老二,告訴我,是誰主使你目無法紀,欺壓百姓良民的?”
樊老二聞言,臉色突變,眼神躲閃。
“怎麽?”
旁邊的邊虎冷笑著,聲音中帶著威脅,“看來你是想拖延時間?那就先剁掉你一根手指!”
“等等!”樊老二終於慌了,急忙喊道:“我說,我全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