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
巴州。
一群家丁打扮的人簇擁著一輛馬車在雪路上疾馳,馬車不算大,沒有頂棚,很是簡陋,此時卻坐著一男一女兩人。
兩人神情很是狼狽,臉色被寒風刮得有些慘白。
正是一路從成都府逃出來的狀元郎譚榮和顧家天驕之女顧青青。
“譚公子,那成都府知府韓興一直不見我們,我懷疑這件事肯定與他有關!”
因為連夜逃路,顧青青顯得有些灰頭土臉,極為狼狽。她身上的狐臭更濃,她剛靠近譚榮一點,一股刺鼻的異味就撲鼻而來。
譚榮皺眉,眼中滿是厭惡嫌棄。
但他還要利用顧家,倒也沒有發作,隻是嫌棄地轉過了頭,冷哼一聲道:“不管與他有沒有關係,我堂堂狀元,又是皇上派來推廣工商的欽差,在他的地盤上遭到那些士族如此羞辱,這事他也脫不了幹係,回到汴京後,我定要好好參他一本!”
這一個多月在成都府,就他剛去的時候韓興接見過他,設宴幫他接風洗塵過,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哪怕他是真有事找韓興商談,韓興都一直避而不見。
譚榮再傻,也知道那韓興肯定有問題,甚至就是故意針對他。
而且那些士族敢公然打殺他這個朝廷命官,這事韓興肯定也脫不了幹係。
韓興隻是一個四品知府,以他譚家在朝中的能量,他還是有信心將其搬倒的!
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成功逃回汴京。
看到譚榮眼中的厭惡,顧青青臉色瞬變,一股強烈的羞恥感讓她有種想要跳下馬車找個地縫鑽下去的衝動。
“該死!”
顧青青心裏暗罵一聲,身體稍稍離譚榮遠一點,這種被人嫌棄的羞恥感,讓她突然有些自慚形穢。
“站住,你們逃不掉的!”
“駕!”
便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吆喝聲和馬蹄聲。
譚榮兩人心神一震,回頭看去,隻見身後幾十丈外,十多騎正快速向他們追來,那些騎士一個個手握馬刀,黑衣蒙麵,眼中冒著寒光。
“快攔住他們!”
“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過來!”
譚榮臉色大變,急忙對身後的家丁們高聲命令道。
他則是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駕著馬車快速逃離。
顧青青也是一臉慘白,身體都因極致的害怕而忍不住瑟瑟發抖。
家丁們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一個個抽出馬刀,攔在了道路中間,準備與那些黑衣騎士一決生死!
很快,十多騎衝了過來,看著攔在路中間的譚府家丁,一個個眼中露出嗜血光芒,揚起手中馬刀,催著戰馬就碾壓了上去。
戰力太過懸殊,隻是一個衝鋒,譚府家丁們便倒下一片,剩下幾個家丁見狀,眼中滿是驚恐,撒腿就往小路上逃命而去。
十丈之外的譚榮回頭看到這一幕,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瞳孔暴睜。
“駕!駕!”
譚榮又是幾鞭子抽在馬背上催著馬加速逃跑。
但因道路並不是很好走,再加上馬車上是兩個人,拉車的馬雖然賣力狂奔,速度還是無法大幅提上來。
眼看黑衣人們又催馬追來,譚榮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恐懼。
他瞥了同樣一臉驚恐的顧青青一眼,突然一把就將她給掀下了馬車。
馬車上少了一個人,速度頓時就快了不少。
譚榮眼中閃過一抹狠辣,沒再多看顧青青一眼,催著馬車拚命逃命。
顧青青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身體在雪地上滾了幾翻才停下來。
雖然是雪地,這一摔也將她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但更讓她絕望的是譚榮的絕情以及那些正向她衝來的黑衣騎士。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很快,被十幾個黑衣人圍住,顧青青嚇得六神無主,跪在雪地上不斷求饒,聲音顫抖。
“這小妞雖然有些狼狽,但也挺水靈的,要是能爽上一把,倒也不虛此行了。”一個黑衣人盯著顧青青,眼中滿是邪**之色。
聽到這話,顧青青嚇得全身繃緊,眼中滿是絕望。
她知道要是被這些人給玷汙了,她這一生就全毀了。
不過與性命比起來,貞潔什麽的似乎也不太重要。
“不想死的話,最好打消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中間一個黑衣人冷哼道。
那個看著顧青青滿眼**的黑衣人眼中閃過一抹畏懼,不再言語。
中間那個黑衣人看了眼拚命逃跑的譚榮,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喃喃道:“什麽狀元郎,欽差大臣,狗屁都不是,在這川都,宰相來了都不好使!”
“帶走!”
輕喝一聲,中間黑衣人調轉馬頭,轉身往回走。
另一個黑衣人彎腰,一把將瑟瑟發抖的顧青青提上馬背,隨即眾人往來路而回。
至於譚榮,他們並沒有要去追趕的意思。
他們的目標本就是顧青青。
成都府。
知府府衙。
“大人,顧青青抓到了,譚榮逃回汴京了。”
知府韓興正在書桌前寫著字,一臉認真專注的樣子。
一個中年文士正恭敬地向他匯報著。
“據說顧家可是汴京城的十大富商之一,那顧學明的兩個兒子早夭,顧家就顧青青這一個獨苗了。”韓興頭也沒抬,還是認真寫字的樣子,隨意開口。
“是的大人,顧家的資料已經完全調查清楚了,他們背後也沒有什麽官員撐腰。”中年文士點頭說道。
“那你覺得這顧青青能值多少銀子?”韓興姿勢保持不變,繼續說道。
中年文士沉吟了下,道:“一,一百萬兩?”
“哈,你太小看京城十大富商了,就這段時間顧家在我成都府就投入了一百多萬兩銀子建工坊,行那推廣工商之事,如我沒猜錯,顧家至少有千萬兩家產。”韓興輕笑一聲說道。
便在這時,他將寫好的一幅字拿起來看了看,很是滿意的樣子。
寫字是他最大的愛好。
看著自己的傑作,韓興極為滿意。
“那,向顧學明要一千萬兩?”中年文士有些驚訝道。
“做人不能太絕了,得給別人留條活路,否則就容易讓對方魚死網破。”
韓興放下字幅,向中年文士伸出了五根手指。
“下官知道了,這就去辦。”中年文士會意,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韓興走到茶案前,自己給自己切了一杯熱茶,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譚榮的實驗徹底失敗,就不知道皇帝陛下還會不會派人前來推廣,會派誰來呢?”
他眯起的眼眸裏閃過一抹狠辣殺意。
他執掌了成都府近二十年,整個成都府早就被他韓家打造的鐵桶一隻,成都府也是他韓家的根基所在,絕不容外來勢力染指!
……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天公不作美,明日就是除夕夜,但今日竟還大雪紛飛,怕是這兩天都會有雪了。
不過汴京城百姓們卻依然興致勃勃地準備著辭舊迎新。
劉臨雖然毛筆字寫得一般,也自己寫了幾幅對聯貼在門楣上,整個院子都顯得多了幾分喜氣。
就在眾仆從們紛紛歡喜地貼對聯時,一個仆從領著一人走了進來。
正是劉維。
此時的劉維,手中提著一個籃子,見劉臨正指揮著仆從們貼對聯,便大步走了過去。
看到劉維,劉臨微微蹙眉,不過卻沒有說什麽。
“臨兒,這是為父親自給你蒸的餃子,你快趁熱吃了吧。”劉維一臉笑意地將籃子遞了過去。
明日便是除夕,不過作為朝廷命官,不管是劉維,還是劉臨,明日都是要進宮陪皇帝一家一起過年的。
所以好多官員都是今日先把年給過了。
過年吃餃子是汴京的風俗。
劉府離劉臨這院子不是很遠,坐馬車也就十來分鍾的事,注意保暖,食物倒也不會太冷。
劉維知道劉臨短時間內肯定是不會回劉府,不會原諒他們了,所以他也不準備再來求劉臨回去了。
劉臨本想讓他提走,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原主思維影響,他到嘴的話終是咽了回去。
他對王福道:“提進去。”
王福點了點頭,便恭敬地從劉維手中接過籃子提著進了屋。
見劉臨沒有拒絕,劉維心裏一喜,就要再嚐試一下看能不能勸劉臨回劉府一起過年,就聽劉臨冷冰冰道:“行了,東西也收下了,你回去吧。”
劉維一怔,心裏苦笑,便轉身走了出去。
劉維剛走到門口,就見王府馬車行了過來,然後停在了他馬車旁邊。
接著,一個穿著裘皮大衣的絕色女子從馬車上下來。
正是郡主虞茂姬。
“見過郡主殿下!”劉維急忙行禮。
“劉大人。”見是劉維,虞茂姬點頭還了一禮。
不過兩人均沒有任何話題,虞茂姬還了禮後,便徑直走進了院子。
劉維看著虞茂姬的背影,心裏猜測虞茂姬找劉臨何事,猜了會猜不出來,便也上了馬車回府去了。
虞茂姬來找劉臨,自是知道劉臨與劉府不和,想到他一人過年有些孤寂冷清,便來邀請劉臨去王府與他們一起過年,吃年夜飯。
明日除夕夜時,榮親王一家自也是要進宮陪皇帝一起過年的。
所以也是今日先自己把自己家的年給過了。
看著虞茂姬眼中閃爍著的期待,劉臨遂有些不忍拒絕,不過想了想還是婉拒了。
理由也很簡單,他不想看著別人家其樂融融時觸景生情。
虞茂姬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強求,欣賞了會劉臨寫的對那些對聯後,她便也回王府去了。
劉臨寫的這些對聯都隻是一些普通的賀新春的對聯,自也沒有多出彩。
對於大虞的春節有哪些風俗,劉臨其實並不太清楚,都是王福一直在出主意,帶著仆從們忙來忙去。
這些仆從都是沒有家庭之人,有的更是從外地賣過來的奴隸,劉臨將他們賣下,劉臨便也成了他們的主人。
此時他們亦是眼中帶笑,忙得不亦樂乎。
下午四點左右,王福讓仆人們開始放爆竹慶祝。
放了爆竹,便是祭祀,祭祀過後,便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飯。
劉臨本想與王福等人一起吃飯的,可王福太古板了,非要說尊卑有別,他們是下人,自是不能與劉臨同桌的。
這讓劉臨有些無語,心說還不如去王府過年呢。
不過這幾個月他也習慣了一個人吃喝,倒也沒有多想。
吃了飯後,作為家主,劉臨又讓王福拿出銀子,給每人發了十兩銀子的壓歲錢。這讓仆從們都非常高興。
下午的時候雪就已經停了,劉臨站在院子中,看著遠方天際,聽著劈裏啪啦的爆竹聲響個不停,思緒終是穿越了時空……
次日。
大年三十。
除夕夜。
早上,劉臨便在仆從的陪同下,駕著馬車去了皇宮。
今日沒有朝會,就是皇帝設宴,宴請文武百官,一起吃喝,一起看戲,聽曲看舞。
當然,百官對皇帝的祝賀,對太後、皇後的祝賀也是少不了的。
總之,今日,百官就是陪著皇帝一起吃喝玩樂,看歌舞升平。
大虞也很注重詩詞。下午的時候,微熏的文官們作詩祝新春,要求每個文官都要作一首詩,最後由幾位大學士評出前三甲,分別獲得不同的獎勵。
當然,武官們也有活動,那就是比騎術,射術等。
“寫詩賀新春?”
劉臨看著眾文官都躍躍欲試,皇帝虞佶也開口每人都必須要寫一首,眉毛不由一挑。
寫詩他還真不會。
那就隻能抄了!
不過在他印象中,他還能背得出來的賀新春的詩詞好像一首都沒了。
劉臨端起茶杯呷了口茶,大腦飛速轉動,不過多年沒關注詩詞了,他著實沒有多少印象。
“罷了,我又不要什麽名次,隨便寫一首應付過去就行了。”
雖然不會寫詩,但隨便胡扯幾句押押韻還是可以的。
心裏打定主意,劉臨便開始思考起來。
便在這時,隻見離自己不遠的譚榮突然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譚榮雖然把川蜀之事給搞砸了,惹得皇帝很是生氣,但他著實有些才能,再加上胡京一派保他,虞佶最終還是放過了他,隻是罰了他半年俸祿作為懲罰。
“劉大人才高八鬥,肯定能作出傳世佳作吧?”
譚榮聲音不小,一臉笑意的看著劉臨,頓時就引來眾官員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