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向北,氣候也變得越發的寒冷。
離音身為鮫人,倒是不怕冷。遠眺望去,就見前方雲霧繚繞,有常年覆蓋著雪花的山脊在其中若隱若現。
群山連綿,如同一條正在沉睡著的巨龍。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山體的巍峨。
離音此前一直生活在水裏,還從未見到過如此壯麗的場景。
天地山河如此遼闊,讓他的心裏也不免生出了一腔遠大的胸襟抱負。
仿佛他現在就能複興鮫人一族,重振鮫人的威名。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卻是不盡如人意。
鮫人一族如今除了他以外,就隻剩下幾隻鮫人了。其中一隻幼崽,兩隻雌性,一隻雄性。另外其中一隻雌性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
情況慘淡,他們如今連活下去都成問題,更別提複興了。
如此想著,他也不免生出了幾分悵然若失。
傅玄和謝與真在前方並肩而行,倒是並未太過關注他。
沒過多久,他們就來到了那綿延千裏的群山前。
低頭看去,就見群山山巔上皆落滿了白皚皚的雪。除了偶爾跑過的小動物外,倒是未見半點人影。
並且除此之外,這些山上似乎也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存在。
離音仍是不知他的主人帶他來到這裏幹什麽,但隨後他就看見謝與真忽然抬起手在虛空中輕輕描繪著什麽。
隨著他的動作,那虛空中的雲霧也慢慢隨著他的手指流動。
雲霧繚繞,就像是在跳舞一樣。它們就像是雪山上的精靈,仿佛已經生出了自我意識。
雲霧逐漸匯聚,竟是慢慢在虛空中構成了一幅唯美的畫卷。
那畫卷上的圖案看上去古老又神秘,也是離音從未見過的。
並且那圖案看上去也是極其的複雜。
但謝與真畫起來卻是極為的流暢。而他的每一次落指都仿佛自帶神秘的韻律。
傅玄雖然也不認識他畫的是什麽,但也不難看出這應該屬於陣法一類。
過了沒一會兒之後,那神秘圖案的最後一筆也終於落下。
而就在那整個圖案全部完成之後,從那些匯聚而來的雲霧中竟散發出了道道金光。
光芒掩映之下,就見虛空中忽然慢慢出現了兩道巨大的門扉的輪廓。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兩扇門的輪廓也逐漸變得清晰。而後兩道大門也緩緩向內開啟,透過狹窄的門縫,一道道曠古久遠的上古氣息也跟著傾瀉而出。
離音雖不認得那氣息,卻也被其中所散發出的厚重威壓所震撼到。
他不自覺的看向了自己的主人,隻覺得在他主人的身上又增添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謝與真長身玉立,隻靜靜看著眼前的大門緩緩開啟。
傅玄倒是想起他曾提到過,他曾經的居所就在昆侖山上。
片刻後,那虛空中的兩扇大門就完全敞開了。透過那裏往裏麵看去,也隱隱能看到有巍峨宮殿的巨大影子矗立在那裏。而四周也皆是覆蓋著白雪。
謝與真率先向前一步道:“走吧。”
說罷他便意欲第一個往前,卻驀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回眸望去,就見傅玄正含笑看著他。
“第一次帶我來你家,你可要緊緊抓住我。否則我可是會迷路的。”
謝與真斂眸輕笑:“我將你綁在身邊,你又怎會迷路?”
傅玄隻是笑,卻並不回答。但實際上他的心聲卻在這時通過契約傳遞了過去。
他在問,你要如何綁?
不知怎的,謝與真一下子就想到了若是他的道侶衣衫半解,且隱有紅繩蜿蜒在皮膚上會是怎樣的光景?
如此想著,他的耳朵便忍不住悄悄地紅了。
而傅玄雖然看不到他的腦補,卻也能感知到他心緒的跳動。
耳邊驀然傳來一聲輕笑,也隨即就讓還沉浸在幻想中的謝與真回了神。他的眼尾也不禁飛上了兩抹緋紅,浸著微微水光的雙眸也忍不住瞪了眼前人一眼。
傅玄湊近他的耳畔,曖昧的吐氣道:“你剛剛在想什麽?”
謝與真扣住他的手腕,隨即撇過臉道:“沒什麽。”
“是嗎?”傅玄眼中笑意未減,還隱隱帶上了幾分促狹。
謝與真臉色微紅,不欲再與他在這件事上多糾纏什麽,拉著他的手腕便往門裏而去。
他吃虧那麽多次也算是總結出了經驗,在這種事情上他就不能順著傅玄的思維,否則被繞進去的還是他自己。
眼看著兩人的身影逐漸沒入門中,當了許久背景板的離音也隨即跟了上去。
等到他們都進了門之後,那兩扇大門也隨之“嘭”的一聲關閉起來,並迅速消失了。
那些構成了圖案線條的雲霧也隨之一哄而散,再沒留下任何一絲痕跡。
然而就在此時的靈界中,原本正在看書的江宋玉卻忽然神色微變的捂住了心髒的位置。從心髒裏麵剛剛突然傳來了一陣陌生的悸動,但卻是轉瞬即逝。
要不是他確定自己此刻精神正常,恐怕還以為剛剛的動靜隻是他的幻覺而已。
隻是這顆心髒在他的身體裏已有數百年,還從未有過動靜。今天卻是頭一遭。
他直覺這件事不簡單,而且他的心裏也隱隱生出了一些不安,甚至是恐懼。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當即就起身出了門。他要去找霍亦瀾。
而霍亦瀾這個時候卻正和他的父親在書房裏談事情。
他急急忙忙的就闖了進去,然後就正對上了裏麵兩人看過來時略帶詫異的視線。
江父見他如此冒失,眼神中略有些不滿。正想要開口斥責兩句,就見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撲到了霍亦瀾的麵前。
“阿瀾,我有事要跟你說。”他急切的道,甚至都來不及跟旁邊的江父打聲招呼。
霍亦瀾接住他的身體,見他如此慌張便溫聲安撫道:“我正在和伯父談很重要的事情,有什麽事等會兒再說可以嗎?”
“不,我要跟你說的事也很重要,一定要現在就說。”
見他如此執拗,霍亦瀾也不免有些為難。
江父微微皺眉道:“阿玉,別胡鬧。爹爹正在和霍賢侄商談要事,你這般冒失的闖進來還有沒有點規矩?”
江宋玉立刻紅了眼,可憐兮兮的咬著下唇道:“對不起父親,可是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阿瀾說。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江父一向對他這樣的表情沒什麽抵抗力,當即心就軟了大半。他不忍心再繼續苛責什麽,最終還是妥協的讓他們倆先離開了。
霍亦瀾很快就被江宋玉拉著回到了房間裏。等到門一關上,江宋玉開口第一句便是道:“阿瀾,我覺得太初很可能還沒死。”
霍亦瀾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但聽他這麽說,他的臉色卻當即就微微凝起道:“是什麽讓你有了這樣的感覺?”
“是心髒,是他的心髒告訴我的。”江宋玉顯得有些激動,他抓著霍亦瀾的手就貼在了自己的胸腔上。
但後者卻隻感覺到他的心髒在一下一下的跳動,除此之外並未察覺出任何異常。
霍亦瀾神色未變,隻是問道:“阿玉,這種事不能開玩笑的。”
江宋玉見他竟然不相信自己,當即就甩開他的手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為什麽就是不肯信我?你是覺得我瘋了嗎?我有什麽必要拿這件事情跟你開玩笑?”
霍亦瀾見他神色中隱隱泛著癲狂,便連忙將他拉進了懷裏哄道:“對不起阿玉,我沒有不信任你。隻是這件事對我來說有些太過匪夷所思了。按理說,太初的神魂已經徹底撕裂消散,他是不可能還活著的。”
“可是他是太初神獸,而其他的仙君是不一樣的。如果他有什麽秘法能保持神魂不滅呢?我的心髒剛剛傳來了一陣陌生的悸動,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情況。我不認為這隻是個巧合。”
霍亦瀾神色微沉,問道:“你確定你沒有感覺錯誤嗎?”
江宋玉很肯定的道:“我確定!”
霍亦瀾摟著他的手微微收緊,心中對他說的話倒是信了幾分。隻是他神色沉沉的卻不急著開口,惹得江宋玉忍不住急切的問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此刻他的心裏已經被惶恐占據,他是真的擔心太初會複活。那麽到時候他也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他現在所擁有的心髒也將不會再屬於他。而失去了這顆心髒,他就會死去。
他不想死,當然就不希望太初還活著。
盡管那是他曾經的好友。
霍亦瀾神色沉靜,沒有他這般慌亂。他思索著開口道:“我聽聞穆家從人界帶回來了一件鎮物做研究。如果太初真的還活著,那麽他肯定會去穆家尋找那件鎮物。”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隻要在穆家守株待兔就可以了?”聽著他的分析,江宋玉也慢慢恢複了些許理智。
“可以這麽說。”霍亦瀾摸了摸他的頭道。但實際上真正的計劃實施起來卻不會這樣簡單。
“那會抓住他嗎?如果他不來呢怎麽辦?”
霍亦瀾眸色微沉,冷笑道:“穆家有他想要的東西,他是一定會來的。隻要他來,就斷沒有再讓他逃走的道理。我既然能對付得了他一次,就可以對付第二次。”
他神色冰冷,眼底也迸發出了毫不掩飾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