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宋玉見狀,便輕輕扯了扯霍亦瀾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做得太過火。

霍亦瀾便隻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隨後就握著江宋玉的手轉身離開了。

實際上他們又怎會不清楚,這老太太是有所隱瞞的。但是即便他們知道這一點,卻也不能強逼著這兩人說實話。

丹雲校規之一,便是不能隨便對普通人動用武力和法術。

霍亦瀾倒是並不拘束這一點,隻是他的道侶的性子一向溫良純善,總是會對弱者保有同情心。雖然他有時候總是無奈於這一點,卻也知道這也正是江宋玉最吸引他的地方。

不過對付這樣難纏的老太太,倒也並不是非要動手。隻要讓他們嚐到點苦頭,那自然也就能說實話了。

他這樣想著,卻聽身後的段銘突然驚呼一聲道:“謝與真,你在幹什麽?!”

江宋玉和霍亦瀾聞聲轉頭看去,就見謝與真正一手掐著那小男孩的脖子將其輕鬆拎起。而那老頭和老太太也正被他的靈力壓製著不能動彈。他們的臉上又露出了熟悉的恐懼神色。

江宋玉神色微變,連忙嗬斥道:“謝學弟,趕緊放開那個孩子。你怎麽能對一個孩子下手呢?他們隻是普通人啊。”

謝與真回眸看他,神色隱在陰影裏,無端的帶上了幾分鬼魅。他看著江宋玉輕輕笑著問道:“話還沒有問完,學長又何必急著離開。”

“這不是你傷害普通人的理由。”江宋玉緊抿著唇,神色看起來嚴肅極了。

段銘和李恪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卻都站在一旁不發一語。但實際上他們對謝與真此刻的行為卻是有些讚同的。與其虛以逶迤等著他們良心發現說真話,倒不如直接采取非常手段逼他們說。

不過他們雖然這樣想,卻也並未表現出來。畢竟,他們可不想違反校規。這出頭鳥既然有人當了,他們便靜觀其變就好。

“看來學長覺得他們無辜。那不如就讓他們自己來說好了。”謝與真輕描淡寫的說著,手上的力道卻沒有絲毫的鬆懈。可奇怪的是,那小孩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應。

江宋玉察覺到這一異狀,便不由得的道:“謝學弟,你還是先放下那個孩子吧。他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謝與真嗤笑一聲,神色不明的道:“學長才看出來嗎?這孩子已經陰煞入體,很快就要死了。”

“你胡說!”旁邊的老太太立刻就大聲反駁。

謝與真雖然壓製了他們的行動,卻並未剝奪他們說話的自由。

“那你就當我是胡說吧。不過我也可以現在就殺了你的小孫子,反正早起晚死都一樣。早點死還能算是解脫,您說對嗎?”

他微微勾著唇角,看起來就像是地獄裏走出的魔鬼。

老太太被嚇住了,臉上滿是驚駭。

“謝學弟!”江宋玉忍不住上前一步,卻見一杆炎槍忽然憑空出現橫在了他的麵前。而在炎槍之後,便是傅玄冰冷的麵容。

江宋玉的腳步被迫停下,下一秒他就被霍亦瀾護在了身後。與此同時,一柄雪亮的長劍也伴隨著一聲清鳴出鞘,直指炎槍的槍尖。

屋子裏的氣氛也一下子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霍亦瀾的修為要高於傅玄,但後者在與他對上時,氣勢卻完全不輸於他。

段銘微微勾著唇角看戲,李恪卻是皺起了眉頭。

所有人裏,也就隻有謝與真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了。

他依舊捏著那小孩的脖子。脆弱的脖頸在他的手裏就像是豆腐渣一樣,隻需輕輕一捏就會碎掉。

他看著小孩毫無生氣的臉,輕輕道:“真可惜啊。”

說完他就輕歎了一聲,那架勢仿佛下一秒就會要那孩子的命。

老太太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麵了。最終還是對孫子的疼愛戰勝了一切,她連忙開口道:“我說,我說。你問吧,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隻要你放了我的小孫孫。”

謝與真輕輕笑了,眉眼彎彎的樣子看起來煞是溫柔。他道:“我當然不會對您的孫子不利,隻要您的回答讓我滿意。”

又是威脅。老太太也隻能含淚點頭了。

“那麽,第一個問題。關於王秀蘭的謠言,究竟是從誰的口中傳出來的?”

老太太有些糾結,但頂著謝與真直勾勾的視線,她最終還是頹廢的道:“是我。是我傳出去的。是我說王秀蘭生不出孩子很丟人,也是我說她偷人,說她的孩子不是李二牛親生的。”

“哦?為什麽您要那樣說呢?”

老太太哆嗦著嘴唇,緩緩道:“不下蛋的母雞,有什麽不能說的。我也隻是隨口說兩句而已,也沒真的想對她怎麽樣。再說了,她之前的確生不出孩子,突然就有了,誰都會那樣懷疑。村子裏有這樣想法的也不隻有我一個人。”

“原來如此。”謝與真唇角的笑容微微擴大,他轉過頭輕飄飄的瞥了一眼江宋玉,眼神中也滿是戲謔。

而江宋玉則是完全被老太太說的話震驚到了。他想不到世界上居然會有這種人。明明對方並未做什麽,卻總是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他人。甚至,她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謝與真不再看他,而是對著老太太繼續道:“第二個問題,王秀蘭究竟是怎麽死的。別再拿那一套說辭搪塞我,我要聽點不一樣的。否則,後果你清楚。”

老太太的身體不可抑製的抖了抖,她的眼裏也滿是掙紮。

謝與真也沒有催促她立刻就回答,他耐心的等待著,另一隻手也忍不住捏了捏小孩柔軟的臉頰。

這樣的動作也仿佛在暗示什麽。老太太當即什麽掙紮都沒有了,她立刻就開口道:“王秀蘭就是跳井死的,但是她不是自願嫁給李二牛的,她是被李二牛從販子手上買回來的。”

謝與真放下了手,卻仍看著手中的小孩道:“繼續。”

老太太隻能接著道:“王秀蘭是城裏來的大學生,哪裏看得上李二牛。她一開始沒有孩子,也是被她自己偷偷流掉了。頭兩年她也老想著跑,但是我們這地方,她那樣的城裏娃怎麽可能跑得掉。被抓回去毒打幾次後,那丫頭也應該是認命了,也開始接受李二牛給他生孩子了。我承認,我是說她偷人,但是她的死跟我沒關係啊。她真的是跳井死的,沒有人逼她。我說的都是實話,真的沒有騙你。求你了,放了我的孫子吧。”

謝與真看著她滿是褶皺的臉,神情冷漠的道:“現在,最後一個問題。村子裏所有人是不是都知道王秀蘭是被拐來的?”

“是,我們都知道。不隻是王秀蘭,村子裏好些個女人都是這樣來的。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如果不這樣,誰又願意嫁到我們這兒給人當媳婦兒啊。”

即便是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也還是在不遺餘力地為自己辯解。聽得其他的人都眉頭緊皺,看著她的眼神中也充滿了厭惡。

江宋玉也沉默了,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在這沉默的氛圍中,謝與真卻忽然輕笑了一聲,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隻見他將手中的小孩直接甩在了老太太的身上,還順手解除了對他們的禁製。

他對著仍然驚恐不已的老太太道:“你的回答讓我很滿意,所以孫子還給你。不過我剛剛可不是在騙你,他活不過今晚了。”

老太太見他真的不是在開玩笑,當即兩眼一番就暈了過去。旁邊的老頭見狀,也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謝與真沒拆穿他拙劣的演技,隻拉著傅玄的手和他一起離開了。

霍亦瀾並未阻攔,卻也沒和他們一起離開。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這座院子。

外麵夜涼如水,晚風習習。之前那股透骨冰涼的陰氣已經散去,這就像是個普通的夜晚一樣。

站在狹窄的小路上,謝與真靜靜地抬頭看著高掛在天空上的明月。他神色靜謐,一時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傅玄沒有打擾他,隻靜靜地陪著他。

片刻後,謝與真回神,他輕呼了一口氣道:“差點就忍不住了。”

傅玄握緊他的手,神色沉沉的問道:“是他嗎?”

“是他。從見他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幾百年了,他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不對,是他們都沒有變化。不過很可惜,他們沒認出我。”他輕輕說著,神色中卻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說不清究竟是譏諷,還是失望。

或許是失望多一點吧。畢竟他可是很期待他們在知道他還活著的時候,究竟會是怎樣的表情。

“從未將你放在心上的人,自然認不出你。不過我不會,不論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會一直認得你。”

麵對突如其來的表白,謝與真卻是挑眉道:“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是趕緊去村長家裏比較好。”

傅玄的雙眼瞬間危險的眯起,他盯著眼前那雙殷紅的唇瓣道:“我還以為你會對我有所獎勵。”

謝與真撇過臉,裝作冷淡的道:“回去再說。”

傅玄瞥見他微紅的耳垂,便含著笑意語氣低沉的道:“那好吧,那就回去再說。”

短短兩句話,卻暗含著令人麵紅耳赤的曖昧。

謝與真不再看他,連忙抓著他的手就往前走。傅玄也順著他的力道跟在他的身後,唇邊的笑意卻一直無法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