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關了一整天,等到天色漸晚的時候他才出門。

他還是那副打扮,將真正的麵容隱藏在了兜帽下麵。

外麵的大街上,夜市已然開啟。無數行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傅玄麵無表情的穿過熱鬧的人群,一路徑直去了城中的西市。

琉璃城內,東市熱鬧,西市稍顯冷清。隻因為西市是暗坊所在的地界。

所謂暗坊,便是做一些地下買賣的地方。任何在明麵上不能出現,無法銷售的東西,在暗坊都能尋找到。

因此很多修士都會刻意隱藏起自己的麵容,前往暗坊尋找自己心儀的東西。

幾百年過去,傅玄本以為暗坊的變化會很大。但看著那眼熟的招牌,他便知道其實這裏一直都沒發生什麽大的變化。

其實也沒什麽好驚訝的。修仙之人多以百年為單位閉關,即使區區幾百年過去,外界也不會發生太大的變遷。

走進暗坊裏麵,熱鬧卻略顯陰鬱的氣氛一下子就壓了下來。

傅玄往下壓了壓頭頂的帽簷,更加遮掩住了自己的樣貌。

放眼望去,行走在暗坊中的其他人也多是這樣的打扮。他這一身倒是並不顯得突兀。

他此次前來的目的便是為了處理掉他身上的一堆妖丹和妖獸肉。

這城中有能力能全部收了他妖丹的,除了珍寶閣,大約也就隻有暗坊這裏的店鋪了。

他對這裏還算熟悉,憑著記憶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名為“暗寶閣”的店鋪。

這家店也是百年老字號,幾百年前他也曾來過幾次。當時與他打交道的那位暗寶閣的實際掌權人十分精明,仿佛長了八百個心眼子。也不知道這幾百年間,暗寶閣背後的主人有沒有換人。

傅玄走了進去,剛抬頭就看見裏麵已經早有人在,並且正在跟掌櫃爭論什麽。他隻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一旁的夥計瞧見他也連忙過來招待。

“這位客官,不知您來小店是出售物品還是購買物品?”

傅玄淡淡瞥了他一眼,開口道:“我要出售妖丹,聽說你們這裏價格很公道。”

夥計聞言立刻笑逐顏開道:“那您可真算來對地方了。請先隨我來~”

夥計將他引到了一邊的桌子旁坐下,又殷勤的給他倒了杯茶水,而後道:“客官您先請坐,我去給您把價目表拿過來。”

說完他就跑開了,但沒一會兒他就又跑了回來,並且手上還拿著一張紙質的表格。

他將表格遞到了傅玄的手裏道:“客官您瞧,這上麵就是我們店鋪收購妖丹的價目表了。但是這上麵的價格也隻是作為參考而已,如果您拿出的妖丹品質足夠高,那麽價錢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夥計笑的精明,也沒有過分諂媚。

傅玄一目十行的將表格上麵的內容大致看了一遍,心中也頓時有了計較。

他隨後把表格放下,瞥了眼掌櫃所在的方向問道:“你們掌櫃還有多久能好?”

夥計道:“這……如果客官您要是實在等不及的話,我們店裏其實還有一位師傅可以鑒定妖丹。不如您……”

傅玄正輕輕敲著桌子,聞言卻打斷他的話道:“六級的妖丹你們也能做主?”

六級以上妖丹都是高階妖丹,在外麵的市場上也實屬罕見。夥計一聽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臉上也露出了幾分不敢置信。

而在另一邊,掌櫃與另一位客人的爭論也不知何時停止了,並且他們都朝著傅玄這邊看了過來。

注意到他們的視線,傅玄卻並未在意。他隻是依舊淡定的喝了口茶,一副巋然不動的樣子。

然而這時候,那另一位客人卻有些迫不及待的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

待到近前,那名客人也客氣的開口道:“這位道友,我方才聽到你說你的手上有六級妖丹?不知可否是真的?”

傅玄聞言抬頭看去,就見眼前的人身上披著和他一樣的寬大黑色鬥篷,隻是他的臉上還覆蓋著一麵可以阻絕神識查探的麵具。

他不動聲色的將人打量了一遍,隨後淡淡開口道:“自然是真的。隻不過聽你的意思,你好像想從我的手裏直接購買妖丹?這不合規矩吧。”

“是啊孫道友,這可不合規矩啊。”趕過來的掌櫃也跟著道。

被稱為孫道友的男人聞言卻不滿的道:“劉掌櫃,要說不合規矩的話,先破壞規矩的是你們吧。半個月前我就從你們這兒預定了一批六級妖獸內丹,和一批五級妖獸內丹。你當時是怎麽跟我說的?你說我要的這兩批貨正好半個月後就會有,結果我今天來了,你卻告訴我我預定的那兩批貨已經給別人了。”

“別告訴我,這就是你們暗寶閣做生意的規矩。”

掌櫃聞言也不禁有些無奈道:“孫道友,這一次的確是我們的疏忽。我們願意雙倍退還您的定金,並且您下次來我們還可以給您打八折。至於那批貨,我這小店也確實拿不出給您了。”

孫道友冷笑道:“既然如此,那這位道友的手上正好也有六級妖丹,我直接從他手裏買也是一樣。”

“可是這著實不合規矩,若您執意要這樣做,暗寶閣也將不再做您的生意。”掌櫃也毫不退讓。

兩人再次僵持住。

就在這時,傅玄忽然淡淡開口道:“許久不來,沒想到暗寶閣竟然已經敗落到這個地步了。給予客人的承諾說不履行就不履行,如此失信的行為,叫人如何再相信?我看我還是去別家店吧。”

說完他便毫不猶豫的起身離開了。

夥計想要阻攔,卻沒攔得住。而在他走後不久,那名姓孫的道友也氣憤的拂袖離開了。

看著他們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夥計不禁憂心忡忡的道:“劉掌櫃,就這麽讓他們離開真的好嗎?萬一他們出去亂說怎麽辦?這豈不是要敗壞我們的名聲?”

劉掌櫃聞言卻是不以為然的回道:“他們若要說,便讓他們說去。我們暗寶閣也開了幾百年了,有口皆碑的還怕他們的三言兩語挑撥?”

夥計一聽,確實也是這麽回事。更何況這一次他們也並非有意失信於客人,實在是迫不得已而已。誰讓他們的少東家為了獲得美人歡心,強硬的就將那一批貨擄走了呢?

他們這些打工人也哪有置喙老板的權利。

夥計搖了搖頭,很快就去幹活了。隻有掌櫃還站在原地癡癡的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片刻後,隻見他忽然歎了口氣。

這些年暗寶閣確實逐漸敗落了,也不知道還能繼續撐多久。

卻說另一邊,傅玄在離開了暗寶閣後便直接離開了暗坊。他腳步很快,沒一會兒就拐進了一條無人的小巷子裏。

等到他站定後,在他的身後也很快就傳來了另一道腳步聲。

他回頭看去,就見剛剛在暗寶閣店鋪裏遇到的那位孫道友果然跟了上來。

四下無人,那名孫道友也並不靠近他,隻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好奇的打量著他。盡管此處黯淡無光,卻也並不會阻礙修士的視線。

過了好一會兒,孫道友才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傅玄?”

聞言,傅玄沉默片刻後便直接揭下了頭頂的兜帽,將他本來的樣貌露了出來。

看著他那張熟悉的臉,孫道友也隨之揭下了他臉上的麵具,露出了一張令傅玄頗為熟悉的麵容。

正是公孫亭。

“學長,好久不見。”傅玄淡淡道。

公孫亭的臉上也不禁帶上了幾分笑意,他朝著他走近了幾步道:“好久不見啊傅學弟。沒想到居然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

傅玄輕抿著唇,接著開口道:“抱歉學長,昨天在珍寶閣其實我聽到了你在叫我,但是大庭廣眾之下,我並不好直接承認身份。還請學長見諒。”

公孫亭原本也正想問他昨天為何不搭理自己,此時聽他這麽說,瞬間也腦補了起來。

他神色微變道:“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你先跟我走,咱們回去再慢慢說。”

傅玄沒有拒絕。

隨後兩人隨後便一起離開了小巷子。

此時夜色更深。但東市大街上卻依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兩人穿過熱鬧的人群,最後來到了望江樓的門口。

看著那熟悉的酒樓招牌,傅玄的神色一時有些微妙。

公孫亭沒有注意到他情緒的變化,隻一邊帶著他往裏麵走去,一邊說道:“這幾天我和老師就一直住在這裏。哦對了,老師就是鹿采老師。我們過來這裏首先也是為了拜訪老師的故友,當然,珍寶閣的大型拍賣會也要開始了,我們也準備留在這裏等參加完拍賣會後再離開。”

傅玄一言不發。

公孫亭不禁回頭看他,隻覺得他沉默的有些不正常。

回想起剛剛傅玄說的那一番話,公孫亭斂了斂神色,便繼續問道:“對了傅學弟,你現在是住在哪裏?”

此時此刻他們也已經到了三樓,公孫亭正領著他站在自己的房門前,他一邊開門一邊隨口問了句。

傅玄看了眼對麵的房門,隨後開口道:“就在你對麵。”

“啊?”公孫亭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就在這個時候,他房間的門也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