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冥頑不靈(1/3)
“小竹,你要去哪裏?”戴果子見她站起身,連忙詢問道。
“說方原生穿回來的衣衫上有血跡,我怕他受了傷,過去看看才能放心。”柳竹雪疾步走到書房門口,門是虛掩著的。她抬手推門的同時,外頭也有人想把門往裏麵反推。
明顯外頭那人的力氣遠不如她,柳竹雪微微使勁,連門帶人都推到大開。外頭站著的正是方原生,臉色發白,比昨天看起來要憔悴得多。
“你怎麽快換好衣服了?說你衣衫帶血,有沒有哪裏受傷了?”柳竹雪退後一步,見方原生眼底陰晴不定,直勾勾的看過來,仿佛想要看透她的心。她倒是絲毫不懼,目光相迎。
“我沒有受傷,隻是提刑司那地方本來是我不喜的地方。一不小心蹭到血跡,所以回來才趕緊把髒衣服換掉,讓你擔心了。”方原生低著頭念叨,猛地看見柳竹雪身後還有個男人跟著,嚇得差點結巴,“這,這又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顧公子不放心柳姑娘,讓我陪同過來。”戴果子搶在柳竹雪之前開口,免得她為難。
柳竹雪的眉角動了動,有些意外。今天居然如此配合,那昨天吃醋拈酸的又算哪門子的事?
方原生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一下子信了:“竹雪一人出來,雖然武功傍身,有個人陪著也是好的。現下她人到了這裏,不會有危險的,你去外麵等著便是。”
戴果子咧了下嘴,沒有反抗,說了個好字,轉身出去,還特意把書房的門給關上了。
柳竹雪有些哭笑不得,他這麽聽話,自己反而有些不習慣了。可眼下要是鬧起來,的確是要誤大事的。她眼角餘光瞧見方府的燈籠已經掛起,照出個淡淡的人影在窗前,看著果子的影子,她眉眼跟著溫柔起來。
再轉過頭時,看方原生都愈發順眼,那一眼看得方原生都有些受寵若驚起來:“我雖是這樣說,但答應你去提刑司的,絕對不會食言。你想打聽的那個人,的確已經昨天半夜被押解到了。隻是……”
柳竹雪平視著他,靜靜等他繼續說下去。
“隻是你別難過,這人肯定是救不出來了,據說犯的是重罪,吳圩吳大人親自審訊的,別人想瞧都瞧不見的。我也是通過幾層關係,進去走了一遭,並不曾見到本人。”方原生很是耐心解釋給她聽,“不知你聽過吳大人的名諱沒有,顧長明應該清楚,正是接任顧武鐸大人官職的那位。顧大人是活閻王,這一位大概就是鬼見愁了。”
說到此處,方原生的眉頭皺起,似乎又想到無意撞破的逼供場麵。提刑司中血腥氣濃重,以前他聽聞從裏麵出來的官員,在街上走動,連野狗都避讓著走的。與之相比,國子監真是寧靜平和之地,他以後要好好珍惜才是。
“可知什麽罪名?”柳竹雪有些意外,以為方原生多半是白跑了一次,沒想到多少還是問出些細節的,“若是死罪,那麽有沒有希望進去見最後一麵。”
“我說你到底是承了這人的什麽恩情,要如此執拗。你可知道若非我是國子監辦差的,素來本分老實,今天打聽這些已經是連坐之罪。你未必能看到我平安歸來了!”方原生剛才被柳竹
雪的溫柔迷惑,很快反應過來,她壓根沒有這個心意,一味就是要問被提刑司關押的那個。
若非知道孫友祥的年紀比柳致遠還年長些,方原生簡直要懷疑,柳竹雪到底是抱著什麽心態,花費最後的人脈去打聽此人。
柳竹雪當然聽出方原生動了氣,她不敢反駁。本來方原生對她有深一層的意味深長,她不道破,反而利用對方,本身已經對其有虧。
方原生的話與顧長明猜測的無差,提刑司十分警惕有人上門打探。方原生能夠全身而退,已經十分難得。她雖然替孫友祥著急,絕不會讓方原生再次涉險的。
“你肯替我打聽,我已經很感激。你問我到底承了其什麽恩情,我若是說救命之恩,你信不信?”柳竹雪眼波盈盈,三分真七分假的,把自己經曆的和小鳳凰受傷住在曲陽縣縣衙中養傷的那一段糅合在一起說。
方原生倒是沒有插嘴,柳竹雪說到最後眼圈發紅,幾度哽咽說不下去:“父親已經過世,我作為女人無法盡孝。本來還想再尋機會好好報答恩人的,誰曉得恩人又生死不明。”
“你別傻了,他救你的時候多半知道你是柳少尹的女兒。你可知他犯的是什麽罪,忤逆皇上,試圖結黨營私,數罪並罰,我一時半會的都說不清楚。”方原生一心要驚醒夢中人,用力拍兩下書桌角,“沒準當時想要通過你來拉攏柳少尹的。不曾想柳少尹過世的太突然,留下你兄長又做了外官,你一個人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了。所以,他後來與你聯係過沒有?”
柳竹雪若不是家道中落後,始終跟在顧長明身邊,大概已經被方原生的一番話給說動了。到底是國子監的人,口燦蓮花,句句在理。
她搖了搖頭道:“沒有再聯係過,他為人低調,肯定不想我因此而想著要報答。”
“冥頑不靈,冥頑不靈!”方原生氣得直接站起身來趕人,“我是豁出半條命幫你打聽來的這些,你要是經曆過前事,再把自己為了個居心叵測的人搭進去,我隻能說愚蠢之極。”
“你聽我說……”柳竹雪一手抓住門框,掙紮著還想再問。
方原生的火氣上來,直接把書房門推開,把人往外推:“我不要聽你說,一句話說明白了。這人當時接近你就是存了故意,此事到此為止。你想想你兄長,好不容易為柳家掙回點臉麵,你又要一時衝動讓其跟著你身敗名裂嗎?”
柳竹雪一隻腳退出門檻,另一隻腳還在裏麵。要說天真,方原生比她還要單純。要是兄長像樣,她又何須賴在顧家不走。這個時候還口口聲聲兄長,那是對她而言的陌路人,隻不過湊巧同姓罷了。
心裏雖然這樣想,柳竹雪麵上隻有焦急:“我的話沒有說完,怎麽說逐客令就往外趕人的。”
“我是為了你好。”方原生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見到戴果子正好站在那邊,聽到動靜向著這邊看過來,“你是顧長明派來盯著她的對不對!我可算知道為什麽要盯著了,是怕她亂說亂跑。快點把人帶回顧家,就說我交代的,不許她出門,在那個孫友祥處決之前,最好都關著她。”
戴果子聽到處決兩個字時,眼珠子都
紅了。方原生什麽都沒有看出來,拉扯著柳竹雪往前走,順勢又重重推了戴果子一把:“別在這裏惹我動氣,你走,你們都走,想明白了再來找我說話。”
戴果子本來還佯裝要相勸的,手裏被塞了個什麽東西,他先是一怔,很快明白過來是方原生特意塞給他的。若是說什麽私下授受,也絕對不應該是他,難道說是慌亂中塞錯了對象?
“送客送客!”方原生的手一揚,立時有下人急匆匆過來請兩人離開。
戴果子將手中的物件又用力捏了兩下,似乎是個嚴實的蠟丸,這種東西裏麵多半是用了存放機密消息的。他鬼使神差的收進衣袖中,沒有要立時告訴柳竹雪的意思。
方府的下人生怕他們走到半道又轉回來找方原生麻煩,一直把人送出院門。沒等他們走出去兩步,砰的一聲連院門都緊閉謝客了。
“這是怎麽回事?”戴果子雖然在方原生抬高聲音時,隱約聽到兩句,那秉著連進提刑司這樣的任務都敢接下的交情,小竹又是溫柔如水的性子,不至於會翻臉成仇。
“他說生氣就生氣,一點預兆沒有。”柳竹雪想了想才道,“興許是今天去提刑司見到血肉模糊的東西,心裏頭有些別扭了。他打聽出來不少事,我們上車邊走邊說。”
戴果子等她入座坐穩,馬鞭揮起,穩穩駕駛起來,蠟丸在衣袖中藏匿甚好,柳竹雪根本沒有留意到這些。
“他勸我不要妄想救人。連關押在提刑司中的時候,也隻有吳圩一人可以見到孫大人。”柳竹雪知道此事棘手,“打聽到的也是忤逆皇上,集黨營私。與本來的那些相差無幾。隻是我問他有沒有可能探望,他突然就氣得瞪眼歪嘴的。”
“他要是心軟答應了你,代表很快又要去提刑司,而且可能不止去一次。不如發場脾氣,讓你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戴果子本來存著一線希望,希望從別人口中聽到幹爹隻是被冤枉,很快審查清楚便能放出來,到時候他一定好好孝敬幹爹。
“如果提刑司抓的是其他人,我的確已經打消這個念頭了。憑借我們眼下什麽都沒有的條件,別說救人了,還沒一步踏進提刑司已經被五花大綁的扣下來。”柳竹雪重重歎口氣道,“果子,孫大人真不是那樣的人,為什麽,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死棋!”
戴果子的手指勾著蠟丸,心中想的是方原生為什麽把這個交給他?裏麵存放的到底是什麽消息?還有他要不要同小竹實話實說?
“所有人都說他是壞人,我也不會認同的。”戴果子用力朝著拉車的馬匹抽了幾鞭子,馬匹吃痛受驚,撒開四蹄飛快的跑了起來。“全天下的人都說他不對,我依然會選擇站在他的身後。”
“果子,那天你說你親生父親不一定是死了,可能隻是沒有回來?”柳竹雪聽他的話透著壓抑,想要換個話題,這一句問出來,似乎更惹人心中不悅了。
“其實我每次有這樣念頭的時候,寧願他死了。如果他是死了,那麽心裏頭肯定還舍不下我。如果他還活著,便是主動把我拋棄了,他不要我了。”戴果子聲音驟然抬高道,“自己的親爹都不要我了!”
(本章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