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安忽然覺得，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
似乎一直不是忙於這樣的事情，就是忙於那樣的事情。
竟然都沒什麽假期可言？
尤其是方才回到家中，就看到高漸離和蓋聶兩人已經等候多時。
他頓時有了一種自己是大牲口的感覺……
看著似乎有許多話想說的高漸離，餘安隻能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來：
“先吃飯……今天是我第一次去朝會。”
餘安隻能這樣委婉地表達自己其實已經很累了。
可是，不管是高漸離，又或者是蓋聶，其實都沒有這種洞察人心的覺悟。
或者可以換一個說法，他們已經聽出來了餘安的話外之音，但是卻當作自己什麽都沒有聽出來……
飽餐過後，餘安奇怪的發現自己身體中原本已經失去了的精氣神，就這樣沒有任何征兆的恢複了過來。
年輕健壯的身體，就是年輕人最大的資本。
“倒是不知，墨家這邊的意思……”
餘安沒有提農家半個字，但是他相信高漸離必定知道，農家現在已經選擇成為了帝國的馬仔。
“如果可以幫助钜子解除封眠咒印，這件事情不會太難。”
高漸離神色認真的說道：“除此之外，墨家的學說，我鬥膽認為，更加符合實用，遠比其他諸子百家流派的學說，更加學以致用。”
“八千冊，如何？”
第一個歸順帝國和第二個歸順帝國的勢力，總應該有所區別。
否則的話，以後誰還會爭做第一個為自己賣命的馬仔？
可，餘安不知道的是，高漸離心中想的是三千冊而已。
好家夥！
他這一開口，直接就是八千冊！
這等幹脆的財大氣粗，讓高漸離都差點把持不住。
倒是蓋聶，極度冷靜的問道：“如此大手筆，大人隻怕還有附加條件吧？”
“大叔說的不錯……”
餘安沉吟道：“墨家的理念是什麽？天下之人兼愛非攻，人人愛人。”
“總結起來，就是以下幾點“兼愛”、“非攻”、“尚賢”、“尚同”、“天誌”、“明鬼”、“非命”、“非樂”、“節葬”、“節用”。
客觀點說啊！
墨家的思想，其實非常適用於一個大統一的帝國。”
“比如說，你們崇尚的兼愛，尚賢、非命，節葬、節用，這幾乎是有點眼界的君王，都會推崇的事情。”
“說實話……”餘安忍不住看著高漸離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笑容來：“我都不知道守著這樣的寶山，怎麽混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高漸離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餘安抓起一張紙來，輕輕地平鋪在桌子上，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高漸離：
“小高，我問你，如果是墨家率先研究出紙張來，你們會把紙張視作墨家的絕世奇珍，還是像我這樣，直接就交給帝國，造福萬民？”
“這……”
高漸離遲疑了起來。
“雪女鬥膽一問，大人把造紙術交給陛下，可是為了官職富貴？”
雪女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走到了房門邊上，正好聽到餘安這句話。
高漸離麵上微微閃過一絲異樣：“雪女，不得無禮。”
“無妨！”餘安淡淡一笑：“雪女姑娘請坐！”
雪女坐下以後，高漸離心中依舊帶著幾分忐忑。
餘安笑道：“錦衣衛指揮使，為陛下執掌錦衣衛，已經是兩千石的高官，如果說為了官職的話，陛下曾有意讓我接替左丞相的官職。”
“左丞相！”
此言一出，在場的三人，都露出驚容。
餘安卻淡淡一笑：“是啊，那可是真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了。
但是我拒絕了。”
“不僅如此，造紙術，你們也看到了，此法任何人獻給皇帝，換一個關內侯的爵位難嗎？”
“不難。”
蓋聶目中也露出幾分認真之色來。
“第一個勸說皇帝撤銷焚書令的人，也是我。”
餘安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眼睛也落到了雪女臉上：“所以，雪女姑娘，你還覺得我是為了官職嗎？”
雪女麵色羞紅，起身行了一禮：“是雪女失言了，還請大人責罰！”
“本就是玩笑話而已，何須如此在意？”
餘安揮了下手，示意雪女坐下：“所以，我的想法是，你們想要刊發八千冊墨家書籍，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但是，所有一切，都需要有一個出發點。”
高漸離深深一拜：“還請大人名言！”
“一切以實際出發，是否能夠對百姓的生活有所改善，是否能夠對大秦這個完整的大一統的國家有所幫助！”
餘安麵色嚴肅了起來：“我已經向著陛下主動請纓，去帝國最為貧困的地方，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負！
如果你們覺得墨家的政治理念有道理，可以實行下去，讓一個赤貧的地方變得富裕起來，我可以直接任命你們成為那個地方的官員。”
這話出口，所有的人又是一愣。
可，誰他麽能知道，餘安這真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
而且，運氣好的話，還能順便忽悠到幾個能力超強的小老弟為自己鞍前馬後。
豈不美哉？
“大人已經位居上卿，卻能在帝國發展的黃金時期，放棄手中的權力，放棄在朝堂上能夠獲得的利益，去大秦最為赤貧的地方幫扶發展。
我墨家自詡人才輩出，未必不能追隨大人！”
高漸離也有一腔熱血。
竟然愣是被餘安這番話給忽悠到了……
餘安見目的達到，當即神色凝重的頷首說道：
“我果真未曾看錯人，不過，小高，你可要想好了，我們去的地方，乃是帝國叛亂頻發，最為貧窮的地方……”
“任何貧窮的地方，隻要能夠得到合理的治理，就一定可以富裕起來，這個道理，我一直堅信！”
高漸離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餘安感概不已，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純粹的偉大的人。
甚至為了忽悠高漸離、還有墨家弟子跟隨自己去南邊，這樣的話都能編出來……
但是，這並不妨礙曆史上本來就有這樣純粹的偉大的人。
高漸離或許隻是去為了向著自己、向著皇帝證明墨家施政理念，是絕對可行的。
但是，如果他真的做到了。
那不僅是自我認知的實現，更是一種偉大的嚐試。
從此以後，但凡是有學識有抱負的年輕人，都會把前往邊疆扶貧的事情，當作自己人生偉大理想的開始。
這對於整個社會而言，就已經形成了一種健康良性的循環。
餘安是真的沒想到……
自己真的隻是準備忽悠一下高漸離而已，卻……
好吧。
餘安隻能在心裏承認，自己或許真的是天選驕子……
“咳咳——”
他輕輕的咳嗽了兩聲：“那麽，我最後總結一下，墨家的經典，你們現在能寫出多少來，都無所謂，反正我承諾的八千冊，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幫助你們刊印出來。
而且，盡量會在龍棺下葬，皇帝陛下接見天下諸子百家的時候，拿出來給你們墨家長臉！”
聽到這個，不管是高漸離，還是雪女，都無比激動。
“同樣，墨家的機關術，也需要上交帝國，這一點，你們持何種態度？”
高漸離似乎已經和钜子商議過了一樣，聽著餘安發問，便不假思索地說道：
“帝國要興辦學宮，效仿古之稷下學宮，墨家需要占有一席之地。”
餘安點頭道：“這是必然！”
高漸離又道：“不僅如此，墨家各種研究經費……”
“自然是帝國供應！”
餘安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來。
“如此，墨家自無不許。”
餘安接著說道：“不僅如此，帝國還會挑選適齡兒童，進入學宮之中，一個強大的健康的帝國，不可能不重視教育。”
高漸離神色逐漸凝重起來：“也就是說，帝國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同儒家先賢所說的有教無類？”
“這樣有什麽不好嗎？”
餘安感歎道：“人人有書念，人人有飯吃，小孩子長大以後，都可以找到適合自己做的工作。
整個社會之中的人，都是有希望和有理想的。
這樣才是一個健康的社會。
這樣的社會，也才可能人人愛人，如果大家都吃不飽穿不暖的話，那還談什麽仁愛非攻？”
“所謂之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便是如此了。”
蓋聶也忍不住感歎起來。
“不過……我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要問大人。”
餘安點頭道：“大叔請說，而且別這麽客氣。”
蓋聶依舊沒有適應餘安叫他大叔這種奇怪的叫法，隻是微微點頭，隨後看著餘安的眼睛問道：
“我們聽到一些說法，說大人乃是從天而降，於無盡高空墜落人間，烈火焚燒而不傷不死。
於是，有種說法不脛而走。
那便是，大人是謫落人間的謫仙人。”
“不知，這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