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著章台宮的方向行進。

“李先生,您看,店老板今天說的那些,真要辦起來,能順順當當解決邊疆的問題嗎?”

馮去疾踱步到李斯旁邊,開口詢問。

往常,他們倆幾乎沒什麽交流,私下更是形同陌路。

即便同為丞相,在朝堂上位置相近,身為重臣,他們都清楚,結黨私營是萬萬不可的。

甚至,多聊幾句都不行,有時候還得唱唱反調,這樣才能讓皇上徹底放心,自己也不會遭猜疑。

再加上,李斯這人手段狠辣,秉持的理念跟朝堂上多數文武百官格格不入,因此,李斯可以說是被孤立了,真正意義上的獨行俠,孤家寡人。

所以,除非是公事,或者大庭廣眾之下,馮去疾平日裏根本不多和李斯搭話。今天主動過來詢問,實屬罕見。

李斯頗感意外,顯然,他也未曾料到馮去疾會親自找他攀談。

李斯沒多猶豫,很確定地答道:“店老板的計謀是好,但究竟能否徹底解決,我也不敢打包票。”

“這裏麵涉及的問題實在太多了。”

趙安的法子固然是好法子,但不確定性因素太多,問題不在趙安的方案,而在於需要考慮的各種外在因素。

“李先生覺得這當中有什麽問題?”馮去疾追問不休。

他今天找李斯商議此事,就是想提前通個氣,把能想到的問題匯總起來,等討論具體執行方案時,方便提出並解決。

“馮大人今天似乎與往常不大一樣啊。”

李斯笑著說道。

雖然同為大秦官員,說話還是謹慎些為妙,否則說不定何時就被背後捅刀。

李斯當年就是用離間計讓六國君臣失和,對人心研究極深,越是這種人,言行就越加小心。

“李先生說笑呢,我隻是在想,店老板的主意雖好,但必須有個穩固的前提。”

“那就是確保糧草供應充足!”

“有了這個前提,後麵的事才能順利推進。”

“可之前已向邊疆調撥了一波糧草,蒙恬將軍又領兵赴邊,帶走了大量糧草。”

“再調,恐怕糧草就不夠用了。”

“到時候,鹹陽城,乃至整個大秦的糧價怕是會漲到普通百姓承受不起的地步。”

“萬一真出了這樣的事,想必會生出更大的亂子。”

馮去疾滿麵愁容地說著。

他身為右丞相,日常負責之事與李斯這位左丞相不盡相同,這是為了強化皇權,削弱臣子權力的一種策略平衡。

九卿之一,掌管糧食的治粟內史正好歸馮去疾管轄,所以他才對國庫和糧草情況了如指掌。

李斯一聽,眼睛猛地睜大,眼神中滿是驚異,“店老板真是料事如神啊!”

“李先生何出此言?”馮去疾不解地問。

接著,李斯講述了他先前和皇上一同來酒館,發現趙安囤積貨物的事。

“我原以為店老板隻是隨口一提,就連蒙恬將軍出兵也沒太放在心上。”

“沒想到,竟真被店老板言中了!”

李斯的聲音已有些顫抖。

起初聽聞此事,他最關心的是天氣轉寒,匈奴人會來掠奪,根本沒把趙安說的糧價上漲當回事。

如今聽馮去疾說糧草已不夠,李斯才意識到,趙安那時並非信口開河。

“店老板的眼界實在太深遠了!”

馮去疾由衷讚歎,但臉上依舊掛滿了憂慮。

“除了糧食問題,我還憂心其他問題,這些也都關係到邊疆能否安定。”

李斯語重心長地說著。

既然馮去疾已攤開了說,李斯也就沒必要再藏著掖著,稍微透露了些自己的想法。

“李先生還考慮到了哪些問題?”馮去疾急切地問。

他和李斯擅長的領域不同,關注的問題自然有別。

“首先,官員的能力!”

“店老板的這個以工代賑計策,極為考驗官員的能耐。”

“處理不當,可能適得其反。”

“其次,那些一直隱忍未發的六國餘黨。”

“從推行郡縣製到後來的五項改革,都有人跳出來反對。”

“六國餘孽在其中肯定起了不小作用。”

“他們顛覆大秦的心不死,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否則馮大人以為,店老板為何在談到防範瘟疫時,特意強調了將士們的安危。”

講到這裏,李斯簡單腦補了一下。

在他看來,憑趙安的眼界,絕不會無緣無故提及將士問題。

若在今日之前,或許李斯還沒留意到這一點。

可聽了馮去疾說糧草告急,李斯便對趙安的每一句話,每個字,都在心裏反複琢磨,這才醒悟過來!

馮去疾恍然大悟,隨即也想到了這點,“若非與李先生商量此事,我險些忽略了如此重要的點。”

“多謝李先生提醒!”馮去疾對著李斯拱手作禮,言語中充滿了誠摯。

李斯擺擺手說:“馮大人不必客氣,該是我謝謝你,若無你的提醒,我也注意不到這些。”

李斯心中感激著馮去疾的提醒。

而後,兩人一邊隨馬車朝章台宮行進,一邊繼續討論各種問題,並思考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