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幾張紙,瞧著那紙上的幾幅畫像,李太後便愣住了,宮女遞過來的竟是通政司最新刊發的一份邸報。

關於邸報這事兒,李太後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

還有好些翰林院的人鬧過一陣子,說這邸報如此做法,有辱皇家體麵,有失大明國體。

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話。

可是站在太後的立場上。

她覺得……

改就改了唄。

用粗鄙的鄉間俚語宣講朝廷的政策,又或者,將皇帝的畫像刊登在邸報上,她覺得沒什麽大不了。

甚至於。

她還曾替通政司開脫過。

於是在不知不覺之中,這邸報的刊發速度越來越快,已經發到二十幾刊了,從每月一發到十天一刊,再到每月四刊。

頁數也越來越多。

越來越厚。

肉眼可見的。

宮廷畫師們的技藝是越來越高深了,將那人物,畫像都畫的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如往常一般。

這邸報上記載著皇帝的言行,朝廷的新政……

可是很快。

李太後便察覺到一絲不妥,便好似發現了什麽,將這邸報抖了抖,便從那一堆紙張裏掉出來一頁硬紙。

“這……”

怎麽還有人在邸報中夾帶私貨呐。

李太後心中好奇,便仔細觀瞧。

卻發現。

這硬紙殼上,竟然刊印著一幅熟悉的畫卷。

這畫麵上,有一個雍容華貴的美婦人,乘坐著華美的鑾駕,那鑾駕竟然是一輛四輪馬車。

馬車上撐著曲柄傘,車廂上雕刻著龍鳳紋路。

盡顯華美。

乍一看。

這女子還真是美貌端莊,再一看,李太後忽然覺得這畫中女子的樣貌,身段看起來似曾相識.

有些眼熟……

“哎?”

愣了神的李太後忽然睜大了鳳目,奇道:“這畫的是本宮麽?”

這竟然是一幅太後出遊圖。

一旁。

幾個宮女便雀躍著,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可不是嘛,賀喜太後,恭喜太後,太後上了邸報……”

於是乎。

瞧著這畫像上的嬌豔端莊女子。

李太後愣住了。

人麻了。

這通政司的畫師,是什麽時候偷偷給她畫了像的?

而那鳳目微微轉動,便又看到了那華美的圖卷之上,就在那四輪鑾駕的車體上,印著四個醒目的大字。

“順風車行。”

良久。

李太後才好似明白了什麽。

這些宮女看不出來的事,還在歡欣雀躍,可是李太後這般聰穎絕頂,手腕高明的女子,很快便察覺到了這邸報畫卷上的玄機。

這畫卷是太後出遊不假。

可是。

卻另有深意。

瞧著那順風車行四個醒目的大字。

漸漸的。

太後那嬌豔欲滴的臉蛋上,開始變得寒霜密布,對於自己的玉容登上邸報這事兒。

她倒是並不反對。

她李彩鳳母儀天下,為後宮之主又是皇帝生母,又不是醜的見不得人,又沒做過什麽虧心事。

她長什麽樣,自然不怕這天下百姓知道。

甚至。

李太後還有些小小的虛榮。

可是這……

順風車行四個字又是什麽意思?

隨著太後明白了過來,那玉容變了眼色,胸膛開始起伏,血壓又蹭蹭往上躥,這邸報上的圖卷是誰的意思呐。

除了那個沈烈還能有誰?

這順風車行不出意外的話,應是這位沈大人的產業吧,人都說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如今太後好車馬,還通過這邸報滿天下的宣揚,那權貴之家,宗親藩王必然紛紛效仿,琢磨著……

給自己家的老娘,王妃也搞上一輛,這不是拿她皇太後的金字招牌,出去招搖撞騙麽。

“哦……”

李太後心中恍然。

腦海中。

浮現出那張笑容滿臉,略帶忠厚的臉。

李太後好像又明白了點什麽,難怪這混賬小子當初在沈家莊的時候,無事獻殷勤,好說歹說非要送她一輛鑾駕。

還不惜血本的將那馬車裝飾了一翻。

弄的金碧輝煌。

本以為這混賬小子是一片真心,想要孝敬她這位皇太後。

卻原來……

這混賬小子壓根就沒按什麽好心呐,敢情他送車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下一步。

還真是生財有道呀!

“傳本宮旨意!”

李太後氣急了,便沉著臉,向著侍從怒道:“宣……錦衣衛指揮使沈烈來見本宮!”

侍衛,宮女們嚇了一跳,便隻好低聲應諾,急匆匆走了。

不出半個時辰。

殿外。

一個小太監便急急忙忙的趕來,向著太後雙膝下拜,戰戰兢兢道:“啟稟聖慈太後……沈烈沈大人遞牌子求見。”

李太後一怒之下,本想將命人將這大膽的臣子,推出去先賞二十記大板子,可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良久。

才將這心中火氣強壓了下去,從李太後那白皙的嘴角,溢出了一個字:“宣!”

等到沈烈從外麵走來,一本正經的參拜了太後。

而上首。

李太後隻是冷冷的看著,那傾城玉容上浮現出一抹冷笑,語帶嘲諷:“沈大人可真是做的一手好生意,你在家中敲算盤的聲音,本宮在慈寧宮也聽的清清楚楚呐。”

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

沈烈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便一臉錯愕的抬起頭。

看著皇太後那清冷玉容浮現的怒意,沈烈心中便有些茫然不解,在心中嘀咕著:“這是又怎麽了呀?”

好端端的怎麽動了大雷霆。

抬起頭。

沈烈便一本正經道:“太後這是……因何動怒?”

還有人敢招惹當朝太後麽。

“太後請下一道懿旨,下臣這便動手抓人!”

空氣一陣沉寂。

沈烈雖信誓旦旦。

可上首。

李太後卻隻是冷笑連連。

這冷笑讓沈烈不解,隨著眼睛一轉,便瞧見了太後手邊擱著的一份邸報,心中立刻叫苦不迭。

沈烈冷汗當場便冒出來了,在心中大罵著:“這誰呀!”

誰這麽不開眼,把邸報拿到慈寧宮來的呀!

這事兒……

沈烈本想瞞天過海,用太後的鑾駕給自己的順風車行來個廣而告之,從中大發一筆橫財。

可未曾想。

太後……

怎麽還有看邸報的習慣呐?

露餡了。

隨著沈烈尷尬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便好似做錯事的孩子被大人逮到了一般。

老臉漲紅。

而這大殿內的空氣便有那麽幾分尷尬。

太後隻是冷笑著,用一雙明眸嘲諷的看著,從牙縫裏溢出了幾個字:“沈大人……”

你是不是該解釋一番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