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及之處,海天一線之間,那星星點點的海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速迫近。

似乎在眨眼之間便露出了陣容。

絢爛的晚霞照耀下,天空中鮮紅似火,

沈烈站在古舊的瞭望台上,看著望遠鏡中正在高速駛來的幾艘海船,看著那張開的西洋式軟帆,桅杆上掛著的海匪旗子。

單筒望遠鏡中,那迎風招展的海匪旗,影影綽綽之間,依稀可見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替天行道。”

一瞬間。

冷汗從沈烈額頭上冒了出來。

是海匪無疑了。

很快。

大顆的冷汗從額頭滴落。

萬萬沒想到。

他此行本是要去琉球招攬一些人才,琉球還遠隔千裏,連影子也看不到,這才剛剛出了天津衛大約百裏。

便在這大明的內海,渤海灣的西側便遇到了海匪。

這讓沈烈心中又驚又怒。

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距天津衛近在咫尺。

倘若這夥海匪有意偷襲,大可以**,將有海無防的天津衛拿下,登陸後便可以直搗京師!

冷汗涔涔。

沈烈與維克托,白小娘子麵麵相覷,心中又暗自慶幸。

萬幸……

倭寇的水師實力不強。

若不然。

那後果隻怕難以想象!

而此時。

沈烈突然覺察到了一絲異常,猛回頭,卻發現停泊在淺水處的那幾艘官船,竟然解開了纜繩,慌不擇路的逃走了。

跑的真快。

三艘護航的小船第一時間便開溜了,緊接著,大海船也徐徐離開了海島,向著天津衛方向倉皇逃遁。

“哎?”

沈烈一愣,才意識到他這位欽差大人,東廠高官,竟然被老舊孱弱的大明水師給賣了。

就這麽……

將欽差大人一行人,孤零零的留在了海島上。

急怒攻心。

沈烈氣的翻了個白眼,便跳著腳的大罵起來:“鱉孫子……直娘賊……給老子回來!”

盡管沈烈暴跳如雷,可那幾艘水師艦船卻還是頭也不回的跑了,不多時,便一溜煙的消失在視野中。

島上此刻是一片死寂。

眼看著那幾艘海盜船,已經近在咫尺了,情急下,沈烈隻好帶著眾人向著鬱鬱蔥蔥的密林中退卻。

先找個地方躲一躲吧。

時間便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半個時辰後,夜幕落下,黑暗降臨,將茫茫大海中的島嶼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而一輪皎潔的明月終於升起。

島上。

密林中。

沈烈一行人也沒走遠,這島上本沒有路,到處都是泥濘的爛泥潭,蹲伏在一堆枯枝敗葉中。

十餘人欲哭無淚。

馬老參將一臉尷尬,踩著爛泥摸了過來,紅著老臉道:“卑職……治軍無方,請欽差大人降罪。”

沈烈啞然。

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罷了。”

都這時候了,追究他的失職也沒什麽用了,況且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他,如今這個年月就是這麽個情況。

當兵的死了白死,連個撫恤也撈不到,若是僥幸不死落下個殘疾,那可就更慘了。

想來那些水師官兵也不傻,不願意給朝廷賣命,更不願意給他這個欽差大人賣命。

漆黑中。

皎潔的月光從樹梢頭灑落。

淡淡的微光中,沈烈也沒別的辦法,隻好將大夥召集起來開個會,清點了一下人數。

加上馬老參將在內,總計十三個男人加上一個女子,好在隨身攜帶的火槍,彈藥還算充足,能打一場遭遇戰了。

將燧發火槍抄在手中,沈烈開始檢查彈藥。

耳邊一陣溫熱。

轉過臉。

沈烈便瞧見了白小娘子的瓜子俏臉,在他的麵前漸漸放大,那俏臉上神情有些緊張,卻又帶著一絲興奮。

“咋辦?”

白貞貞也提著一杆燧發火槍,吐著灼熱的仙氣,膩著聲音道:“不如……咱們和這夥海匪拚了!”

沈烈啞然。

又翻了個白眼。

“拚什麽拚?”

這娘們兒白長了一張魅惑眾生的瓜子狐媚俏臉,白瞎了這修長婀娜的身段,一瞧見打仗就好似黑瞎子看到了蜂蜜。

愛上頭。

動不動就要跟人家血拚。

“你給我靠後!”

說著。

沈烈便狠狠瞪了她一眼,看著她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小嘴兒,不服氣的走開了一些,才定了定神。

“走!”

向著手下們揮了揮手,沈烈咬著牙,低聲道:“看看去。”

他倒要見識一番,到底是哪一路的高人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敢在這距離大明京畿近在咫尺的內海搞事。

貓著腰。

十餘人從密林中摸了出去。

片刻後。

海灘上。

趴伏在密林中,沈烈再次舉起了望遠鏡,從林蔭的縫隙中觀察著海灘方向,那幾艘海盜船已經靠岸了。

並沒有去追朝廷的水師船,而是大搖大擺的上了岸,在海灘上點起了篝火,準備著露營。

篝火獵獵合縱。

獰笑聲隱約傳來。

觸目驚心。

隨著望遠鏡的轉動,看著海灘上正在露營,燒烤,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彪悍海匪,又看了看停泊在不遠處的那幾艘海盜船。

沈烈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尼瑪!”

這是海盜船?

看清了。

這夥海盜總計有五艘船,四艘西洋式的武裝商船,一艘小一些的護航戰艦,那低矮的船舷,流線型的龍骨布局,又粗又大的甲板炮,黑洞洞的側舷炮門。

讓沈烈嘴角抽搐的更厲害了。

爆了粗。

“他娘親的。”

這可比大明水師先進太多了,就這型號,這火力配備,這艦炮口徑,且不要說孱弱的天津衛水師,漕運內河戰艦。

就是兩廣,福建,江浙水師也要被吊打呀!

回過頭。

沈烈看了看左手邊的白貞貞,又轉過身,看了看右手邊的馬老參將,便輕聲問道:“這是什麽船?”

接著。

馬老參將接過望遠鏡看了看,便搖頭晃腦的念叨了起來:“舟長二十丈,橫寬三四丈,板厚二尺餘,鱗次相銜,豎雙桅,舟設兩層,傍作小窗,各置大銅銃於其中……”

話沒說完。

沈烈便已經放棄了。

不問了。

這說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竟然還吊起書袋來了。

沈烈隻好一把將望遠鏡奪了回來,將視線從那四條破舊武裝商船上挪開,又轉過身去問維克托。

指著那艘火力最強大的風帆戰艦。

沈烈輕聲問道:“老道……那艘是什麽船?”

維克托看了看,便沉聲道:“這是一艘尼德蘭曲艏戰艦……哼,卑賤的尼德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