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參將馬林帶著十來個親兵,急吼吼的從院子裏衝出來,迎麵便射來了幾支利箭。

猝不及防之下,衝在最前麵的一個親兵當場便身中數箭倒了下去。

一聲慘叫。

一個激靈。

馬林領著其他人趕忙退回了院子。

慘叫咒罵聲四起。

“直娘賊!”

“捉拿刺客!”

未曾想。

好端端的農莊,也不何時進了這麽多賊人。

好在馬林和他手下的親兵也不是吃素的,在馬林身旁護衛的可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家丁。

也是前任宣府總兵馬芳留下的老底子,這些人跟著老將主征戰數十年,也都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狠人。

“上,上!”

隻稍一停滯,在馬林的催促下,親兵家丁們便找來了幾麵盾牌,然後頂著盾牌又衝了出去。

“衝,衝出去!”

馬林也急了。

帶著精銳家丁們,再一次從院子裏衝出去,向著躲在牆角的刺客瞄了瞄,馬林抬手便是一槍。

眾親兵以盾牌作為掩護。

開始用手中的火槍,弓弩還擊。

一時間箭如飛蝗,火槍爆鳴帶起了嗆人的硝煙中,馬林帶著人與刺客展開激戰,此時從前院趕來的護兵,鏢師越來越多。

內外夾攻之下,刺客便有些抵擋不住。

隨著刺客紛紛倒下。

眾人一窩蜂的衝進了沈烈所住的院子,衝進了房中,便瞧見遍地的屍體,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馬林呆立在房中,心中拔涼拔涼的。

“完了。”

這農莊是他的祖產,如今卻有一位東廠千戶折在了這裏,他就是有一百張嘴隻怕也說不清了!

詭異的靜謐中。

角落裏。

一具屍體突然動了一下。

嘩然中。

馬林大叫:“都住手!”

眾人矚目之下,便隻見屍體堆裏,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形晃晃悠悠站了起來,此刻的沈烈雖有些狼狽。

手中的三棱刺卻還在滴著成串的血珠。

“大人!”

驚呼中。

馬林趕忙帶人迎了上去,將全身虛脫的千戶大人攙扶住,心中一塊大石頭可算是落地了。

還活著。

用一隻手攙扶著沈烈,看著這位爺身上的血跡,馬林忍不住咧了咧嘴,心中一陣凜然。

“沈爺……”

此刻馬林隻恨自己讀書少,看著那還在滴血的奇門斷兵三棱刺,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中的驚悚。

“姥姥的!”

馬林爆了粗,這麽多此刻都殺他不死!

“真行!”

而沈烈卻跌跌撞撞撲向了一側,扒拉開幾具刺客的屍體,將同樣被屍體壓住的李素素,李常氏兩個女子露了出來。

用顫抖的手摸了摸二女的鼻息,那黯淡的眼中便亮了起來。

還有氣。

然後沈烈發出了一聲驚天怒吼:“大夫……大夫呢!”

喧鬧中。

眾人如夢方醒,急急忙忙的去將莊子裏的大夫喊了過來,又七手八腳將房中的屍體清理了一番,將兩個奄奄一息的女子扒拉了出來。

而此時。

遠處。

莊子外麵突然響起了幾聲火槍爆鳴。

喝罵聲隱隱傳來。

院子裏再次變得靜謐,而沈烈和馬林對看了一眼,同時色變,心中生出了不祥之兆。

看起來……

這蓄謀已久的刺殺並未結束。

“報!”

不多時。

幾個馬林手下的將官衝了進來,氣急敗壞道:“少爺……咱莊子讓人給打了!”

馬林先是一陣迷茫,而後勃然大怒,罵罵咧咧起來:“姥姥的!”

將門之後的好戰基因爆發了。

馬林怒不可遏,當場便帶著親兵家丁,麾下將官急吼吼的又向著莊子外衝了出去。

“聚兵……迎敵!”

“快快快!”

很快。

這地處大明最偏遠地帶的農莊裏便再次陷入了紛紛。

莊子裏駐守的明軍,鏢師,東廠番子們暴躁了起來,在馬林的帶領下,與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敵兵,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團。

這紛亂中。

沈烈徐徐走到了房外,在院子裏坐下了,由著醫官為他擦洗傷口,消毒,敷藥……

看了看氣若遊絲的李素素,李常氏娘倆,又看了看西北方陰沉沉的天空,那深邃的目光變得陰森起來。

莊外叮叮當當的打了一陣。

便暫且平靜了下來。

馬林便又提著火繩槍,領著精銳家丁跑了回來,口中依舊在罵罵咧咧個不停。

“狗娘養的,哪來的鱉孫子……反了天麽!”

這還是大白天,堂堂大明參將的農莊竟然被人偷襲了,這讓馬參將臉上有些掛不住。

馬林的罵罵咧咧中。

沈烈卻心如止水,輕聲道:“守的住麽?”

莊子裏兵丁眾多,裝備精良,並且士氣高漲,估計一時半會敵兵也攻不進來。

可沈烈擔心這莊子裏補給耗盡……

隨著沈烈將自己的擔憂說出,馬林便咬著後槽牙,狠狠道:“你且將心擱在肚子裏……某這莊子屯糧多年,十分堅固,軍械火藥箭支充足。”

沈烈放心了。

看了看這位嘉靖朝第一名將的後人,那一臉的凶悍,不由得心中暗讚,這位馬參將性子雖有些軟弱,平時唯唯諾諾。

可真發起狠來也不好惹呀!

是個能處的。

看樣子。

這樣的大農莊在宣府,大同一帶還有不少,多數都是將領們私有,用莊子裏的產出養活將領麾下的私兵家丁。

這在宣大一帶是常態。

所以說。

這明末的軍閥割據,擁兵自重,聽調不聽宣的大小軍頭就是這麽一步步形成的,根子上還是在於朝廷不給錢。

朝廷不給錢,將領們又能怎麽辦?

於是在一整天的紛亂過後。

隨著夜幕降臨。

刺殺未果。

攻打莊子又傷亡慘重。

這夥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敵兵,便隻好狼狽的撤退,可依舊在不遠處眷戀不去,似乎在醞釀著更大規模的進攻。

後宅裏。

沈烈恢複了一些精神,默默的坐在床邊,看著重傷昏迷中的李素素,那張失血後十分蒼白的俏臉。

沈烈摸了摸臉上疼痛的傷口,看著她漸漸均勻的呼吸,心中稍微踏實了一些,到底是常年走南闖北的女鏢頭。

她身體素質比一般的柔弱女子強多了。

叮囑一個莊子裏的健壯婦人好生照料她,沈烈便從房中走了出來,又走進了隔壁的臥房。

隔壁還躺著一位呢。

李常氏傷的比李素素重一些……

默默的在床前坐了片刻,沈烈便起身走了出去,看著院子裏橫七豎八躺著的幾十具屍體。

麵沉似水。

那一張張神態各異的臉失去了血色,好似死魚一般,可仍舊具備十分明顯的韃靼人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