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昨夜躲在營地裏,見識過這隊東廠緹騎可怕的戰鬥力之後,李素素便對這支隊伍生出了深深的好奇。

那目光清澈而又靈動。

騎在馬背上。

走過南,闖過北的平遙鏢局大小姐,用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著這隊穿著褐色衣衫,戴著尖帽的東廠番子,那精良到令人吃驚的火槍,這充滿了進取銳意的一個個青年。

還有那位年輕英武的沈大人。

她覺得……

這些番子與民間傳說中十惡不赦的東廠有些不同。

而且有著極大的不同!

這哪裏是民間傳說中,茶樓,酒館裏說書先生口中最喜歡魚肉百姓,構陷清官的朝廷狗腿子呢。

這分明是一隊裝備精良且訓練有素的官兵。

漸漸的。

她似乎看出了一些門道。

這些緹騎看似單薄的褐色衣衫夾層裏,竟然是加了料的,這並非單衣而是一種棉甲,隻是與大明邊軍的製式棉甲樣式不同罷了。

仔細看還真是棉甲。

還很厚實的樣子。

並且這些人騎的馬也十分健壯,訓練有素,一看便知是上等遼東軍馬,還有那馬鞍旁的褡褳裏放著的精良火槍。

和自己的破爛火銃比起來,李素素不由得撇了撇小嘴兒,在心中嘀咕著,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這一切。

讓李素素覺得自己的思緒有些淩亂了,顛倒了認知,這到底是東廠緹騎還是神機營假扮的?

傳說中英勇無敵的大明神機營,也不過便是如此了吧。

其實。

她覺得這些東廠緹騎主要還是裝備好,這樣的精銳緹騎,這一身裝備從頭到腳要花多少錢?

這馬,這火槍,這棉甲……

她看了看沈烈,心中暗自讚歎起來:“這位大人……還真舍得!”

這一身沒幾百兩銀子下不來吧!

在李素素好奇目光的注視下,馬隊不緊不慢的走著。

離大同府還有一大段路。

最終。

李素素那靈動的眸子,定定的看向了沈烈手中那杆奇特的燧發火槍,看著那燧石製作的槍機,龍頭。

她芳心中便忍不住有些豔羨,又不太服氣,不自覺的又崛起了小嘴兒,在心中念叨著。

“不就是裝備精良麽。”

但凡有這一身裝備。

她也行!

此時。

沈烈正在與李朝花閑聊,見這位李姑娘實在好奇,那雙媚眼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火槍看個不停。

沈烈便索性將自己的燧發長槍遞了過去,讓她仔仔細細看個明白。

“哎?”

看著遞過來的火槍,李素素微微錯愕,吃驚發出了一聲輕叫,卻還是忍不住心中好奇,伸手將火槍接了過去。

然後她便低著頭輕聲道:“多謝大人。”

沈烈笑著道:“不必謝,喜歡嘛?”

話音落。

李素素本能的點了點頭:“嗯。”

沈烈便又微微一笑,灑脫道:“這火銃……送你了。”

頓時一陣安靜。

李素素本能的勒住了戰馬,在馬背上挺直了嬌軀,看著這位灑脫豁達而又英武不凡的沈大人。

那雙清澈的明眸不由自主的亮了起來。

“哎?”

她還有些不敢相信。

而一旁。

她的兄長也吃了一驚,勒住了馬,趕忙推拒了一番:“此事萬萬不可……小妹……不許胡鬧!”

話說完。

他便向著妹子猛使眼色,那神情好似在說,還不趕緊把火銃還給沈大人麽,這麽珍貴的禮物可不能收。

這可是自生火銃!

這個年月。

火銃可是朝廷嚴格官職的違禁品,京畿一帶管製的最是嚴格,可是到了山西,陝西這一片,朝廷可就有些管不住了。

為何?

一來天高皇帝遠,而來這地方不太平,尤其是對於平遙鏢局這樣的大鏢局來說,靠著軟弓輕箭可護不住鏢。

為了保命。

各大鏢局多多少少都要搞來一些違禁品防身,可市麵上不可能買到火銃,那邊隻能去鬼市上買。

這就導致了,這些從西洋流傳過來的火槍價格奇貴無比,平遙鏢局為了弄到這幾杆二手火繩槍可是花了大代價的!

這種嶄新的自生火槍,在山西這地方值多少銀兩呢,不花上幾百兩隻怕連門路都找不到。

這可是有價無市的稀罕玩意兒,可這位沈大人隨手便送出來了。

這也太大方了吧!

“小妹!”

李朝花有些急了,訓斥道:“不可無禮!”

在兄長的言辭訓斥下,李素素有些糾結,緊緊握著這杆珍貴的自生火銃不願意撒手。

直到兄長真的生氣了,她才依依不舍的還了回來。

沈烈微微一笑,又寫意道:“拿著吧,沈某送出去的東西自然不會再收回來,這杆銃便算是沈某買你的軍功。”

昨晚被平遙鏢局打死的那幾個韃靼馬匪,平遙鏢局要了也沒什麽用,那幾個頭皮也都記在了東廠的賬上。

這樣說起來倒是合情合理的很。

聽聞此言。

李素素便眼巴巴的看向著兄長,那央求的小表情,終究是讓李朝花心中一軟,無可奈何道。

“既如此……好吧。”

話音落。

李素素便喜滋滋的笑道:“多謝哥。”

然後。

她便向著沈烈送過來一個感激的目光,然後便低下頭,愛不釋手的擺弄了起來,隨著纖長手指在藍汪汪的槍管上劃過。

沈烈又是微微一笑。

索性將自己腰間掛著的一個布袋摘下來。

扔了過去。

“接著。”

布袋裏還有十幾發油紙包裹的定裝火藥,索性都一起送給她了,定裝火藥嘛……

是個人都能搞出來。

“嗯。”

將火藥包接在了手中,李素素英氣的俏臉微微泛紅,卻又十分爽朗道:“多謝你啦!”

瞧著她這幅模樣。

沈烈心中便愜意起來,由她身上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白貞貞,標準的北方女子,一般的英姿颯爽。

她卻又比白小娘子爽直了許多。

一天走下來,隨著官道上人流又開始變都稠密了起來,正前方,一座斑駁的古城遙遙在望。

在馬背上直起腰,看著那古城上的大銅炮,各種在京城看不到的防禦設施,沈烈口中喃喃自語了起來。

“大同府,終於到了。”

遙望這座軍事色彩濃厚的古城。

沈烈眼中閃爍著幽幽冷芒。

這個年月,這大同府可了不得。

全晉之屏障,大明北方之門戶,扼晉、冀、蒙之咽喉要道,北隔長城與蒙古接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