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王虎在外麵稍候片刻,沈烈便從內宅中走了出去。

伸出手。

接過王虎遞進來的兩個盒子。

打開盒子看了看。

裏麵各自擺著一張散發著墨香氣味的請帖,有抬頭,有落款,其中一封落款是漕運副總兵王承勳。

另一封落款是漕運總督淩雲翼淩大人。

兩封請帖都印製的十分精美。

高端大氣。

名貴的瓷青灑金紙,大概有半個手掌的寬度,大致意思是表明主人家已備好酒菜,約定某個日子請沈烈赴宴。

一個約在明天,一個約在後天。

地點都在通州碼頭最高檔的酒樓醉仙居。

看著欲言又止的王虎。

沈烈揮了揮手,輕聲道:“還有事?”

王虎便快步走了過來,看看四下無人,便附耳道:“大人容稟,我家堂叔……這就要升總兵了。”

沈烈一呆。

好好琢磨了一陣。

才揮手道:“下去吧。”

等到王虎告退。

沈烈便又拿著這兩封請柬回到了內宅,翻來覆去的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細細的思慮著。

新建伯王承勳他是知道的,雖然這位副總兵大人是王陽明的親孫子,可他卻是正經八百的武勳。

並且在一場劫漕糧的大風波過後,原本的漕運總兵陳宣被拿下了,成了最倒黴的人。

而這位爺不但沒有被牽連,竟然還升官了?

果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細琢磨。

這位新建伯王承勳還真的應該請沈烈吃飯,他還真是沾了沈烈和天津左衛的光,才從副職扶正了。

很快沈烈又拿起了另一份請帖,看著上麵的落款細細思量。

漕運總督淩雲翼。

關於這位老大人,沈烈也有所耳聞,這位大人可是加著尚書銜,兼著右副都禦使的當朝二品大員。

正經的部堂大員。

這時。

芸兒在一旁踮著腳尖看了看,輕聲道:“少爺……總兵大人和總督大人都想拉攏你呢。”

沈烈看了看她嬌憨可愛的俏模樣,不由得笑出了聲,便打趣道:“真聰明,我家芸兒長進了。”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人紅是非多。

隨著一場答案告破,他這個新上任的東廠千戶,也因此進入了大人們的視野,有了被拉攏的價值。

在芸兒灼灼目光的注視下。

笑了笑。

沈烈便將總督淩雲翼的拜帖擱置一旁,又讓芸兒研磨,他自己提起筆寫了一封回帖。

以身體不適為由。

婉拒。

然後沈烈又拿起副總兵大人的請柬,看了看時間地點,便小心翼翼的收到了袖子裏。

芸兒便露出釋然神色。

“哦……”

看來少爺心裏已經選好邊站好隊了。

沈烈又笑了笑。

不再多言。

我一個帝黨不站在武勳一邊,那不是活膩了麽。

一轉眼。

時間便到了第二天傍晚。

通州。

醉仙居。

傍晚時分。

一天的喧囂過後,作為漕運樞紐的通州碼頭漸漸變得寧靜,顯然戒備嚴密了許多。

大劫案的迅速告破,讓這碼頭很快便恢複了生機,變得更加繁忙了。

當沈烈在王虎的引領下,走進了三樓的雅間,才赫然發現雅間門外,一位儒雅的中年武勳早已等候多時。

看著笑眯眯的這位武勳,沈烈趕忙三步並作兩步。

上前拜見。

“下官參見總兵大人。”

細看這位總兵大人也不過四十來歲,那張儒雅俊朗的臉上滿是笑容,讓沈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曆史書上王陽明的畫像。

還真像!

是王陽明的後人沒錯了。

“哎呀呀。”

隨著王承勳笑容滿麵,一邊抓住了沈烈的胳膊,親熱的將沈烈引入了雅間裏。

此時才發現。

雅間裏竟然已經有人先來了。

一抬頭。

沈烈先看到了一位老熟人,這位爺也不是外人,正是李如鬆李大公子,不過……

不過。

李如鬆態度有些惡劣,一看到沈烈走進來便冷冷的哼了一聲,開始擺起了臭臉,然後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沈烈啞然。

在心中琢磨著。

老子好像沒得罪你吧。

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擺什麽譜啊?

可沈烈再一琢磨便釋然了,這位小爺那天晚上中了白貞貞的計謀,被人家調虎離山了。

這遼東悍將的麵子上掛不住了。

氣氛稍有些尷尬。

還好王總兵這個當長輩的見多識廣,也沒什麽架子,沒理會李大公子的臭臉,反而一臉和煦的為沈烈引薦另一位客人。

這是一個穿著綾羅織錦,留著山羊胡的老者。

“賢侄呀,這位是……山西會館的席先生。”

沈烈真微微錯愕時。

王總兵卻又笑吟吟道:“坐,快請坐。”

隨著沈烈落座。

還在琢磨著今日這宴會上的幾位客人,各自心中打的什麽算盤,各種雞鴨魚肉,美味佳肴已經端了上來。

“喝酒……吃菜。”

於是一番寒暄,酒過三巡。

氣氛便又熾熱了起來。

隨著王承勳一個眼色,但隻見,那山羊胡的山西會館中人會意,便從懷中掏出了兩個華美精致的錢匣。

一個遞給了沈烈,另一個遞給了李如鬆。

氣氛瞬間變得安靜。

沈烈看著麵前的錢匣,眼睛眯了起來。

坐在他對麵的李如鬆也將手中的雞骨頭放下了,眼睛也盯上了麵前的匣子,也將眼睛眯了起來。

可是二人誰也不敢拿。

一陣沉寂。

雅間裏。

便又響起了王承勳輕鬆的笑聲:“二位賢侄不要誤會,本鎮聽聞二位初來乍到,許是手頭上有些不方便,便自作主張請來了山西會館的席先生……”

笑意吟吟中。

辯解了一番。

王承勳才又笑道:“二位賢侄萬萬不可多心,這錢是山西票號借給二位先應急……借的。”

那位席先生也忙附和道:“區區五萬兩,不成敬意……慚愧!”

沈烈恍然。

明白了。

他缺錢的事是誰說出去的。

王虎唄。

所以這位王總兵就來了個雪中送炭。

好嘛!

看著麵前精美的銀匣子,沈烈嘴角微微抽搐起來,出手就是五萬兩巨款,可真夠大方!

這一下子就把皇上給比下去了。

這時再看看對麵的李如鬆,沈烈心中一動,這位爺大老遠從遼東苦寒之地,跑到了這繁華錦繡的京城來了。

也見過了,吃過了,玩過了……

想必隨身攜帶的銀兩不多了。

能不缺錢麽。

又是一陣詭異的安靜過後。

沈烈還在琢磨著這筆錢該不該收。

可是坐在他對麵的李如鬆突然伸出手,毫不客氣的將錢匣收入了懷中,那張年輕英武的臉上便有些神采飛揚。

收了錢。

李如鬆向著山西票號的席先生抱了抱拳。

“多謝。”

沈烈再次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