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千戶大人有些扭曲的臉。

那凶狠的樣子。

王虎嚇得又哆嗦了一下,趕忙將胸脯拍的咣咣作響:“大人盡管將心放在肚子裏,小人必定守口如瓶,這事兒……就算爛死在小人肚子裏了!”

沈烈懷疑的看著他尖嘴猴腮的臉。

心中無奈。

隻好低著頭。

急匆匆帶著王虎向山腳下的飯堂走去。

飯堂裏。

白氏父女帶著幾個衛中的將官,早已恭候多時了,看著白廣恩賠笑的臉,世故而又圓滑。

如此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的做派。

哪裏像是一衛之主的樣子?

沈烈沉默了。

或許他當年有些棱角,不過已經被歲月磨平了。

午後。

京城。

太師府內宅。

紅顏如夢。

張靜修穿著單薄的衣裙,斜靠在窗邊,一手捧著書,另一手把玩著一根晶瑩的玉簫,可小耳朵卻豎了起來。

聽著院子裏幾個快嘴丫鬟,正在議論著轟動朝野的漕糧大案。

“說是案子破了。”

“朝廷已經出了安民告示,在朝陽門貼著呐。”

“阿彌陀佛,這世道呀……”

聽著丫鬟們的輕聲議論,張靜修懸著的心踏實了下來,前幾天滿城風雨之時,她可沒少跟著操心。

她還不知道沈烈的脾氣麽。

這幾天。

她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就怕沈烈不知深淺,貿貿然的跳進這個大火坑,可如今雨過天晴了。

張大小姐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想了想。

張靜修便急匆匆起身,急匆匆的洗漱更衣,換上了一塵不染的潔白男裝,便邁步向著雅致的小院門外走去。

門是打開了。

卻在門外被一個健壯婦人攔住了。

這婦人很陌生。

沒見過。

說話間。

健壯的婦人向著張靜修斂衽一禮,便走過來攔住了去路,十分客氣道:“小姐要去哪裏?”

被攔住的張靜修一愣,不悅道:“你是誰……從哪裏來的……竟敢管本小姐的事……起開!”

可婦人不理。

還十分大膽。

用那雙鐵鉗一般的大手,捉住了張大小姐的纖弱的胳膊,然後將她拽回了自己的小院裏。

隨著咣當一聲門關上了,張靜修很生氣,對著那粗壯婦人嚇唬了幾句,可等來的隻是沉默。

無奈的站在院中。

張大小姐隻得悻悻作罷,她心中好似明鏡一般敞亮,這婦人怎會如此大膽包天,那必然是父親的意思。

她又被禁足了。

一步三回頭的走回了自己的閨房,關上門,將手中的折扇往繡**一扔,張大小姐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沒了精神。

芳心中。

此刻無比思念那人。

同時間。

天津左衛。

忙碌了一天。

麵對笑意吟吟的白貞貞。

沈烈有意選擇了回避,想要疏遠她一些,可這姑娘精致小臉掩蓋下的,其實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粗線條作風。

她也不在意。

隻是跟屁蟲一般跟著沈烈忙前忙後,看來是認準了這個如意郎君,怎麽也不肯撒手了。

到了傍晚時分。

隨著一隊輕騎出現在山腳下的羊腸小道上。

望樓上。

正在警戒的衛兵睜大了眼睛,看著威風凜凜的錦衣緹騎,本能的操起了手中的弓弩,還有僅存的幾把破爛火門槍。

卻隻見。

上百名錦衣緹騎簇擁著一位相貌儒雅的中年大人,還有幾個宮裏來的太監,在軍堡前勒住了戰馬。

一個小太監打馬上前,向著衛兵發出一聲低喝:“聖旨到……叫你家大人前來接旨!”

衛兵大吃一驚。

忙去通傳。

然後天津左衛便好似開水一般沸騰了起來。

又片刻後。

衛指揮使司衙門裏,此時是一片喜氣洋洋,突然接到聖旨的白廣恩喜出望外,趕忙叫手下人預備好香案。

這是一道嘉獎聖旨。

皇上下旨誇了衛指揮使白廣恩幾句,還象征性的給了五百兩銀子,十兩金子的恩賞。

賞錢不多。

甚至還比不上一個青樓頭牌的身家。

可即便是如此,白廣恩卻好似祖墳冒青煙了一般,接了旨,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頭磕的是真響。

這位衛所老將原本有些渾濁的眼中,似乎又有了一絲光亮。

沈烈在一旁默默的看著。

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多好的將軍,多好的兵,除了裝備差一點還是很能打的,可怎麽就被逼的走投無路了呢?

在沈烈幽幽的目光注視下。

白廣恩抹了把眼淚的老淚,朗聲道:“來人呐,預備酒宴,給欽差大人和指揮使大人接風!”

於是衛中便忙亂了起來。

忙亂中。

沈烈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便用眼角餘光看著傳旨太監身旁,站著的錦衣衛指揮使張簡修張大人。

此時此刻。

總憲大人正用灼灼目光看著沈烈。

從一進來他就這樣了。

那雙精光四射眼珠子就那樣定定的看著……

眼睛都沒眨過。

總憲大人別有深意的灼灼目光,讓沈烈覺得全身的不自然,並且心中直犯嘀咕。

不過是一道嘉獎令。

至於讓總憲大人親自跑一趟麽?

這事兒有些蹊蹺。

可不管怎麽說禮數不能少。

沈烈隻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向著總憲大人抱了抱拳,低聲道:“下官參見總憲大人……哎?”

可話還沒完。

總憲大人突然伸出手,緊緊抓住了沈烈的胳膊,那隻手便好似鐵鉗一般,緊緊箍住了沈烈的胳膊。

揉啊,捏啊,搓啊……

沈烈疼的眼淚都下來了,又不敢掙紮,隻好忍著疼輕聲道:“大人這是……何意?”

這怎麽一見麵就動手動腳呢?

卻隻見。

張簡修嘴角抽搐著,咬著後槽牙狠狠道:“好,好,沈大人做的好事,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沈烈不解。

有些不太明白這位張四公子,為什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說話也是夾槍帶棒,還語帶嘲諷。

沈烈趕忙在心中琢磨了起來。

心說老子好像沒得罪他呀。

可官大一級壓死人。

沈烈也隻好忍著痛謙遜道:“不敢,不敢。”

好半天。

總憲大人才鬆開了沈烈,走去赴宴,可是那冷笑連連的樣子,讓沈烈心中一陣陣發虛。

低下頭。

沈烈挽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忍不住齜牙咧嘴起來,趕忙揉了揉,這都捏出青紫的印記了。

總憲大人好大的手勁。

這是書香門第出身麽?

帶著深深的疑惑,沈烈也趕忙赴宴去了,不過今天晚上卻多了個心眼,怎麽也不肯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