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簡修還沒回過神來,她小妹已經斂衽一禮,拽著沈烈急匆匆走了,總憲大人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哎……慢走呀。”
看著小妹急匆匆的背影,張簡修有些疑惑,他覺得小妹與往日相比好似有些不同了,可是哪裏不同又說不出來。
那明豔的小俏臉依舊明眸善睞。
那小聲音依舊甜甜的。
膩膩的……
可是卻讓他這個當哥的覺得有些不太自然,他覺得小妹對那個沈烈,比對他這個四哥更加親近。
隨著總憲大人放下了茶盞,忍不住狐疑的搖了搖頭。
午後,西苑。
叮囑張靜修在路口稍後片刻。
沈烈便獨自一人進了西苑,沿著青磚鋪成的整潔甬道,一溜小跑來到了湖心亭外,然後恭恭敬敬的等待著。
站在亭外。
抬頭看去。
皇上正在接見外臣。
這場麵讓沈烈微微錯愕,將眼睛眯了起來,瞧著萬歲爺麵前站著一位神態恭敬的武將。
這武將三十來歲年紀,穿著一身鮮紅的鴛鴦戰襖,看上去品級不低,此人身材十分魁梧,樣貌更是十分的英武不凡。
沈烈眼睛眯了起來,在心中嘀咕著。
“這是誰?”
這人麵生的很,從服色來看像是京營的一位將官。
不多時。
湖心亭中。
眼瞧著皇上麵帶笑容向著自己招了招手,沈烈便趕忙步入亭中,單膝下拜行了一個軍禮。
“免,起來吧。”
在皇上笑容滿麵的攙扶下,沈烈如往常一般站了起來,看著那三十來歲的中年武將。
還是不認識。
沈烈便小心翼翼道:“這位將軍是……”
見沈烈一臉的好奇。
三十來歲的中年英武將領,便恭敬的向著沈烈行了一禮,沉聲道:“神機營副將李如鬆,見過沈大人。”
沈烈忙還了一禮,和煦道:“不敢當,李將軍不必多禮。”
剛開始沈烈還沒放在心上,可是很快便驚醒了。
等會兒!
猛然間沈烈回過神來,心中一個激靈,忍不住用灼灼目光看著這英武的將領,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沈烈忙低聲道:“敢問這位兄弟的名諱……”
中年將領便又謙遜道:“下官李如鬆,遼鎮人氏。”
沈烈有些懵,又試探問道:“令尊可是遼鎮李公?”
將領便有些傲然,忙道:“正是。”
這下子。
沈烈人麻了。
好嘛!
就覺得李如鬆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又是遼東來的,他爹是誰已經昭然若揭。
他爹是李成梁!
這對父子的大名可真是如雷貫耳呀。
李成梁是誰?
現如今的遼東總兵,雄霸遼東的大明邊軍頂梁柱呀,與戚繼光戚大帥並稱帝國雙璧!
這位生於嘉靖初年的遼軍悍將,少年時代就英毅驍健,大有將才,承襲父親的職位當上了險山參將。
因屢建戰功。
這位爺很快便進為副總兵官,協守遼陽,又一路憑借卓越的戰功,開了掛一般坐上了遼東總兵官的位子。
而如今。
正是大明遼軍兵強馬壯最鼎盛的年代!
隨著沈烈心中浮想聯翩。
皇上在一旁笑著道:“李將軍從遼鎮調任神機營不久,初來乍到不免生分,你二人多來往,多親近。”
沈烈,李如鬆二人趕忙躬身應諾:“是。”
“下官明白。”
一番寒暄過後。
隻見皇上將青花瓷的茶碗拿了起來,笑著道:“沈烈,你此番前去通州公幹,未免有些勢單力孤,朕思慮再三,便給你找了個幫手。”
沈烈釋然,趕忙應道:“是,下官明白。”
少年天子便有些神采飛揚,叮囑道:“你二人務必要精誠合作,在通州做出一番大事!”
二人趕忙又躬身應命。
看著皇上將茶碗中的茶水灌了下去,便識趣的告退了。
從湖心亭走了出來。
李如鬆在前,沈烈落後幾步走在了後麵,瞧著這位李將軍虎背熊腰的神采,沈烈心中卻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是李如鬆……
從皇上的話語中,沈烈漸漸明白了過來,李如鬆大概實在萬曆九年的夏天,從遼東調任京營,擔任了神機營副將。
這可是正三品的武職,按照後世的軍銜製度來說,這就相當於京城衛戍部隊的少將。
品級可比沈烈大多了!
沈烈這個東廠理刑千戶,軍職大概介於中校和上校之間。
當然了。
若是論地位,實權來說,神機營副將是京營係統的將軍,比沈烈這個東廠千戶又差了十萬八千裏。
此時此刻。
沈烈仍舊沒有從震撼中清醒過來。
關於這位李少將軍的事跡,在腦海中隱隱約約的記了起來。
這位李將軍少年時,便跟隨父親李成梁征戰,驍勇善戰,熟悉軍事,名士徐渭曾教授其兵法。
後由武進士承父蔭,便好似坐了火箭一般,從遼軍,遼鎮一路升遷,如今更是調任京畿,成了神機營副將。
這是幾個意思?
皇上為什麽要栽培李如鬆,自然是為了拉攏他爹李成梁,為了拉攏如日中天的遼軍。
沈烈心虛的低下了頭,不由得暗自心驚,突然之間大徹大悟了,腦海中,大明如今的朝局突然變得清晰無比。
皇上調李如鬆進京,自然是為了拉攏遼軍,作為大明新晉崛起的遼軍勢力,可以說是武勳中的佼佼者了。
他要對付誰?
張居正。
不!
確切的說,這位今年才滿十八歲的少年天子,擺明了是要栽培遼軍新貴,拉攏這個新崛起的武勳集團。
對付以張居正為首的文官集團。
沉吟著。
沈烈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起來,看來咱皇上是在馬上天子這條路上,一去不回頭了。
正是從這一刻起,大明遼軍新貴正式步入萬曆朝的權力中樞,便有了後來的萬曆三大征,有了……
轟轟烈烈的抗倭援朝之戰!
不多時。
又是一番寒暄過後,沈烈與李如鬆在西苑外道別,約好了兩天後一起出發去通州上任。
又兩天後。
東郊。
花香鳥語的桃花林外。
心中帶著萬般不舍,與前來送別的張靜修,芸兒,嶽玄兒分別,不再去看幾個女子眼眸中的淚光。
沈烈咬著牙,硬著心腸翻身騎著馬,帶著十來個東廠的好手,與穿著常服的李如鬆並騎而行。
幾天混下來二人已經混熟了。
又一番寒暄過後。
二人談笑風生,一邊策馬而行,一邊對著路旁的風景指指點點,數十騎沿著官道離開了京城,向著通州方向不緊不慢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