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張簡修吃驚。

這才辰時三刻就有這麽多客人了?

這幾天他公務纏身,也是實在太忙了,一直也沒留神,小妹店裏的生意什麽時候變好的?

指揮使大人嘖嘖稱奇,萬萬沒想到這別出心裁的送餐模式,還真的被小妹那幫人給做起來了。

他正看的目不轉睛。

突然之間。

張簡修看到了一個微胖的身形在一群彪悍隨從的簇擁下,從長街一頭急匆匆走了回來,然後鑽進了便宜坊。

一瞬間他愣住了。

指揮使大人覺得那身形好像有點眼熟。

那是……

猛的回過頭,張簡修瞪圓了眼睛,向著一個守門的總旗官問道:“你看見了麽?”

這問題沒頭沒腦。

那北鎮撫司的總旗官自然一臉茫然,反問道:“大人何意,小的……沒看見呀。”

張簡修便心急火燎的罵道:“那他娘的是皇上!”

總旗官嚇的一哆嗦,發出了一聲輕叫:“哎?”

說話間。

便隻見自家指揮使大人好像被人踩到了腳,蹭的一下跳了起來,心急火燎的衝著對麵新開的那家飯莊衝過去了。

總旗官一臉懵,也趕忙領著幾個兵衝了過去。

這一路衝過了長街,跑到了那個大大的餐字招牌下。

張簡修才冷靜了下來,趕忙整了整衣冠,然後輕聲輕腳的走進了店門外,然後豎起耳朵聽著。

便宜坊。

萬事俱備。

沈烈正要帶著張大小姐等人出發,一抬頭,迎麵便撞上了一群人,竟然還是幾個熟麵孔。

最先走進來的是一個相熟的東廠檔頭。

沈烈微微錯愕,正要說話時,卻隻見那東廠檔頭向著他使了個眼色,口稱沈爺,然後便站在一旁戒備了起來。

人群中。

一個微胖少年便走了過來,向著沈烈露出了熱情的笑容:“沈爺,許久不見,如隔三秋呀。”

看著這少年臉上的笑容,沈烈等人一愣神,然後本能的一哆嗦。

“哎喲喂,皇……”

一陣靜謐過後仍舊是田洪反應最快,一個箭步上前。

他整了整身上的錦衣便要跪下去,卻被東廠的護衛一個眼色,隻好又尷尬的站了起來。

這裏人多眼雜自然是不讓跪的。

田洪隻好尷尬的直起腰站在了一旁。

沈烈人麻了,趕忙上前幾步試探著問道:“甄公子您這是……

這大清早的什麽情況呀?

朱翊鈞輕鬆笑道:“來看看。”

也對。

如今他可是這裏的大掌櫃了。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位小爺便踱著步子在點餐大廳裏轉悠了起來,還時不時的發出嘖嘖讚歎聲。

這神態,這做派,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甚至他還不停的揮著小胖手,向著張靜修,芸兒,還有正在訂餐的幾個客人,打招呼:“想吃什麽呀……別拘束……多吃點!”

正在挑選午膳的客人們也不知這位小爺什麽來頭,隻好禮帽的應付了幾句,然後便繼續翻牌子點餐。

氣氛漸漸變得祥和起來。

隻是當這位小爺視線落到了櫃台中,正在低著頭,扒拉著算盤的嶽玄兒身上,卻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然後他便避開了視線,假裝不認識。

嶽玄兒也不想見他,終究是身為京城名妓的脾氣上來了,隻是將粉頸低垂,用纖纖素手認真撥弄著算盤珠。

少年天子也確實理虧,隻好灰溜溜的摸著鼻子走開了。

這畫麵有些詭異。

沈烈一臉無奈,隻好快走幾步緊緊跟隨,一邊輕聲招呼著:“甄公子今日不忙呀?”

朱翊鈞一邊含笑聽著,一邊頻頻點頭:“不忙,不忙。”

沈烈隻好又道:“甄公子喝茶麽?”

朱翊鈞仍是笑吟吟的,隨口應道:“來的時候喝過了,你忙著吧,不必理會朕……甄某。”

這話說的。

沈烈哪裏敢真的不理他呀,隻好陪著這位爺在店裏轉來轉去,從一樓點餐大堂鑽到了二樓雅間,又轉到了三樓。

轉了一圈又回到了一樓大堂。

終於!

朱翊鈞的目光落到了沈烈手上拿著的那一疊小廣告,那雙眼睛便不由自主的亮了起來。

朱翊鈞奇道:“這是何物?”

沈烈啞然,頓了頓,才趕忙組織了一下語言,將他想出來的這種奇特營銷方式解釋清了。

然後便隻見皇上的眼睛亮了起來。

皇上來興致了,當場便將袖子挽了起來,興衝衝道:“同去,同去。”

這話一說出來。

沈烈當場便目瞪口呆,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啥意思?

皇上要跟自己一行人去發小廣告?

沈烈張口結舌了好半天,才趕忙勸道:“哎喲喂,皇……甄公子您身份尊崇,怎麽能做這種粗鄙之事?”

沈烈都快哭出來了:“您就別去了呀。”

真的不合適!

這要是走漏了風聲,讓太後,張大人,還有那般喜歡沒事找事的禦史知道了,那又是一場大風波!

沈烈好似看到了禦史們將口水噴的漫天飛舞,將一本本彈章扔了過來,一哭二鬧三上吊。

那畫麵也太可怕了!

可是朱翊鈞不理,依舊興衝衝道:“別攔著朕……甄某此番出行並非玩樂,也是為了體察民情。”

話說完。

他便將沈烈手中的那疊小廣告搶了過去,然後興衝衝的往門外走,一幫東廠護衛自然緊緊跟隨。

沈烈一臉無奈,隻好向著同樣目瞪口呆的眾人招了招手,輕聲道:“走吧。”

攔不住啊!

於是眾人隻好匆匆忙忙的跟上。

門外。

大大的餐字下麵,張簡修帶著幾個錦衣衛同知,簽事早已守候多時,一看到皇上出來了,正要上前行禮。

可是皇上壓根沒拿正眼看他,連招呼都沒打一個,便在十幾個東廠好手的護衛下急匆匆走了。

然後是沈烈等人跑了出來,緊隨而去……

隻留下一群錦衣衛的人在風中淩亂。

很快,被晾在一旁的張簡修,和幾個錦衣衛指揮同知,簽事也麻了,瞧著皇上和沈烈一群人拉拉扯扯的走掉了。

一陣尷尬過後。

一個錦衣衛指揮同知湊過來,尷尬道:“大人,咱怎麽辦?”

張簡修狠狠一腳踹了過去,將那同知踹了一個跟頭,氣急敗壞的罵道:“廢什麽話……跟上啊!”

這還用問麽?

“去找馬呀……你腦袋瓜子讓驢踢了?”

於是在指揮使大人的罵罵咧咧聲中,錦衣衛們也一窩蜂的忙亂了起來,趕緊去找馬,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