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黑天白日,冷宮總是冷森森的。
從大靖朝開國至今,被打入冷宮的妃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很多都是受不了孤獨而選擇自殺,有些是被毒害而亡,但更多的,還是孤獨終老的,畢竟不是誰都有自殺的勇氣的。
沈梅不是沒有自殺的勇氣,因為她有活下去的希望。
當年剛被打入冷宮時,董曉的許諾是她的希望,昨夜嶽晴來過之後,嶽晴就是她的希望,她相信,最多不過數月時間,他就能離開這個能把人變成鬼的地方。
前後希望的遠近不同,帶給她的心境也不同。
今日的沈梅氣色好了許多,將頭發洗得光亮柔順,換了件幹淨整潔的衣袍,像是今晚就要迎接皇帝的臨幸一般,臉色也從以往的慘白恢複過來,有了幾分紅潤之色。
她帶著美麗的幻想,精心打扮著自己。
就在此時,院裏傳來開門的聲音。
她呼地驚坐起來。
難道這麽快就有消息了嗎?
她帶著萬分的期待提起裙角快步出去,就見坤寧宮總管太監呂真帶著七八個太監宮女提著各種東西走進來。但她並未看到他們手裏提著的東西,當她看到呂真時,立時嚇得麵無人色了。
難道是董曉已經知道昨夜之事了?
不然怎麽可能這麽的巧,嶽晴昨夜來過,今兒個董曉的人就來了。
“參見嬪妃娘娘!”呂真打了個千兒。
沈梅愣怔地看著非常客氣的呂真,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你們…為何來冷宮,難道是皇上有旨意?”
呂真滿臉燦爛地笑:“要不是皇上有旨意,我們敢這麽明目張膽地來?”
沈梅有種未知的空虛感,不知道此刻是歡喜還是恐懼,她試探性地問:“皇上給我什麽旨意?是要放我出去還是要賜死我?”
呂真搖頭:“都不是,娘娘莫怕。”
“那你們來幹什麽?”她的聲音有些尖銳,帶著幾分惶恐。
呂真說:“娘娘莫要誤會了,昨夜皇上夜宿坤寧宮,今早上醒來後,皇後娘娘說她昨夜做夢,夢到娘娘和蘇皇後,念起以往的舊情,就懇請皇上放您出去,皇上說沒有正當的理由,暫時不能放您出去,可以派幾個太監、宮女來照料娘娘,等有時機,便放您出去。”
沈梅滿臉不可置信:“真……真的?”
呂真嗨的一笑:“皇上親口所說還能有假?三個太監和三個宮女,都是皇後娘娘親自為您挑選的,日常生活都是按照嬪妃的規格辦置的,請娘娘過目。”說著,他眼神示意後方的太監。
後麵幾個太監慌忙抬著東西上前。
都是些嬪妃才能用的服飾和首飾,還有一些生活用品。
沈梅的臉上浮現出愧疚之色,沒想到董曉是真的在為她走動,眼看著自己出去已經有了希望,可惜……可惜董曉始終是慢了一步,她已經投靠了嶽晴,寫了董曉的罪狀書。
想起多年的姐妹情深變成後來的生死仇敵,沈梅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冷笑,旋即變成了不知是悲痛還是快樂的大笑,狂悖地放聲大笑起來,眼淚卻止不住的流。
呂真被她突然的瘋癲嚇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笑了片刻,臉色陰沉下來,呆呆地看著嬪妃的服飾和首飾,用衣袖擦了擦淚水,麵無表情地說:“抬進去吧!呂公公,回去轉告皇後娘娘,今日的她依舊是她,昨日的我依舊是我。”
呂真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沈梅神色渙散,像是丟了魂魄的行屍走肉一樣。
“唉~”
呂真搖頭歎息一聲,最後從旁邊的箱子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箱子,“皇上知道你在裏麵苦,這是賜給娘娘的補藥。”
聽到藥,沈梅警惕地看向呂真。
呂真給她一個安慰地笑容:“娘娘放心,這是皇上禦賜的。”
但沈梅的警惕心依舊沒有減弱。董曉是她從小玩兒到大的姐妹,她非常了解她的脾性,溫柔起來非常的賢淑體貼,作惡起來卻非常的果斷狠辣,且心思縝密謹慎。
在她看來,越是看起來安全的東西就越不安全。
或許皇上的禦賜是好心,難保有人中間調包導致補藥變毒藥。
呂真見她沒有接的意思,便放在旁邊的箱蓋上麵,打了千兒後轉身離去了,院子裏就剩下三個太監三個宮女和沈梅了。
沈梅望了一眼他們,轉身就朝著房內走去。
幾個宮女太監開始抬東西打掃院子,不多時,他們將毫無生氣的冷宮打理得幹幹淨淨,地上潑了水,清除了雜草,複活了院內的生機。
宮女和太監們知道沈梅警惕他們是皇後娘娘的探子。
一個膽子大些的宮女熬了碗薑湯送過去,小心翼翼地說:“娘娘害怕我們是皇後娘娘派來的探子,這個請娘娘放心,我們是從乾清宮調來的,而且進來後出不去,直到娘娘跟我們一起出去,請娘娘放心。”
沈梅詫異地盯著這個宮女:“你們是從乾清宮調來的?”
宮女膽子大了些,聲音亮了幾分:“這是皇上提議的,說是害怕有居心叵測之人亂說話,皇上親自安排宮女太監過來照顧娘娘。”
沈梅感動得熱淚縱橫,哭泣著說:“皇上心裏有我!皇上心裏有我!”說著她撲到門口,朝著乾清宮的位置跪拜:“臣妾叩謝皇上隆恩!”說畢便重重地磕了個頭。
磕完頭,她起身,氣色又恢複了不少。
她盯著剛才的宮女:“你叫什麽名字?”
宮女:“奴婢名叫果兒。”
“好,果兒,”沈梅說,“等我出去了,必定不會虧待了你們,”然後她目視其他幾個宮女太監,“隻要你們聽我的話,願意為我效力,我出去後,都不會虧待了你們。”
所有人紛紛下跪,表示願意效命。
收攏了這幾個人,沈梅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將剛才果兒端來的薑湯一飲而盡,透了口氣,心情舒暢了。
如今皇上給她派了人伺候,再加上嶽貴妃的走動,想必過不了多久,她就能走出冷宮,重新得到皇帝的寵信,到時候,她一定要將多年的怨恨、委屈統統的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