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北無法相信。

他知道李簡和武帝之間的矛盾，但殺人……他們是父子啊！

同時李辰北又感到一陣僥幸，他一直擔心功高震主為武帝所不容，所以不去摻和朝堂之事。

不管武帝如何一再表明不會卸磨殺驢。

但如今看來，他李辰北是聰明的。

一個連自己兒子都不放過的皇帝，豈能放過他？

李簡微微笑著：“很震驚嗎？”

李辰北看著李簡，緩緩才說道：“殿下日後會和陛下一樣嗎？”

“不會！”

“為何？”

“因為我壓根對做皇帝不感興趣，這一代代所謂名垂青史的明君，沒一個值得推敲的。所謂的千古一帝，又親手刪了多少真實曆史呢？”

李簡微微一笑：“也許往後千百年會有人說這皇帝很好，但千年之後再千年，真相被挖掘越多，被推翻的就越多！”

所謂史書，都是人寫的。

秉持客觀事實，尊重曆史的史官不是沒有。但他們所寫的是否真流傳下來了呢？

就李簡知道的，先帝對待息太子的事就被先帝給劃除了。

“殿下已經想的那麽深遠了！”

“我隻是告訴鎮國公我的態度，縱然有一天我回到皇城，成了皇帝，也不會和如今那個皇帝一樣！”

李簡沒有顧忌的說著，因為李辰北和別人不同。

李縱投靠了他，李橫也跟著他，李辰北注定會成為他的助力，但……不是現在！

“你明明可以在皇城之中成為太子，拿到皇位的。你當時若是忍一忍，連李江都能騙到陛下，難道殿下不行嗎？”

“然後呢？成了太子，我能如何？上有皇帝，下有幾派各自為政的群臣，深陷在他們的爭鬥之中。”

李簡道：“與我而言，我的勢力並沒得到真正的增強，不是嗎？”

“四大世家何等強大，我若不顧一切直接殺了司馬匡，而後呢？就算我設計讓四大世家臭名遠揚，可他們真的在乎嗎？”

“我不在乎太子之位的得失，因為這注定是一場持久戰。要消滅四大世家，安穩入主皇宮，隻有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才是切實的，隻有我擁有自己的兵權才是實際的。”

“其餘，都是空談！”

太子？

太子有什麽用，有一毛錢兵權？

皇帝要廢你就能廢，要殺你就能殺！

別看程節大大咧咧，他能讓武帝信任，就有足夠的本事。

李簡覺得有朝一日能讓李辰北幫忙，也沒把握能讓程節幫自己。

李辰北沉默了，因為李簡說的實在，都是切實問題。

“可殿下這麽一走，難上加難，而且可想過有一日您以何名義動手？若是陛下立下太子，您以子反父，或者以兄反弟，都是以臣反君，您要想清楚千秋史書會怎麽記載！”

這天下誰做皇帝，反正李辰北不會做。

他若是想做，當年兵鋒正盛，手下大將未必沒動過讓李辰北上位的心思。

但當時的武帝英明神武，而且李辰北也沒實在心思想這種事。

那張龍椅會吃人！

“放心吧，我自有打算。而且鎮國公應該看得出，他若英明睿智，就沒人會反他。”李簡微微一笑：“你說有沒有可能，日後我若起兵，反而可能是救他一命！”

“殿下預見了什麽？”

“沒有！沒有線索一切都是空談。”李簡道：“就到這裏吧，我還要趕路。”

李辰北歎著氣：“從此大魏多風雨啊。”

“應該說，這天地間的風雨就從沒停過！”李簡笑著轉身：“金陵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

“鎮國公，山高路遠，保重！”

李辰北神色複雜的看著李簡被扶上馬車，其實他心中早就猜測了這一切，但能如何？

路是人走的。

兩個兒子都選擇了李簡這條路，他身為父親縱然不願，也不能擋路。

“人在這世間，誰不是在苦苦求生呢。”

“殿下，保重！”李辰北在路邊下拜，看著使團一路北去。

“國公爺，為何不……”

“不什麽？”李辰北淡淡一笑：“此一去於大魏而言未必是壞事。走吧，我們繼續做我們的事！”

等武帝接到消息，又是幾天之後。

陰沉的臉仿佛正在醞釀雷霆。

“他居然如此大膽，帶走這些賣國之人！”

“李辰北既然見了他，為何什麽都沒做？”

春雨公公站在一邊想要插句話，但終究什麽都沒說。

武帝卻轉頭看著他：“你的人呢，死了嗎？”

“陛下……”春雨公公低頭道：“老奴覺得秦王殿下這麽做必有深意。您就算信不過秦王殿下，總該信得過鎮國公。”

“信得過他？那他為什麽什麽都沒做？”

“是啊，為何鎮國公什麽都沒做？”春雨公公像是小聲嘀咕，又像是反問著，希望給武帝一個提醒。

鎮國公既然什麽都沒做，那就說明秦王殿下做的事必定能讓鎮國公信服。

但武帝仿佛腦子僵硬了，根本沒往深處想：“李辰北，朕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他卻辜負了朕的信任！”

哎……春雨公公心中一聲長歎，陛下心中不信任殿下，不信任鎮國公，他還能多說什麽。

“李辰北是壓根沒想要處理他那些下屬，所以李簡帶著人走，他都不加阻攔。他們可曾把朕放在眼裏，把朕的聖旨放在心上？”

“陛下，已經有人被押送回京了！”

“那才幾個人？以小博大是吧，你以為朕看不出？”武帝冷冷道：“李簡真是個禍害，他還想要把這些賣國賊帶到匈奴去為他效力嗎？”

“也對，李簡自己就是賣國賊，居然把熱氣球製作執法送給匈奴和北越，也不留在大魏，畜生啊！”

李簡大概能猜到武帝接到消息會是什麽神情。

就連於龍圖，司馬匡等人的反應他都能想到，但對此刻的李簡而言，都已經不重要的。

“今天休息半晚上，我們明早趕路。”金東原做著決定：“再往前百裏就是龍首山，我們調節時間，準備動手！”

耶律齊點著頭：“夜裏經過龍首山不太好，山中山賊熟悉路徑，來無影去無蹤，優勢在他們。我們一邊要防範山賊，還需要對付後麵的人不容易。”

夜間視線阻擋，對他們而言不合適。

“你們決定就好！”李簡沒意見，馬車的簾子掛起，他一直看著外麵。

官道之上來往的人之中，一人挑著擔迎麵而來，正撞上李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