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陣舞台於晚八點開始錄製, 下午兩點,明照聽說謝沂到碼頭了。

節目工作人員帶來消息,兩點到四點自由活動, 放鬆心情,迎接錄製,五點前吃完晚飯,六點準時化妝。

由於這次錄製會有三千觀眾到場,所以選手禁止在錄製前離開訓練基地。

明照趴在窗戶邊,能看到遊輪停在碼頭, 隨著湛藍的海水微微搖晃。

遊輪已經空了,說明謝沂早就被迎下船了。

他張望一會兒,就鬆開手,離開陽台。

他想, 他們最早也是今晚八點在場館後台遇見。

明照輕呼一口氣,摘掉帽子, 扇了扇額前流出的薄汗,然後又將鴨舌帽倒扣在腦袋上。

對於緩解壓力,選手們各有各的方式,他的方式就是一個人在小練習室裏,一遍遍重複舞蹈動作,將它們變成肌肉記憶。

他十分鍾前剛完整跳過一遍,這會兒有點累了,於是就用手機播放音樂,自己坐在地上,跟著節拍幻想舞蹈動作。

音樂播放器放在他左腿上, 他的手指在右膝蓋打著節奏,眼睛一閉, 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然而手指敲著敲著,卻慢慢地停了下來,他忍不住舔了舔唇,將浮到臉上的笑意忍回去。

謝沂看到他的舞台會是什麽心情?

他們組的舞台服是專門訂製的,上衣會隨著溫度變化,出場時是黑色,但隨著血液流速加快,體溫上升,黑色會漸漸消退。

衣服的極限,就如極薄的藕粉色裏衣,不至露骨,卻會勾起無限遐想。

為此,他們甚至要在上場前用冰水擦拭上半身。

《Betrayal》是首感情濃烈的快節奏舞曲,通篇表達著遭遇背叛的年輕人酣醉放縱的情緒,它要求表演者是性感的,宣泄的,魅惑的,多情的。

練習這段時間,明照幾次被舞蹈老師用小棍打,都是因為束手束腳,表達不夠大膽。

曲中人與明照的個性截然不同,然而這就是表演,演員的宿命,就是酣暢淋漓地表達他人的人生。

謝沂看到,大概會嚇一跳。

也就幾秒,明照迅速從自己遊離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尷尬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他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就像情竇初開的高中生,哪怕坐在課堂上,也會隨時因為對某個人的想入非非而忍俊不禁。

那種掩耳盜鈴卻自得其樂的微妙心思,讓他一邊貪戀一邊慚愧。

他給自己畫了條不可逾越的底線。

這種心思,自己想想就好,千萬不能走到無法回頭那步。

明照正想著,門把手輕微響動一下,腳步聲混著電音節奏傳入耳膜。

他猛地睜開眼,抬手關掉了播放器。

明照一直覺得,皮鞋踩踏在地板上那種簡短又篤定的聲響,總是帶著不容置喙的侵占氣息。

這大概因他從小聽慣了學校老師的腳步聲,那種由遠及近夾雜著質詢和施壓的感覺與皮鞋踩地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逐漸變成一種意象。

所以聽見這種聲音,他會下意識挺直後背,屏蔽聲音,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於是他轉過頭,看見站在門口的謝沂,便不由自主睜大眼睛,怔住。

謝沂的穿著很正式,不似錄製環島遊那次隨性鬆弛,這次他是代表CM集團參與錄製,矜貴點有情可原。

明照的目光在謝沂熨燙整齊的西裝和微敞的襯衫領口打量片刻,小聲嘟囔:“你怎麽來了?”

下一秒,謝沂關上了門。

不是隨手帶上那種關,而是特意扣動鎖頭,將門反鎖,阻絕了任何人進來的可能。

明照的神經沒來由的跳動一下,喉結下意識滾了滾。

謝沂勾唇笑,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地上的他:“不歡迎老板來視察工作?”

“喂。”明照倒吸一口冷氣,謹慎地看向沒有紅點閃爍的攝像頭。

雖然他提前告知工作人員關了攝像,但當謝沂提到一些隱秘時,他還是下意識心虛。

潿靈島這兩天刮來暖流,氣溫再次上升,即便室內開著冷氣,但對於每日高強度訓練的選手依舊難捱。

明照穿了很清涼的冰絲麵料,這衣服垂感很足,幾乎沒有褶皺,而且表麵光滑,比較貼身。

唯一的缺點,沒什麽彈性,動作較大時衣服會緊緊繃在身上。

但這倒是跟他們訂製的衣服很像,所以明照幹脆穿著它練習。

謝沂邁步走到他跟前,價格不菲的西裝讓他沒辦法隨意蹲下,於是他垂眸看著明照:“放心,沒人敢進來打擾讚助商和他的代言人談公事。”

他在‘公事’兩個字上咬字很重,反倒有另有所指的意思。

明照偷偷腹誹,隻是公事嗎?

謝沂又用鞋尖輕輕踢了踢明照的小白鞋底,撩撥他:“跳一遍給……我看看。”

明照直覺,謝沂剛才想說哥哥,但不知為什麽,這個稱呼又被謝沂給咽回去了。

他有點奇怪。

以前謝沂總是哥哥老板混著說,他都聽習慣了,也沒覺得什麽。

現在謝沂突然強硬的將一個稱呼隱去,他反倒覺得不對勁了。

但明照又不可能問,你怎麽不說自己是我哥哥了?

“那……就一遍。”他撇開眼神沒看謝沂,嘴裏說的挺勉為其難,但心裏其實有點愉悅。

這種愉悅感來自此時此地此人。

在一個私密的練習室裏,跳一首性感的舞曲,給成為他欲望幻想的人表演,他能感覺到多巴胺在快速分泌。

他無法控製感性的自由度,於是允許自己在不越距的小範圍內,取悅自己。

跳舞的動作較大,所以他得將播放器放遠一點。

不過由於他的起始動作是蹲下,為了省事,明照幹脆沒站起身,而是跪在地上,手撐著往前爬了幾下,放置好播放器,又滑了回來。

人在匍匐時,難免塌腰展背,手臂用力延伸時,肩膀肌肉也會拉伸出漂亮的形狀。

而冰絲布料就嚴絲合縫的蓋在他身上,因巨大的動作緊緊貼著皮膚。

窄腰處不慎繃出的褶皺,也像是刻意在人心尖留下波瀾,讓人忍不住動手,將那絲褶皺撫平。

好在謝沂來不及伸手,明照已經飛快地縮了回來。

剛剛那姿勢,就像曇花一現,在人眼前一晃就沒了。

謝沂還是第一次,因抓不住什麽東西而懊惱。

就在心底隱隱竄起心猿意馬的火苗時,音樂聲響起了。

謝沂對娛樂圈不感興趣,對電音舞曲,唱跳舞台更是無感。

但因為明照,他多少了解了這種表演模式,但看過的基本也都是明照兩年前的表演。

《麵具之下》初舞台明照隻唱了歌,他確實再沒見明照跳舞了。

《Betrayal》的intro有些幽暗陰鬱,仿佛濃鬱的情緒都被緊緊壓製在世俗之下,得不到喘息的餘地,明照的動作也因此克製緩慢,他壓低了嗓音哼唱,就連歌聲也不似以往清亮。

謝沂輕微挑了下眉,但也非常聰明的向後退了一步,給明照留出更大的空間。

突然,歌曲音調變得曖昧酣醉,舞蹈也隨之充斥著一種紙醉金迷的荒唐和搖曳。

緊接著,節奏逐次變快,情緒如噴薄的岩漿,一發不可收拾,舉手投足滿是一晌貪歡的放縱,明照也因此變得……

謝沂眸色深沉,手指微不可見的動了一下。

他無法形容明照在表演這種舞蹈時的狀態,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情態,仿佛在此時,任何膽大的,放浪的行為都會被允許,而他隻會得到更加肆無忌憚熱情如火的回應。

恰逢厚重的窗簾留出一絲縫隙,窗外炙烈明媚的陽光直直射入,仿佛懸崖深處一線天光,利刀銳斧般劈開空氣,與白熾燈光對撞。

而那一道薄如蟬翼的光牆,卻任由明照觸碰穿透,無法分辨的光絲纏繞在他身上每一處角落,直至他的動作隨音樂沉降,收斂。

最後一幕,明照身體柔軟的向後仰去,他挑起眼瞼,眼梢曖昧一搭,露出一絲自我厭棄又漫不經心的笑。

現場表演ending pose,身後會有兩個隊友托著他的腰,他也能躺的更鬆弛。

但此刻,條件不允許,所以他隻在ending pose停頓了兩秒,就立刻挺起身,看向謝沂。

隻是入戲容易出戲難,outro已經結束,明照還沒從歌曲的情緒中恢複,所以他看向謝沂時,還是那樣放浪形骸又撩人大膽的眼神。

謝沂深吸一口氣,靜靜望著明照。

那雙眼睛真漂亮,任何情緒都能表達的淋漓盡致,哭泣讓人心存愛憐,撩撥讓人心旌漣漪。

隻是空氣中甘澀清甜的沐浴露香氣,讓人尚存一絲理智,知道麵前的人隻是在表演,而並非曲中人。

謝沂突然上前了一步,拉近了和明照的距離。

兩人的視線隻有二十厘米遠,謝沂深邃的眸子微微低垂,琥珀色眼仁映出明照掛著汗珠的鬢角。

明照又聽到熟悉的皮鞋靠近的聲音,眼瞼下意識抖動一下,屏了一秒呼吸。

然而下一秒,他就喘息的非常劇烈。

不是唱跳太累人,而是謝沂將手掌扣在了他的腰上。

停下表演,汗液在空調作用下快速蒸發,熱量也隨之消散,所以謝沂一摸上來,他立刻就感受到了掌心的熱度。

寬大的,有力的,幾乎可以蓋住他整個腰肢的手掌,用不輕不重的絕對有存在感的力道按著他,把他全部精力拉到腰側,用神經觸角去捕捉一絲一毫的摩擦。

明照輕張著唇,整齊潔白的齒尖微微露著,眼神顫動了一下。

NO!

趕緊拉開距離!

或者找點別的話題衝淡離經叛道的念頭!

理智的警鈴拉響,在他腦海中瘋狂叫囂。

他知道自己應該遠離謝沂的氣息,應該打破此刻甚至可以稱之為曖昧的氛圍。

可雙腿卻怎麽都邁不動,仿佛理智的天平在逐漸傾頹,而大腦生了鏽,最終成為身體的傀儡。

隻是從腰上感受溫度,再呼吸著熟悉的雨杉香氣,就足以讓他如同被點穴般周身酥麻,而他如此貪戀這種感覺,如瀕死之人尋到荒漠綠洲。

他開始胡思亂想。

冰絲材質手感很好,摸起來應該很滑,他掛著汗的皮膚應該沒那麽滑,不過……他覺得謝沂應該更喜歡。

明照的呼吸撲到謝沂臉上,頸脈快速跳動,將汗珠抖落,沿著胸口一路滑入衣服裏。

他動了動唇,剛想開口,謝沂突然傾過來一些,壓低聲音笑:“不想你表演給別人看了。”

聲音就在耳邊,明照的耳骨開始充血變紅,他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喘息著問:“為什麽?”

沒有回答。

謝沂隻是加重一分手上的力道,用折磨人又輕飄飄的聲音反問:“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