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夏國本為赫連不亢尋其族人在細封拓拔暗助下立國,一時風起雲湧,又讓魏國攻伐了許多年。

 大國與小國之別在於:大國家大業大而又行動遲緩;小國更為機靈,故而總是遭受不了滅頂之災。

 在魏國眼裏,赫連夏國就是眼中釘、肉中刺,欲拔之而後快。

 柔然之主鬱久閭一族本為魏國拓拔一族的家奴,棄主家而自立,從此天高皇帝遠、猴子稱霸王。

 並且,柔然時不時搶一搶魏國邊關、時不時殺一殺魏國邊民。

 拓拔燾提“黃金八部”大軍幾番攻伐之後,柔然依然以敵進我退、敵退我進之勢繼續搶殺魏國。

 魏國一時如坐針氈,故而在魏國邊界增設六座軍鎮以禦柔然。六座軍鎮為:沃野鎮、懷朔鎮、武川鎮、撫冥鎮、柔玄鎮、懷荒鎮。

 並且,每一鎮的鎮將皆由“黃金八部”之外的、功夫高強而又土生土長的魏人統轄;鎮中將士亦然。

 前番秦魏邊境相攻,花乞伏被尉遲敬天擒回魏都平城之後,也真的就成了拓拔一族的家奴。

 花乞伏還未待黑旗秦軍設法來解救,秦國已經分崩離析,大多數秦地並入了魏國,花乞伏無可奈何的又從秦人變為魏人。花家一族一姓,又成了實實在在的魏人。

 秦國已亡,花乞伏成了魏人之後,又多次與獨孤達一道隨軍征戰柔然,多立戰功削去家奴身份,又成為魏國花家一族一姓的悍將。

 魏國大忙於赫連夏國與柔然攻伐,燕國也忙於與高句麗交戰,故而孟婆江北腹地一時相對太平。

 而在孟婆江南之地,宋國多次率軍東征西討、南征北戰,曾一度拿下了孟婆江北之地的長安。

 卻因為建康城中的那一些心懷叵測者又蠢蠢欲動,勞師遠征倉皇北顧一場,失去一統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天時、地利、人和。

 劉一穀積勞成疾,英年早逝而中道夭亡。不過,在劉一穀夭亡之日又得一女,後來喚做劉一躍。

 劉一穀亡時未見劉一躍一眼,劉一躍出生後也未見劉一穀一眼。傳言劉一穀在臨終前,還把隨身多年的那一把越女劍交給了何太監。而追隨多年的“鬼軍”也下落不明。

 劉一穀夭亡,國中宵小者趁機作亂,又喪了不少疆土。禍起蕭牆亂了一些年月之後,劉一穀其子劉一龍技壓群雄,被擁為繼任之主。

 宋國一時才得以再次太平。

 與此同時,在江湖中雖然沒有了五鬥米道的風聲,卻時不時的又傳出了劉文之與釋遠的消息。

 不過,傳聞劉文之還是一身青色道袍,背一口天師劍,一言不合就打人、殺人;釋遠雖然脫去了青色道袍,卻換了一身短打小衣,都是以佛家“普渡眾生”的派頭,不過還是一言不合就打人、殺人。

 原本五鬥米道左、右護法,被江湖中人稱之為“僧道雙煞”。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又為五鬥米道舊人,確實就配那一個“煞”字。

 不過,雖然劉文之與釋遠有“僧道雙煞”之名,可並不像之前那般左右不離。聽說劉文之要奪了釋遠那一把天師劍,再興道家之名。

 天師劍成雙,殺一人而另一人盡得其劍,也不愧為一個“雙”字。

 “僧道雙煞”之名,名副其實!

 劉文之與釋遠還活著的消息於陳旭嫦說來,就是奇恥大辱。五鬥米頂上三道本該殺千刀、斬萬劍!

 兩個漏網之魚,原本以為從山崖掉下去已經被餓狼野狗吃得屍骨無存,萬萬沒想到天意如此捉弄。

 故而,陳旭嫦一邊靜靜的關注江湖消息,一邊關心天下大勢也並沒有落下越女劍三劍流的劍招。

 陳旭嫦還想著法子使三劍流出招更快,更想讓橫著的那一把越女劍也能使出劍氣來。

 眼下,就是一個獨行俠,要是尋著了劉文之與釋遠的蹤跡,必定越女劍三劍流一劍封喉,要為命喪五鬥米道下的所有亡魂報仇雪恨。

 不過,這一些年來,無論孟婆江南、江北的萬民,沒有五鬥米道禍害天下,便忘記了曾經為五鬥米道九死一生的幽嫣穀墨家弟子。

 就連在孟婆郡中,前一些年還有人去城隍廟裏祭拜陳靜、往井中放一朵一朵嬌滴滴的白蓮花。

 陳靜就這樣被人漸漸遺忘了。

 被人遺忘,自然就沒人再去祭拜陳靜,更沒人再去放一朵朵嬌滴滴的白蓮花,城隍廟冷清如前。

 英雄,假以時日也會無名!

 世事無常本就這樣難料,從一而終又善始善終者本就難覓,陳旭嫦也隻有在心裏為陳靜不平。

 可是天意如此,俗世之人又能奈天何?隻有埋頭苦練三劍流。

 就這樣一練又練了十數年,原本青春年華之態,似水流年不在,肌膚變得蒼老,麵容又多了幾分雍容。生而為人,總會變老的!

 抹額上的幾綹青絲,已經開始不再清秀,透過太陽光芒,還有一些白、有一些黃、有一些枯萎。

 陳旭嫦除了一個人練功之外,偶爾也要去郡城買一些緊要之物。

 更為可氣的是,江湖中傳聞劉文之與釋遠不但殺了很多人,釋遠還學起了曾經的張智,當起了花和尚專好他人之妻又或者寡婦。

 隻不過,劉文之誌在殺釋遠而奪劍,並不好糊弄,但凡與釋遠好過的女人,都被劉文之一刀兩斷!

 “僧道雙煞”之名,名傳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在各地的酒肆、野店裏,時時又傳為天大的笑柄。

 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處處都在談論“僧道雙煞”,至於其他人、其它事,也都與之不能相提並論。

 陳旭嫦憑直覺隱隱感覺到了一絲微微的不安。這其中必定有詐,可有什麽計謀,卻又不得而知。

 畢竟,劉文之與釋遠都曾雙雙受傷,為何這麽多年來,劉文之隻追殺釋遠又未能真殺著釋遠?

 即是釋遠被劉文之追殺,還一路當起了花和尚。細思極恐!如此造勢,隻怕是山雨欲來之勢,歲月靜好下,早已暗流湧動了吧。

 孟婆江北之地還有寇謙之,孟婆江南之地還有陸修靜,各自清風斬也不容劉文之與釋遠胡來。

 陳旭嫦回到幽嫣穀墨家之後,更不敢大意,眼下已經沒有幽嫣穀墨家弟子相隨,更沒有陳靜周全萬一,隻得更為苦練越女劍劍法。

 遙想陳靜先前都能以一己之力擒住張仁與張智,有朝一日也要以一己之力擒住劉文之與釋遠。

 就在之後的某一天夜裏,陳旭嫦破天荒的收到孟婆江北之地的飛鴿傳書,不但有赫連家的,更有卓卓杏兒的,孟婆江北誌在必行。

 如今,楊方圓與吳明一內一外經營孟婆郡已久,這一些年來陳旭嫦也不多過問江湖中的大小事,興許已經被楊方圓和吳明遺忘了。

 又傳聞楊方圓人過中年之後喜得貴子,還取名為:楊洪。

 似此,楊方圓更顧不得幽嫣穀墨家,也讓陳旭嫦安心向北。

 天光漸明,陳旭嫦已經收拾了好一切,之後斜背三把越女劍,策馬一鞭取小道往孟婆江南岸尋去。

 此行,為了不讓太守府巡江的軍士發現行蹤,刻意繞開浮橋。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孟婆江南岸邊上為了生計的漁民早就忙起來了,就在陳旭嫦左右張望之間,卻被一個女子的聲音叫住。

 “女俠,過江嗎?女俠,你過江嗎?很便宜,真的很便宜,我的價錢是老船家的一半,來嗎?……”

 陳旭嫦玄色鬥篷一旋,微微一笑,輕拉馬韁繩,緩緩上前。不是因為過江的價錢比老船家要便宜一半,隻因船家她是潘玉奴。

 都過了這麽多年,潘玉奴終於不像一個孩子,隻像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世間之事,無奇不有。

 “潘玉奴,過江,我過江!就是你的價錢比別的老船家貴一半,我也會讓你渡我過江啊!……”

 潘玉奴自是眉頭一舒,輕靠漁船擺成了“一”字,輕笑道:“原來女俠還認識我的呀?不過,我怎麽完全都記不起來了呢?嘻嘻,……”

 陳旭嫦斜身下馬,拉高頭大白馬上船之際,打趣道:“玉奴必定是貴人多忘事!哈哈,哈哈,……”

 潘玉奴一邊緩緩撐船,一邊輕笑道:“女俠,要說貴人,你才是我的貴人呢!我的師傅可凶了,要是哪一天沒能渡一個客人,我師傅就要罰我不吃飯,師傅可凶了!”

 陳旭嫦遙想一些往事,淡淡追問道:“玉奴,你又有師傅了?下一次,要不要我與你家師傅說一說,不要那麽凶,你看好不好?”

 潘玉奴長歎一聲道:“好呀,好呀,好呀。女俠,那咱們就這麽說定了喲!這一個老師傅,還是客緣齋掌櫃給我尋的師傅!”

 “客緣齋掌櫃是人見人愛的活菩薩,她怎麽會尋這麽凶的師傅?隻要師傅不凶我,我每天不睡覺渡人都可以!就怕凶凶,凶凶是惡魔!”

 陳旭嫦一時無言以對,似潘玉奴這般,算不算眾生皆苦?

第702章 潘玉奴童言無忌ゾ下ゾ載ゾ電ゾ子ゾ書ゾ就ゾ上ゾ書%荒%網

 不過,看潘玉奴有了客人而一副滿意至極的樣子,想必苦中作樂也不知道什麽是“眾生皆苦”了。

 孟婆江水東去不止,過往隻如雲煙盤旋在腦海深處。孟婆江中的一朵又一朵浪花,即如腦海深處一閃而過的思緒,最後歸於平靜。

 如今潘玉奴有半老徐娘暗中相護,一時也不如先前那般淒苦。眼下最讓陳旭嫦說不清、道不明的,還是赫連家與卓卓杏兒的書信。

 畢竟赫連夏國與魏國為敵、卓卓杏兒又是“黃金八部”之獨孤達將軍的夫人,誰是敵、誰又是友?

 況且,越女劍於赫連家以及獨孤家皆有恩情,此一次受邀,是該去化幹戈為玉帛,還是該助一方而殺滅另一方,確實難以割舍。

 隻要渡過孟婆江,上了孟婆江北岸就是魏地,不能再猶豫不決。

 不經意間,看潘玉奴未脫去童雉的樣子,都說童言無忌,興許能說出與老江湖不一樣的道理來。

 陳旭嫦沉思之間,故意打趣又道:“玉奴呀,既然你家師傅如此凶凶,待以後遇見了你家師傅,我也先凶凶你家師傅?意下如何啊?”

 潘玉奴自是滿心歡喜。

 陳旭嫦緩緩又道:“那好,我得問你一件事,你可得如實回答。”

 潘玉奴忙著撐船而點頭不語。

 陳旭嫦仰望一回天色,又見孟婆江水遠處升起的一綹朝陽,徑直緩緩又道:“我說玉奴,從前有一個人救了東家、又救了西家,如今東家與西家打得頭破血流,可這個時候,東家與西家同時來求救,你要是那一個求救之人,該當如何?”

 潘玉奴眼睛輕眨,而後若有所思了片刻,緩緩道:“誒,這事也不難!就看東家與西家誰是好人,誰是好人,就幫誰!要都是壞人,那就都不是好東西,一家也不用幫!”

 “好人總歸要有好報。好人有好報的世道才是好世道;好人沒有好報的世道,那就是一個壞世道。公道自在人心,不在官家之口。”

 “女俠,隻要知道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還會束手無策嗎?”

 陳旭嫦眼前一亮,此一言果然與老江湖所見相去十萬八千裏,大道至簡興許就是童言無忌。

 陳旭嫦自是一陣輕笑,人心隔肚皮,多年不見,幾多人能善始善終?興許這還真是一個好法子!

 打趣又道:“玉奴,要是東家與西家都是好人,那又當如何?這可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呢?”

 潘玉奴多看了一眼陳旭嫦,落在一身玄色行頭與三把越女劍下,掉頭輕撐漁船,長歎一聲道:“女俠啊女俠,自古以來: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東家與西家要都是好人,總有一家要好過另一家!”

 “世間沒有兩片一樣的葉子,又如何能有一樣好的東家與西家?東家與西家齊肩一比,自見高低!”

 “如此一來,是打壓高處一家,還是暗助比肩一家,都合乎情理。畢竟尋常百姓人家,有人嫌貧、有人愛富。隻要遇見二選其一,怎麽選怎麽都是錯。問心無愧即好!”

 “……”

 陳旭嫦又多看了一眼潘玉奴,老成所言確實不配這一副身板,故意打趣又道:“玉奴小小年紀,確實慧根不淺啊。隻是東家與西家都是好人,要是幫了東家,必定罪了西家;幫了西家,必定又罪了東家!”

 “以我想來,世人大多追求十全十美,應該會有兩全其美之法。不過,一時百思不得其解,眼下玉奴慧根不淺,可否為我解一解?”

 潘玉奴“噗嗤”一笑,道:“女俠呀女俠,兩全其美之法其實也有,就是九死一生。你想,既然東家有求、西家也有求,被求之人要是死了,就一無所有,兩全其美!”

 陳旭嫦自是大吃一驚,不過眼下還不能死,至少在尋著劉文之與釋遠的蹤跡之前,萬萬不能死!

 眼下,赫連家有求、卓卓杏兒也有求,為兩家而死,兩家依然不能化幹戈為玉帛,隻會白白死去。

 赫連家在大漠重興,有違魏國之意;卓卓杏兒要與赫連家化幹戈為玉帛,確實也有違魏國之意。

 此一行已經繞不過魏國,看來這一個拓拔魏國也並非善類,遙想當初曹小強幾次三番大呼“此魏非彼魏”,一時再一次感同身受。

 陳旭嫦隻得淡淡說道:“玉奴,你什麽時候也變得牙尖嘴利了?”

 潘玉奴心生三分不快,緊接著有一些嗔怒道:“你這一個女俠,與師傅一樣凶凶,好生與你說道,你卻怨我胡說八道!你們這一些當大人的,就這麽言不由衷了嗎?”

 “哼,好心當成了驢肝肺!說真話要被凶,難怪這一個世道假話連天、鬼話連篇、廢話一大堆!無非就惦記咱們這一些小民的錢財!”

 “這一個怪哉至極的世道,總有一天要翻它個底朝天!說假話的凶凶,都是一個又一個大惡魔!”

 陳旭嫦自覺語誤,佯裝一副笑臉,安慰道:“玉奴呀玉奴,真善美雖然不錯,有時候要變通,得與虎謀皮。牙尖嘴利其實也不錯,牙尖嘴利可以多吃肉肉!你看,貓咪牙尖嘴利吃肉、牛羊隻能吃草咯!”

 潘玉奴一時長舒了一口氣息,收起了嗔怒,急切道:“貓吃魚、狗吃肉,都是朱門大戶;小民吃的是草、擠的是奶,奶被朱門大戶搶了去了。壞人當道,壞人當道啊!”

 “對了,方才你說的東家要是壞人,西家也是壞人。除了不用幫東家與西家之外,還得同時治一治東家與西家!壞人就不應該當道!”

 陳旭嫦越聽越有趣,仰頭輕笑又道:“玉奴,誠如你言。要是東家與西家都是壞人,又當如何去治一治東家與西家?用什麽法子好?”

 潘玉奴白了一眼陳旭嫦,緩緩又道:“女俠呀女俠,這事就不難!要治東家與西家,全看你牙口硬不硬。要是牙口硬,就如孟婆江中的大魚吃小魚,一口一口又一口;要是牙口不硬,就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咯。是大魚、還是黃雀,女俠一個人說了算。嘻嘻,嘻嘻,……”

 聽潘玉奴一言,陳旭嫦一時有了主意,這麽多年來也未與赫連家與卓卓杏兒有來往,會不會變成兩方手中的一柄利器,確實值得一探究竟,還得多深入魏地打探一回。

 幽嫣穀墨家之名雖然已經少有人提及,但是幽嫣穀墨家之名不能成為別人手中的一把殺人的刀。

 潘玉奴之言固然有幾分道理,不過幽嫣穀墨家向來秉承“天誌”,東家與西家究竟是好是壞,確實還需用“天誌”來衡量三分,待踏入孟婆江北的魏地之後,潛行為上。

 陳旭嫦見勢,輕笑道:“依玉奴所見,要是求救之人牙口又硬,是當大魚好?還是當黃雀好?”

 陳旭嫦一言難住了潘玉奴,一時隻顧小心翼翼的撐船,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支支吾吾道:“是魚、是黃雀,得看是天、還是地了!魚在水中是為地、黃雀騰空是為天!”

 陳旭嫦大吃一驚,看來潘玉奴也並非等閑之輩,客緣齋掌櫃不常管客緣齋之外的事,眼下看來,假以時日,潘玉奴也是一個人物。

 不過,都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月,潘玉奴才長大幾歲的樣子,等到潘玉奴長成青春二八年華時,隻怕陳旭嫦已成荒草一堆。

 陳旭嫦意味深長道:“玉奴呀玉奴,快快長大,快快長大呀!”

 潘玉奴自是微微點頭,而後嬉笑道:“女俠呀女俠,其實我也很想長快一些,可就是長不快,老天爺不許我長快了,我又能奈何?”

 陳旭嫦忍不住輕笑,而後又打趣道:“都說玉皇大帝姓張、老天爺姓張,孟婆郡已經不是張家一家獨大,何時又管起你潘家的事咯?”

 潘玉奴脫口而出道:“女俠說的極是。興許,這一回是玉皇大帝眼瞎,又或者老天爺也眼瞎了吧!”

 陳旭嫦脫口而出又道:“玉皇大帝瞎就瞎他的吧,老天爺也瞎他的吧。隻要玉奴眼明手快,渡船的客人才能安全到達彼岸!”

 潘玉奴隻道:“嗯!”

 孟婆江還算平靜,就在這一時半會的說話功夫之後,很快就到了孟婆江北岸。陳旭嫦給了潘玉奴整整一錠銀子,這可急壞了潘玉奴。

 “女俠,這麽大的銀子,就是把玉奴賣了,也找不開。怎麽辦?該怎麽辦?這該怎麽辦啊?……”

 “玉奴,要不就這麽吧!找不開,那就不用找了。以後,但凡遇見穿玄色行頭的客人過孟婆江,不許再收錢了。你看如何?”

 “女俠,這一些年來,就隻看見你一個穿這麽古怪顏色的行頭,以後會有第二個玄色行頭嗎?”

 “玉奴,會有的!”

 “就依女俠!對了,女俠,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幽嫣穀墨家穀主!”

 “哇嗚,真是好長的名字!”

 陳旭嫦斜身上馬,往孟婆江北走遠了,留下一臉尷尬的潘玉奴。

第703章 又聞道友請留步 當l前l小l說l由l書l荒l網l免l費l提l供l下l載

 陳旭嫦轉而又覺得:以常人心態看來,潘玉奴從骨子裏還是呆癡、笨傻如此,也便未記在心上,眼下一門心思隻想著策馬往北。

 隻不過,赫連夏國在魏國之北以西、卓卓杏兒在魏國之北以東,西家與東家,眼下又該先去哪一家呢?這確實還是一個大問題。

 還好,去魏國之北要橫穿中原腹地,還有幾天時間來細想。正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而見人心。

 九尺驛道在魏地蜿蜒曲折,很快又延伸到了土城郡桃花村,策馬揚塵路過胭脂亭之際,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太虛道觀。

 太虛道觀在桃花林中一副安詳至極的樣子,又如此能因俗世之事再打擾曹小強一時半會呢?

 已經麵壁思過了這麽多年,許多往事已經壓在心底,就讓它醞釀成一壇美酒,偶爾夜深人靜回味之後,對著鏡子莞爾一笑即可。

 雖說若無相欠,怎麽再見。可要是說相欠太多,又說不清、道不明,相見之後反而不美。

 道家無中能生有,一中能生萬物,不爭亦是大爭。太虛道興許也是如此,那自然不見亦是見了,又何須再見而多離苦而暗自傷神。

 麵壁這麽多年,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陳旭嫦是不會回來了。故而,還得策馬離開胭脂亭繼續向北。

 “道友,請留步!道友,請留步!道友,請留步!……”

 陳旭嫦側耳極其警覺的張望之際,寇謙之還是性情不改,逢人便稱道友,不過也多了幾分親切。

 畢竟,過了這麽多年,寇謙之自然也老了,鶴發卻無童顏,雙頰與額頭多了許些蒼老,身形也不如先前有型,多了幾分老態龍鍾。

 歲月終歸還是無情無義。

 策馬一路行來,也真如先前潘玉奴說道的一樣,魏地已經沒有人認得這一身玄色行頭,反倒還對這一身玄色行頭嗤之以鼻。

 故人相見,自得勒馬抱拳,畢恭畢敬道:“寇道長,好興致啊!”

 寇請之斜背長劍,斜插拂塵,手中又把玩著一隻不知是鴿雞還是雞鴿的大鳥,又或者是大雞。

 “咕咕叻,咕咕叻,咕咕,……”

 寇謙之眉頭一舒,雲淡風輕又道:“道友,多年不見。幸會啊!這麽多年來,難得遇見一個故人!”

 “如今的世人,已經記不得我輩先前所為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輩已被後浪拍去了堤岸,成就了一時半刻的沙雕,而是又消失於無象無形,塵歸塵、土歸土。”

 陳旭嫦自是感同身受,故而極其鎮定又道:“寇道長所言甚是。江山代有洪流,世間自有人物。我輩已成明日黃花,隻願天下太平!”

 寇謙之搖頭歎氣道:“雖言天道好輪回。隻可惜,隻是從一個坑,輪回去了另一個坑。天意如此,世事如棋,貧道又能奈天何?”

 陳旭嫦眼前突然一亮,旋即追問道:“寇道長,莫非你已經窺透天機?即使世人都是棋子,那麽在下這一顆棋子,很想走得更為從容。不知寇道長,能否指點迷津?”

 陳旭嫦覺得,寇謙之原本就為國師,在道家嫡傳上清派頂上三道中必有長處,此一問正好與潘玉奴相較,取長補短也算兼聽則明。

 寇謙之輕撫羽毛,又小心翼翼的緊握其爪,而後一通輕笑道:“迷津不是津,迷津它就是迷!道友,多年不入魏,此番又是為何?”

 陳旭嫦緩緩道:“寇道長,事情是這樣的:前番有這麽一個人,救了東家,也救了西家。要是東家與西家殺得死去活來,又當如何?”

 寇謙之長歎一聲道:“東家與西家,也該長大成人了。又如何能做小兒之爭而去搬救兵。隻怕結果反而會弄巧成拙,多分枝節,又會引出諸多恩怨。屆時,若把怨恨歸罪於求救之人,你覺得又當如何?”

 陳旭嫦聞言大吃一驚,一時竟然無言以對寇謙之。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與潘玉奴並非同道中人。

 不過,即是取長補短又是兼聽則明,那麽也隻算是“三人行必有我師”,而後取其善者而從之。

 寇謙之初見陳旭嫦極其吃驚的樣子,轉而又道:“道友,無論東家與西家,這就好比是一家之中有兩兄弟,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腳,而後又去找大人論理,這當大人的是該補一拳?還是該補一腳?”

 “無論補拳,又或者是補腳,已經都開罪於兩方。要是心懷不善者,將來某一天,非你之福!”

 “……”

 陳旭嫦自覺一時明了,急切打斷話茬子道:“以寇道長之言,東家不能幫、西家也不能幫。任其自生自滅才是上善之策?生而為人,又如何能見死不救、充耳不聞?”

 寇謙之搖頭歎氣道:“道友,非也,非也,非也!這就好比一頭老虎捕住一隻小象。你是去幫小象趕走老虎,還是幫老虎不救小象?”

 “救小象,老虎會被餓死;不救小象,老虎不會餓死。這是天道,也是大道,更是道法自然。倘若用強,隻會讓大道非道、天道非道!”

 “無論東家也好,西家也罷,各有各的歸宿。多生枝節,一步錯而步步錯,又將會是一場浩劫!”

 “東家也好,西家也罷。人畜之道,人與畜,都是天地之間一粒塵沙而已,此為歸真。滄海一粟,無非隻是平地裏多了幾朵小浪花!”

 “……”

 陳旭嫦已經不想再聽寇謙之所言,無非又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萬物都是芻狗,人也是芻狗,生而為人即是生而為畜生。

 不過,要是以這樣想來,也不是沒有一分道理。

 壞人當道,亦是畜生當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自然也說得過去,隻是太過於沉重。

 如今,此一行本為江湖救急。有道是:江湖救急不救窮,又何須把這一件事看的如此沉重。

 陳旭嫦抱拳輕笑道:“寇道長所言極是。生而為人,終有一天都會死去,那就如一閃而逝的浪花。即是浪花,就當好這一朵浪花!”

 寇謙之搖頭歎氣道:“幽嫣穀墨家秉承‘天誌’,九死一生、無怨無悔還在。隻是,這朵朵浪花,哎!”

 “罷了,罷了,罷了。道友既然心意已決。貧道也無需再多言。隻要貧道還在,太虛道長無恙!”

 “隻不過,先前太虛道長在夢裏呼喊的那一個熟悉的名字,如今是越來越濃烈了。人老了,興許更為念舊。道友之心,貧道感同身受,太虛道長也一定會更為心安!”

 “貧道隻願道友:吉祥、吉祥、吉祥!貧道還要給它洗一洗翅膀,就不打攪道友了,告辭!”

 寇謙之徑直揚長而去。

 陳旭嫦仰望胭脂亭上空,曾經在這裏廝殺的一眾英雄人物,已經就如一朵朵浪花,消失了一朵又一朵,總歸都會全部消失於滄海。

 身為幽嫣穀墨家第九十九代穀主,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即是一朵浪花,秉承“天誌”也得轟轟烈烈一回,九死一生、無怨無悔。

 陳旭嫦鼻子驟起一陣酸楚,對著烏圖木消失於無象無形之處淩空抱拳一正,而後策馬一鞭往北。

 原本還以為要潛行,現在看來確實一廂情願想多了。如今都沒人認識這一身玄色行頭,正大光明策馬向北,心裏也多了三分坦然。

 數日之後,最後一綹夕陽映著黃沙如血,從地平線緩緩的消失了光影。陳旭嫦已置身在魏境之北。

 此時此刻,要是策馬往西再行數日,就是赫連夏國的地盤;往東再行數日,就是魏國六座軍鎮。

 隻可惜,眼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更是荒蕪人煙。

 要是在孟婆江南之地風餐露宿也就罷了,眼下要是在大漠之地風餐露宿,興許一個夜晚就被黃沙掩埋於無象無形。

 即使鞍下還有幹糧、清水,還有不少銀子,在能吞噬萬物的黃沙大漠麵前,天地不仁又或者天地無情,怎麽說都是名副其實!

 陳旭嫦見勢暗喜,想到這裏,莫非道家所言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說的就是大漠之地?

 “上善若水”中的水,莫非指的就是那一條孟婆江水,如此一來,此一句說的就是孟婆江南之地?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此話不假。聖人常有言:朝聞道,夕死可矣。莫非,這就是世間的大道?大道於天,興許還真就是如此。

 隻不過,眼下還得尋一個容身之處,天大地大,總該有幽嫣穀墨家秉承的“天誌”之一席之地。

 即是太陽夕沉而下悟道,聖人雖說“夕死可矣”,也並沒有說“夕必死矣”!

 “噅兒、噅兒、噅兒,……”

 高頭大白馬驟起一陣急促的撕裂聲,緊接著前蹄抬高六尺有餘,轟然落地之後**起黃沙如煙如霧!

 與此同時,從四方黃沙中躍出了數十把寒光閃閃的彎刀,一個個狼皮帽一臉土灰盯緊陳旭嫦。

 “哪咕叻,哪咕叻,……”

 “大魏國,拉基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