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嫦見陳靜越女劍張弛的樣子,一時恍然大悟,夾在胳膊肘下的腰刀“哐當”落地,雙頰驟起紅暈賽過晚霞,捂臉低吟道:“丟人,丟人,這,這,這真是太丟人了!”

 陳靜見勢,極速收回越女劍一聲長歎,似這慢人一步的性子,要是在緊要關頭,一定要人老命。

 先前,還有一眾師兄出劍配合,確實還算機靈,如今成了“獨行俠”,確實有一種大不如前之感。

 不過,一時也情有可原,越女劍八劍重聚才過沒多久,就先後折了五個師兄,更殘了心裏一直念叨的曹小強,確實也不容易。

 陳靜不敢多想,也不敢繼續想下去,後背驟起一陣拔涼。

 陳旭嫦雙眼從十指縫隙中極速環視了一回,還好沒人看見。

 並且,遠處赫連不亢的茅草屋離得最近,眼下也已經沒有了多餘的聲響,大概一家人都睡著了吧。

 對於這樣的糗事,陳旭嫦相信陳靜不會記在心上,何況旁邊也沒有一個流民路過,此時此刻就算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陳旭嫦又忍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收回了捂住臉的雙手,而後先理了一理玄色行頭、正了正身子,之後畢恭畢敬抱拳道:“幽嫣穀墨家第九十九代弟子,多謝純依香兒女俠教誨!從今往後,我就以純依香兒女俠馬首是瞻,嘿嘿。”

 陳靜擺手輕笑道:“以後,可得用心。不然,害人害己。不可大而化之,也不能浮躁。如此萬全!”

 陳旭嫦微微一笑道:“是。幽嫣穀墨家第九十九代弟子知道了!”

 陳旭嫦言畢,轉身又幾個來回便拾起了十三把腰刀,一股腦兒都放在高頭大白馬的一側,用馬韁繩順手輕輕一繞,就掉不下去了。

 踢踏、踢踏、踢踏,……

 這十三把腰刀對高頭大白馬來說,微乎其微,全然就如空氣。

 陳靜徑直牽馬緩行其後,看陳旭嫦一副得意忘形的樣子,一時又不知說什麽好!遙想自己十八歲的時候,可自己又有過十八歲嗎?

 遙想幼時的一些往事,還真不知道有沒有過十八歲。

 不知不覺,一晃就老了。

 況且,一直還記得陳小英先前說過的話,過了十八歲就老了。眼下,自己還真不知道老了多少歲。

 往事確實不堪回首!

 既然往事不堪回首,那就得多周全陳旭嫦。又看陳旭嫦得意忘形的樣子,一時卻又感覺到了欣慰。

 畢竟,在差不多和陳旭嫦一樣年紀的時候,從來沒感受過得意忘形,也從來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嘭嘭、嘭嘭、嘭嘭,……

 天坑已經到了,確實是一個天然生成的好地方。在天坑的一邊,還有一晃三尺高的土丘。赫連不亢與細封拓拔正左一拳、右一掌擊打著土丘,讓土丘掩埋杜家人。

 十三個杜家人早就被赫連不亢與細封拓拔丟進了天坑裏,此時此刻,完全看不見杜家人的影子,隻剩下一層微微濕潤的土沫。

 “赫連兄台,好功夫!……”

 “細封拓拔,你也不錯!……”

 “哈哈,哈哈,痛快!……”

 “哈哈,痛快至極啊!……”

 “……”

 陳旭嫦見這一副英雄氣,自是先忍住了好一會兒,可要是再不叫住這兩個人,這十三把腰刀就快埋不下去了,徑直疾呼道:“埋了十三條畜生,可不別忘了還有十三把腰刀,還得清除驛道上的血跡!”

 赫連不亢與細封拓拔聞言,雙雙臉色鐵青,隻顧一時拳打腳踢的爽快,全然忘記了這一茬子事。

 就在赫連不亢與細封拓拔轉身之際,細封拓拔似有所悟道:“被這十三條畜生追殺,卻丟了彎刀。這一次,可得選一把好刀防身!”

 細封拓拔急步上前,來回細看了一番,抽出一把腰刀在月下左邊一斬、右邊一刺、前邊一剁、後邊一砍,收刀之際,又上下細看了一回,搖頭歎氣道:“這刀可是好刀!隻是給這杜家畜生,太可惜了!”

 細封拓拔微微扭頭之際,順手擲與赫連不亢道:“這麽好的刀,都埋了,著實可惜。給你一把刀防身吧!拳腳功夫雖然硬氣,可也硬氣不過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

 赫連不亢順手接過了腰刀。

 雖然這一些年來,一直都在刻意逃避,也很多年沒有再摸彎刀。

 此時此刻,與細封拓拔的英雄氣相惜,接刀全然不費吹灰之力。

 赫連不亢在月下掠過刀影,而後疾聲道:“好刀,好刀,好刀啊!要是當初赫連家的彎刀,也有這腰刀的成色,自是無堅不摧!怎會落得國破家亡而虎落平陽被犬欺!”

 細封拓拔見勢,輕笑道:“這事何其簡單,要是用牛羊換來鐵石,要是再請一些過硬的工匠師傅,又何愁沒有削鐵如泥的彎刀!”

 赫連不亢自是點頭不語。

 細封拓拔又選了一把腰刀,而後餘下十一把腰刀一股腦兒往天坑裏重重的一擲,“哐當”聲驟起。

 之後,腰刀往土丘裏極速一劈一斬、一拉一撩之間,又一大塊土丘移到了天坑裏。使刀斬泥埋人,確實比拳打腳踢要快很多。

 就這樣數個來回之後,天坑被填為平地,土丘也被斬成平地。

 就在這一個時候,細封拓拔與赫連不亢急切又道:“難得機緣如此巧合。赫連兄台,你我甚是投緣,要是不嫌疑我細封拓拔是小部族,那就結為異姓兄弟。正好兩位使越女劍的女俠可為見證,千載難逢!”

 赫連不亢不假思索道:“好啊!正有此意!既然細封拓拔不嫌棄赫連家還是流民,我都不敢開口!”

 細封拓拔輕笑道:“江湖都道,英雄不問出處。你可知那漢高祖,無非就是一個亭長。要論身份與地位,說不一定還不及你我呢!”

 赫連不亢擺手輕笑道:“誒,細封拓拔何出此言?我就一個流民,又如何能與漢高祖相提並論!而你細封拓拔,掌黨項八部之一部,漢高祖遠不及你,遠不及你啊!”

 細封拓拔極速轉身,抱拳急切又道:“兩位女俠,可不要推辭!”

 陳靜見勢微微點頭,又緩緩透過麵紗鬥笠,看眼前這一副光景,隻聽江湖傳說中有結為異姓兄弟,就比如那漢末的劉關張三結義。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親眼所見所聞,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自然也願意做這一個見證。

 陳旭嫦玄色鬥篷一旋,輕笑又道:“既是如此,就由幽嫣穀墨家與兩位英雄喊禮了,意下如何?”

 細封拓拔與赫連不亢聞言,自是欣喜若狂,徑直雙雙上前,身子極速一正,而後抱拳,緊接著齊聲又道:“我等願幽嫣穀墨家第九十九代穀主,吉祥、吉祥、吉祥!”

 陳旭嫦很久也沒受過這種禮遇了,徑直開懷一笑,道:“吉祥,吉祥,吉祥!你們吉祥,大家也都一起吉祥,嚶嚶嚶,嚶嚶嚶。……”

 細封拓拔目視赫連不亢,率先又道:“細封拓拔,年三十有三!”

 赫連不亢目視細封拓拔,緊接著道:“赫連不亢,年三十有八!”

 細封拓拔笑道:“赫連大哥!”

 赫連不亢笑道:“細封二弟!”

 緊接著,兩人凝視月空,又同聲盟誓道:今有赫連不亢/細封拓拔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天不改誌,地不亂心。有違此誓,全家暴亡!”

 赫連不亢與細封拓拔言畢,旋即雙雙對月重重一拜,陳旭嫦在一旁忍不住疾呼道:“一拜天地!”

 緊接著,赫連不亢與細封拓拔又轉身對陳靜與陳旭嫦一拜,陳旭嫦忍不住疾呼道:“二拜高堂!”

 之後,赫連不亢與細封拓拔相視一笑,麵對麵一拜,陳旭嫦忍不住疾呼道:“夫妻對拜,送入洞房。不,不,不,兩位英雄,口誤,實在是口誤!兄弟對拜,禮成!……”

 赫連不亢與細封拓拔倒也沒有在意陳旭嫦之言,隻當是打趣說笑,畢竟方才殺人又埋人,確實也該趕走一些晦氣。能得越女劍做見證,必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陳靜入耳萬分愧疚,看來陳旭嫦在胭脂亭受的刺激確實不小。

 陳靜自然也知道,陳旭嫦一定還想著和曹小強能有這樣對拜的機會。隻可惜,造化弄人!

 就讓陳旭嫦活在希望裏,能有渺茫的希望,總比沒有希望要強!

 細封拓拔極速起身,扶正赫連不亢,輕笑道:“赫連大哥,先前說好的那一千頭牛、一千頭羊,眼下又親上加親,我這個當二弟的,總得意思意思,不如加一倍!”

 赫連不亢旋即擺手,急忙又道:“細封二弟,使不得,使不得,這萬萬使不得。一千頭牛、一千頭羊,已經夠多了,不能再加倍了,受之有愧,大哥受之有愧!”

 細封拓拔扭頭問道:“兩位女俠,你們說,究竟該不該加倍?”

 赫連不亢急切道:“不加倍!”

 陳旭嫦輕笑道:“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