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聞言頓覺莫名其妙,想笑一時也笑不出聲,想恨一時又無從橫下心來。隻是,五鬥米道道士急著收米回去,也未再與費家管家多言一字半句,沒多久的功夫也便在路口消失了身影、尋不著蹤跡。

 陳靜緩緩止住了高頭大白馬,徑直抱拳與費家管家畢恭畢敬急切追問道:“大叔,在下路經此地,卻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二!”

 費家管家扭頭吃驚的上下打量了一回陳靜,之後又輕撫了一回胡須,徑直緩緩止住了步子,又環視了一眼,發現四周無他人,這才輕聲說道:“姑娘,但問無妨!老夫知道的,能說的一定說與你聽;老夫不知道的,你問了也是白問,……”

 陳靜見費家管家如此爽快,不得不再一次拱手謝道:“那在下就多謝大叔了。在下初到孟婆郡,這五鬥米道道士一年要收幾次米?收上去的米都入了府庫嗎?還有,現在而今的這一些官府就不管一管?”

 費家管家又好奇的從上到下打量了一次陳靜,入耳好似問了一通天大的笑話,旋即一邊搖頭,一邊擺手又道:“姑娘,看來你不但是初入孟婆郡,更是來自外邦異域啊!無論在孟婆江南、江北,當今天底下的五鬥米道都是一個樣子!”

 “每年挨家挨戶至少要收一次五鬥米,倘若被五鬥米道看上了,一個月收一次米都不在話下。誰要是膽敢有米不與,除非不想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求活路了,必定有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纏身。”

 “至於收上去的五鬥米有沒有入府庫,這都不好說。似孟婆郡些般張家就是官府、官府就是張家。五鬥米與官府無二,也分不了彼此。如此一來,再言什麽官家府庫也都是多餘,官府就是五鬥米道,官府又如何去管五鬥米道呢?”

 “……”

 陳靜再一次證實了劉一穀以及半老小徐娘說過的話,旋即長歎了一口氣息之後,急切道:“大叔,既然如此,你們費家人還又主動與五鬥米道送糧,這又是為何啊?”

 費家管家又極其警覺的看了一眼四周之後,輕聲又道:“姑娘,實不相瞞。費家確實不差這一點米,並且費家不屑與張家作對!如此,費家才能在孟婆郡中安生求財!費家才不會做孟婆郡潘家第二!”

 陳靜心中一怔,費家還真是不一般,大戶就是大戶,連處理如此棘手問題的方法也都與常人有二,看來孟婆郡費家無人能出其右。

 陳靜不得不佩服孟婆郡費家人的財大氣粗,回想起方才竹林中杜大壯的樣子,旋即微微一笑,拱手畢恭畢敬又道:“大叔,恕在下打擾了。無心一問,無心一問呐!”

 費家管家一臉猶豫,幾次三番張口欲言,最後欲言又止,袖子極速一拂,轉身緩緩離開了大道。

 陳靜緩緩透過麵紗鬥笠,瞅見費家管家已然走遠沒了蹤跡,徑直馬鞭極速一揚,策馬又一陣狂奔。

 “駕,駕,……”

 山回路轉,路轉道急。

 正當陳靜策馬徐行之際,斜地裏閃出一群皂衣大氅的差役,高頭大白馬先是一驚,“噅兒、噅兒”的撕裂聲抬高了六尺有餘,之後轟然落地,驚出一片寒光閃閃的刀光。

 從刀光中極速分出了一個壽帽上插了一支雉雞尾羽的五大三粗的漢子,漢子一臉橫肉,目光中有三分陰鷙、三分狡黠、四分凶狠。

 “這都是什麽人呐?我說都是什麽人呐?一驚一乍,嚇了本官一大跳,有膽報上名來,要是嚇壞了本官,看本官怎麽弄死了你!”

 此人正是孟婆郡太守府的差役頭領,姓吳,單字一個:明。

 吳明一臉怒氣未消,徑直又張馳著肉嘟嘟的雙臂,緊接著厲聲大罵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何方刁民,速速報上名來!膽敢驚嚇官府,你不要命了?”

 陳靜先是一驚,之後緊接著又是一愣,徑直左手輕撫了一回馬鬃毛,安撫了一回高頭大白馬,右手又極速放回了馬韁繩,緊接著拱手畢恭畢敬又道:“馬前大意失蹄,一時驚嚇了諸位大人,還望諸位大人不要怪罪,大人有大量。”

 吳明一臉狡黠,瞅見陳靜一身飄逸的白,最後目光落在越女劍劍鞘上,一時平複了三分怒氣,徑直拱手一揚,輕蔑說道:“本官乃太守府差役頭領,一口咬下一片天為吳,日月同照一方地為明,天地日月在我心於一體,吳明是也,不知這一位女俠高姓大名呐!”

 吳明一番問話之際,心中一陣思量,如今孟婆郡盡是張家人一家人說了算,雖然眼下身為小小差役頭領,卻實在為“張楊費吳”之名感到不恥,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故此,吳明壽帽上的這一支雉雞尾就時刻在警醒吳家人。

 陳靜一時禮畢,見吳明一時少了幾分桀驁之氣,旋即字字珠璣又道:“純依香兒女俠,陳靜是也!”

 吳明再一次盯住陳靜鞍前的越女劍,心中旋即驟起了一陣波浪。

 吳明自以為,陳靜手中的越女劍必定與幽嫣穀墨家弟子有幹係,幽嫣穀墨家弟子與五鬥米道正勢如水火,如此一來,正好一石二鳥。

 吳明突然覺得,隻要把幽嫣穀墨家弟子引來孟婆郡,然後渾水摸魚,說不一定還能盡收漁翁之利。

 吳明大氅疾飛一拂,緊接著擺手一揚,皂衣差役腰刀極速入鞘,緊接著畢恭畢敬立於吳明左右。

 吳明佯裝熱情至極的樣子,徑直抱拳又道:“女俠的名字,真是好名字;女俠的名號,風雅至極!”

 “不知女俠從何處來?又從何處去?倘若有刁民膽敢為難女俠,本官一定捉了他,關進天牢去!”

 “……”

 陳靜聞言倒是眼前一亮,真是人不可貌相,如此血性的漢子,這一路行來,倒是第一次遇見。

 陳靜尋思之間,冷不丁的看了一眼吳明,又輕飄飄的說道:“那在下多謝吳大人周全,要是五鬥米道道士為難在下,吳大人又當如何?”

 吳明旋即不假思索,接著脫口而出道:“捉了他,丟進天牢!”

 皂衣差役一時全部目瞪口呆,緊接著又嘀咕道:“吳大人,禍從口出,小心禍從口出啊,……”

 吳明右手極速一揚,微微半扭雉雞尾又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有沒有禍事,全然在諸位口舌之間,想來女俠也不至於會去五鬥米道張家告發本官,……”

 皂衣差役一時麵麵相覷,徑直又同聲大呼道:“我等唯吳大人馬首是瞻,絕無半點怨言!……”

 吳明再一揚右手止住了皂衣差役的聲音,緊接著又道:“諸位都聽好了,從今往後誰要是敢為難了女俠,先捉了他!都聽明白了?”

 皂衣差役齊聲道:“明白!”

 陳靜越女劍手中一旋,緊接著又道:“吳大人,五鬥米道張禮已然為難了在下,在下也與之打鬥了一場,吳大人,還投他進天牢嗎?”

 吳明麵無一絲畏懼之色,徑直抱拳又道:“女俠,隻要本官能捉得住張禮,投他下天牢也準沒商量!隻是,本官這一手上不了台麵的功夫,怕是捉拿張禮不住啊!……”

 陳靜旋即一陣輕笑,徑直麵紗鬥笠一仰頭,緩緩又道:“罷了,罷了,罷了。既然如此,在下此方前來就是要滅了五鬥米道的威風。如今初到孟婆郡,一時還得分不清敵我。有道是:謀定而後動!”

 吳明眼中突然一閃有光,徑直半弓了身子,上前輕聲說道:“他日若有一戰,本官願為馬前一小卒。女俠,天下苦五鬥米道已久矣!”

 陳靜冷不丁瞅了一眼皂衣差役一臉尷尬的臉色,徑直又輕飄飄的追問道:“吳大人,這是真的嗎?”

 吳明右手豪氣一揚,緊接著又眉飛色舞道:“天地日月,朗朗乾坤,難道這還有假的不成?”

 陳靜倒也不與吳明掰扯這一些口舌之爭,徑直抱拳又道:“吳大人美意,在下心領了!在下還得多看一看五鬥米道是如何作惡的!”

 吳明眉頭一舒,輕聲又道:“想要看五鬥米道作惡,何其容易,隻要不是眼瞎,隻要多走幾步路,也便真真實實的看見了。……”

 陳靜一時也感同身受,對吳明之言沒有半點懷疑,徑直馬韁繩一拉,道:“吳大人,在下那就先行別過了。也不打擾諸位大人公幹了!”

 吳明大氅疾飛一閃,極速讓開了大道,右手迎出道:“女俠,你請自便,恭送一路順風!”

 吳明目送陳靜一閃白影消失在驛道拐彎處,徑直麵上露出一絲詭異之笑,緊接著右手一揚,領著皂衣差役離開驛道踏上一條岔道。

 陳靜策馬奔騰了好一會兒功夫之後,突然從驛道前方傳來了一陣更比一陣猛烈的女人抽泣聲,……

 四蹄旋止,塵煙漫舒。

 陳靜舉目張望,緩緩透過麵紗鬥笠,取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