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個男人頭頂上,從窗戶縫隙中射進來的太陽光芒裏還冒著一綹又一綹升騰飄逸的熱氣,緩緩回頭之後讓陳靜大吃一驚。
“蕭順之,怎麽是你?”
陳靜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在皇天頂再一次遇見蕭順之。
蕭順之雙手合十,徑直又雲淡風輕說道:“施主,你已經昏迷了幾天幾夜。要不是貧僧恰巧路過皇天頂采草藥,施主命必絕矣!”
陳靜掙紮著起身,徑直又舉目張望,發現已然置身在皇天頂半山腰的那一間小木屋子裏。
“蕭順之,這是怎麽一回事?”
蕭順之再一次退後了三步,徑直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在施主昏迷的幾日裏,貧僧才知你並非常人。金剛如此濟世救人,貧僧又如何無動於衷?”
陳靜一時突然覺得莫名其妙,極其惱怒的大罵道:“蕭順之,你是個混蛋,你是一個大混蛋!”
蕭順之聞言不悲不喜、不急不躁,徑直字字珠璣道:“施主,如今都是佛門中人了,貧僧如今的法號是:順順。貧僧從今往後做一個苦行僧,渡盡世間一切苦難!”
“金剛臨世,順順告退!”
“……”
蕭順之盡然就這樣一個人棄傷重初醒的陳靜頭也不回的走了。
陳靜旋即掙紮著步子,如潮湧一般往門房外追了出去,卻發現有一綹清晨的陽光入身,是那麽暖,是那麽溫溫的暖。
陳靜不得不在心裏嘀咕:一定要找到蕭順之,一定要問清楚究竟在失去知覺中都看見了什麽。
陳靜緊接著四目張望,在這一間小木屋的一旁還立著一隻信鴿。
陳靜一陣極其吃力的口哨,右手極速一伸,捉過信鴿這才知道:馮太後在楊柳山莊前安葬了楊欣與陳小英,拓拔宏已然監國後攝政,在孟婆郡江北建起了江北大營。
陳靜長歎了一口氣息,即使魏國沒有了馮太後,也阻擋不住魏國拓拔宏一統孟婆江南北的決心。
陳靜歇息了片刻,緩緩扯下了頭上包得嚴實的布條,接著又起身對著小木屋旁邊的一處水缸一照,頓時心生了許多愧疚之意。
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又將風雲再起,又如何不苦練越女劍呢?
陳靜一時決絕,徑直吃力的收拾了一回小木屋,從第二天開始,在日出日落之間反複琢磨錯負輪回劍,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就這樣春去秋來,寒暑易節了一年又一年,整整十年都就這樣過去了,依然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這十年的功夫裏沒有一個人來皇天頂打擾,卻從孟婆江南、江北往來了更多的信鴿,雖然人在深山老林,但世間之事卻了如指掌。
即使孟婆江北大營一直虎視眈眈孟婆郡,但是在這十年之間並沒有一兵一卒越過孟婆郡地界。
一家人客棧還是沒有回到獨孤信和慕容川東手中,獨孤老太婆一直還過著更為淒苦落淚的日子。
耶律達斡爾胡東領著慕容蘭西把耶律一部舊地的人參買賣做得極好,越來越像一個崛起的部族。
賀蘭雲青順利嫁給了第五刀,慕容秋霞與慕容雨菲勢頭越來越比不過書香氣息的紅紅與紫紫。
至於孟婆江南之地,東方勝與西門霸做了馬太守的左肩右膀;公良全忠與墨夷秋也做了王儉的左肩右膀;夏侯子蘭為老王鏢局王僧虔走南闖北也掙下了不少聲名。
隻是,幽嫣穀墨家穀主之名再也沒有人提及,幽嫣穀墨家弟子之名也沒有一個人再提及。白蓮社弟子一時也跟著銷聲匿跡。
又過了許多年之後,靜緣宮前前後後一共收了八大弟子,沈約自然做了大弟子,其餘七大弟子諸如範雲、謝眺、任昉、蕭衍、蕭琛、陸倕、王融之流一個也不認識。
陳靜隻知道:蕭衍是蕭順之的次子;王融又是王儉的侄子、養子,王儉又成為了王融的二叔。
有一年,陳靜下山去幽嫣穀中為陳旭嫦上墳之際,又遇見了魏國南下刺探軍情的斥候,自然錯負輪回劍法一劍殺了一個精光。錯負輪回劍第六式,還是未得其精髓。
隻是,沒過多久之後就聽說倒海寺如海禪師劉一騰圓寂了;緣真子劉一虎在東皇殿中糟人暗算,蕭衍順勢成為了靜緣宮的掌門人。
還聽說從孟婆郡東皇殿中來了一個神奇的小子,還被朱國誤當成刺殺緣真子的凶手下了大獄。
蕭衍得了那一個神奇的小子,靜緣宮上下的人都稱他為陳慶之。
陳慶之自遇蕭衍之後,在靜緣宮裏大展身手,後來把靜緣宮弟子練成一支白衣白袍的白袍軍,還在孟婆郡西山春陌辦了西山書院。
陳靜在追殺魏國斥候之際,誤入朱國縣衙後院柴房失手受傷,徑直被朱國好心救起,其女朱明月與丫鬟朱小月非要拜師學藝。
陳靜一時覺得也無妨,如今幽嫣穀墨家已亡,以純依香兒女俠之名收徒授藝自然也不在話下。
況且,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依然暗流湧動,倘若多一個行俠仗義之輩,正義也就多一分力量!
朱明月與朱小月倒是難得習武全才,沒多久的功夫倒也學會了錯負輪回劍法的基本劍招。
拓拔宏十年準備終於從平城遷都洛陽,並且改拓拔一姓為元。也並未違背當初寒坡嶺中的誓言。
緊接著,魏國幾次大軍壓境孟婆郡,都沒有一方占到一分便宜。
朱國送朱明月與朱小月女扮男裝去西山書院避難,朱明月更名為祝英台、朱小月更名為祝英雄。
又恰巧孟婆郡馬太守之子馬文才,與梁家老母在門前菩提樹下揀得的一個棄嬰養大成人之後取名梁山伯,一同在西山書院避難。
馬文才以及梁山伯、祝英台、祝英雄都被西山書院學而優則仕選入了白袍軍中做了一方參將。
沒過多久,魏國再一次多路大軍入齊,七夜道宗酈道元再一次破關而出,孟婆江南上清派傳人陶弘景、太虛道觀弟子祖衝之紛紛道法上陣力保孟婆江南不敗。
七夜道宗酈道元不敵上清派傳人陶弘景與太清道觀弟子祖衝之,慕容川東趁虛而入與酈道元同歸於盡報得白鳥城殺父亡國之仇。
“黃金八部”諸多久經沙場的將軍在此戰中損失慘重,拓拔宏禦駕親征慘敗而歸幾乎氣絕身亡。
宇文一族終究還是“禍害”了魏國,獨孤信在魏國終於得見天日,後來追隨了宇文一族的宇文泰。
梁山伯與祝英台力戰保孟婆郡不失,祝英台點名女扮男裝之身與梁山伯魂化成蝶雙雙而亡。
孟婆江南朝堂一直暗流湧動,潘玉兒確實也禍害了蕭氏帝王之家,蕭衍又不得不以白袍軍為主和蕭氏族長劉一躍力挽狂瀾。
劉一躍在油盡燈枯之際,蕭氏宗族交回蕭衍手裏,還讓虞丘婉柔與虞丘婉兒一同嫁給了蕭衍。
蕭衍最終奪得孟婆江南天下,並且懷念孟婆郡一戰中梁山伯與祝英台魂化成蝶,更國號為:梁。
馬太守在孟婆郡一戰中殉國,蕭衍賜婚馬文才與朱小月、並讓兩人拜朱國為義父,又擢升朱國為刺史、升李訓為縣令。
蕭衍又改孟婆郡名為孟婆州,客緣齋在一夜之間煙消雲散,半老徐娘之後也去向不明。
陳靜這一些年來在皇天頂中實在坐不住了,錯負輪回劍第六式好似略有小成,該下山去找潘玉兒渡她向善,或許還能找著蕭順之。
畢竟,皇天頂來往的信鴿中又說蕭衍要逼同父異母弟為絕境。
陳靜一身白紗白袍快馬又加一鞭,徑直緊握越女劍一旋,緩緩透過麵紗鬥笠之間,已然再一次來到了一望無極的孟婆江邊。
孟婆江上一時沒有一條行船,坐下大白馬突然一陣撕裂之聲,前蹄抬高六尺有餘轟然落地,發現在江邊盤膝而坐著潘玉兒。
潘玉兒一身錦繡綾羅,旋即雙手合十,極其鎮定的哀求道:“純依香兒女俠,終於等到你來了。我潘玉兒確實禍害了天下,雖然清寒之氣已了,三寸金蓮功已然登峰造極,但是心裏萬分難受。還是數十年前靠水吃水的日子更為踏實!”
“純依香兒女俠,但求你越女劍快劍一斬!佛門中人都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來吧!”
“……”
陳靜無言,看潘玉兒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不似說笑話,徑直越女劍抱拳又道:“它年你渡我過江,今日我渡你向善。一念是善,贖罪前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潘玉兒緩緩閉上了眼睛,徑直雙手合十,嘀咕念叨道:“地水火風,大慈大悲;地水火風,大慈大悲;地水火風,大慈大悲;……”
陳靜一時長舒了一口氣息,緩緩透過麵紗鬥笠又瞅了一去不複返的孟婆江水,徑直越女劍出鞘一道寒光而下,厲聲大呼道:“錯負輪回劍,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正當越女劍一道寒光落下潘玉兒頭頂三尺,潘玉兒金光一閃化為一隻金黃色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