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將軍,慚愧,著實慚愧!禦史台公幹路過百合樓,我譚某人突然想起了一件最為緊要之事,便急著上百合樓來找媽媽桑一解疑惑,殊不知在此遇見了陳大將軍,也是萬分有緣,幸會、幸會啊!”
譚中天溫文爾雅出口一言,半弓了身子抱拳畢恭畢敬之際,又瞅了一眼屋中的陣勢,不驚不愕。
譚中天旋即目視一回媽媽桑,而後又斜視一眼陳顯貴,就似兩個已經很久沒有再見的故友。
“不知,陳大將軍來此百合樓是公幹呢?又或者說是私底下找小姑娘喝幾壺五石散兌酒呢?男人嘛,誰又沒有幾回醉生夢死的時候!”
陳顯貴心中突然一驚,這譚中天已經把話茬子完全都堵死了,無論開口怎麽說,怎麽說都是錯。
更何況,倘若讓禦史台捉住了把柄,為難大將軍府或許不敢,但是為難兩位親王那可是手到擒來。
官場上如履薄冰,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可萬萬不能中計!
陳顯貴知道:像這等事怎麽可能有官府文書手令,沒有官府文書手令又如何能稱之為公幹?如果不是公幹,帶了巡城軍士守住百合樓前,這確實理不清、道不明。
陳顯貴心中又一涼,來前準備不周一時大意已經輸了一招占了下風,倘若之後再由著譚中天的話茬子來,隻會被人牽著鼻子走。
陳顯貴瞅了遠處的王僧虔與公良全忠,微微一笑,旋即說道:“禦史譚大人,幸會!本大將軍也是幸好路過百合樓。聽說蘇、揚二州兩個姑娘家父被天煞的酷吏致死,就怕有人來殺人滅口。待蘇、揚二州兩個姑娘拜過祖師爺就是百合樓的人,誰又敢來殺人滅口呢?禦史譚大人,你說是不是這一個道理?”
譚中天旋即又抱拳輕笑道:“真沒想到,陳大將軍居然能為蘇、揚二州兩個女孩兒的性命擔憂,還用巡城的軍士加以看護,實在百合樓之福、孟婆江南萬民之福啊!”
“陳大將軍忠勇之心,待明日早朝必當稟明陛下,讓陛下也知道陳大將軍這番為國為民。陳大將軍可回府準備接受陛下恩賜吧!”
“……”
陳顯貴一時心中犯怵,親王交代的事還未辦妥,如今譚中天言外之意也是恩威並施,更是代百合樓媽媽桑行逐客令。
離開百合樓,失信親王。
不離百合樓,驟起刀兵。
陳顯貴左右為難之際,又想這一些年來禦史台所為確實一手遮天黑白不分,況且又有老王鏢局的人在一旁置身事外可當見證。
陳顯貴心意已決,旋即又抱拳笑道:“禦史譚大人,本大將軍今日路過百合樓隻為蘇、揚二州兩位姑娘,莫非譚大人會阻攔不成?”
譚中天輕撫了一回鬢發,旋即又仰頭大笑道:“陳大將軍見笑了,建康城中堂堂的陳大將軍,孟婆江南的第一大將軍,誰敢阻擋?”
陳顯貴一時心中滿意,旋即又抱拳畢恭畢敬道:“既然如此,禦史譚大人,蘇、揚二州兩位姑娘,那即刻遍帶出百合樓回大將軍府!”
媽媽桑絲絹在譚中天麵前極速一擲,左搖右擺了腰肢體,旋即又緩緩說道:“譚大人啦,咱們百合樓曆來都守王法,紅紅與紫紫兩位姑娘剛才也都說了:不願意離開百合樓。可這陳大將軍偏偏就不信,好似是說媽媽桑我故意使壞!”
“譚大人,譚大人,你可得為百合樓做主啦!紅紅、紫紫不願意做的事,豈能讓陳大將軍逼著做?”
“百合樓雖然是風塵之地,可是建康城中好多達官顯貴圈養了無數女子。那一地兒遠遠比不過風塵之地,都是一些不由自主的奴隸。”
“都說天下的萬民,都是陛下一個人的子民。孟婆江南之地都是陛下一個人的天下,怎麽能容忍搶陛下子民的達官顯貴存在呢?”
“……”
陳顯貴旋即眉頭緊鎖,一時五味雜陳,聖人都說“女人與小人難養也”,今日一聞果不其然。
正當陳顯貴想開口辯解之際,譚中天眉眼飛舞,又緩緩上前搶先說道:“陳大將軍,百合樓媽媽桑說的可是實情啊!這一些年來,建康城中的達官顯貴確實有待整肅。就比如你們陳家吧,如今就有一個實實在在的‘達官顯貴’!”
陳顯貴心中又一怔,軍中領兵打戰雖然也講計謀韜略,但是與譚中天這般心思縝密的人來說,完全就如男女之別一見知分曉。
“禦史譚大人,這是何意?”
陳顯貴疑惑這一問,倒也讓譚中天又眉眼飛舞了一刻,旋即幽幽說道:“陳大將軍,你家不是還有一個小弟陳顯達嗎?這不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達官顯貴’嗎?”
陳顯貴一時明了,看來禦史台譚中天早已經盯上了大將軍府。
大將軍府早晚會被禦史台害得家破人亡,與其有朝一日如此,還不如眼下先發製人。
隻要殺了譚中天也算是為民除害,把百合樓中蘇、揚二州兩位姑娘帶去大將軍府自然就易如反掌。
陳顯貴旋即腰刀一緊,長舒了一口氣,這一些年來孟婆江南也沒有戰事,腰刀少有出鞘見紅,但是早晚之間都沒有落下刀上功夫。
“譚大人,那就得罪了。今日,無論怎樣,本大將軍都要帶走!”
陳顯貴緩緩上前之際,紅紅與紫紫又退後了三步,王僧虔與公良全忠旋即立起身來,誰要是敢上前傷害紅紅與紫紫,那就是敵人!
媽媽桑眉頭一皺,知事已無法挽回,這一間屋子中也沒有幾個外人,耳目不多正好動手。
“陳大將軍,陳大將軍,稍安勿躁,切記:退一步海闊天空英名鼎鼎,進一步龍潭虎穴命喪黃泉。”
媽媽桑疾呼大喊魅惑之際,兩個彪形大漢手中腰刀左右極速上前相向,一個劈胸、一個刺腹!
陳顯貴旋即大怒罵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小小家丁也敢對本大將軍出刀,找死!”
陳顯貴身子極速一斜,旋即一道白袍影子極速閃過,刀鞘極速一退,虛晃一點,一道寒光閃過兩個彪形大漢身前,“噗嗤”,兩縷曇花落地、兩朵海棠依舊。
陳顯貴的腰刀,好快!
撲通,彪形大漢掙紮倒地。
媽媽桑在驚恐中退去了三步,半惶半恐,斷斷續續道:“陳大將軍殺人咯,陳大將軍殺人咯,陳大將軍在百合樓濫殺無辜咯,……”
陳顯貴刀把一斜,刀口上一綹鮮血緩緩而下,一雙眼睛盯住畏畏縮縮的紅紅與紫紫,又瞅了一眼止步不前的王僧虔與公良全忠。
“對堂堂大將軍尚且如此,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雖說人無大小、馬無高低,那是以相互敬重為念!”
“《易經》有雲: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爾等宵小之輩,該當殺身而成‘仁’!”
“……”
譚中天旋即拍掌大笑道:“陳大將軍快刀果然精妙,作惡多端的人總會得來一場惡報,一綹幽魂飄飛地府入陳莫地獄,該殺、該死!”
陳顯貴原本以為:隻要殺了媽媽桑身邊的兩個彪形大漢,譚中天必然會出手解圍,如此再一刀殺死了譚中天,自是得心應手!
可這倒好,譚中天並未著道,一時讓陳顯貴左右為難。
陳顯貴旋即又一想,如果再與媽媽桑上前三步,就不信譚中天不出手。隻要別人先出手,那就是理虧,事後必然有可周旋的餘地。
陳顯貴一時明了,仰頭大笑之際,緩緩說道:“譚大人,都說:天道有輪回,蒼天何曾饒過誰?”
譚中天趁陳顯貴仰頭大笑之際這一個破綻,右腳虛晃一抬,極速又一點,一個彪形大漢的腰刀極速地上一滑,淩空又向上一閃,譚中天眼疾手快之間反手捉住刀把,一道寒光極速閃過陳顯貴咽喉,“噗嗤”之間腰刀放手又“哐當”落地。
譚中天一手捉緊自家並未出鞘的腰刀,一邊又擰了一回胡須,幽幽說道:“陳大將軍,是啊!天道有輪回,蒼天誰也不饒!”
陳顯貴被一刀封喉,一股鹹濕的氣味極速湧上胸口,“噗嗤”噴了一口熱血,右手腰刀似拐杖虛晃入地一點,跌出去三步,四步,……
陳顯貴左手用力捂住脖子,目光如萬箭,嘶啞了聲音道:“倫常乖桀,……立見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王僧虔與公良全忠無力回天隻得在一旁幹瞪眼,禦史大夫譚中天敢殺堂堂大將軍陳顯貴,看來建康城中必定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譚中天瞥了一眼王僧虔與公良全忠,旋即又仰頭大笑道:“諸位也都看見了,大將軍在百合樓被歹人刺殺,罪魁禍首已然伏法!明日,必當稟明陛下,以後大將軍府也歸禦史台節製算了,哈哈,哈哈!”
譚中天旋即皂袍擲地一揮,盧貴扯開嗓子往百合樓下人群喊道:“大將軍死了,大將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