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用了兩天時間，他們才跑出樹人的播種範圍。
白天時，樹粉如銀屑漫天飄灑，在陽光的折射下美輪美奐，但隻有四人心裏清楚這種美景下，孕育著何等危險。
在逃脫一定距離後，朧還看到一些生物被樹苗寄生，吸光了體內的生命能量，在短短兩天時間不到，就長至十幾丈高。
最神奇的是，這些樹種的新生兒，似乎繼承了某種意誌，竟然有意識的對朧幾人發動圍攻。
一般情況下，這些樹人雖然會攻擊附近的生命體，但隻要周遭沒有活物，多半會漫無目的的散開，而不是有意去尋找幾人。
仿佛朧是它們的仇人一樣。
這種意誌，並未靈魂傳承。
朧隻能理解為是刻在基因裏的一種潛在記憶。
比靈魂更超脫……
另外，那些稻草人也與樹人無關……
樹人不是高級生命體，如果是高級生命體的話，靈魂一定會與眾不同。
起碼能夠與朧進行交流。
……
在他的保護下，幾人最終來到了一座山坡的背陰處。
天上的粉狀物也終於消失不見。
得益於樹粉的‘威力’，使得他們一路過來幾乎沒有遇到其他生物，暢通無阻。
所有粉塵飄落的綠洲區域，生命體無一例外都被寄生，扼殺了。
“不一樣……”
安東尼直接累倒在地，用劫後餘生的口吻，心悸道。
這種樹人和沙漠上的生物，乍看之下很像，也具有龐大的生命力，體型更是誇張。
但除了這是他們第一次遇到群居性的物種之外，樹人的能力也不似沙漠生物那麽直接，好懂。
光是這臨死前灑落的樹粉，如果沒有隊長的能力，怕是會和那些隻剩下了一副皮包骨的屍體一樣，永遠的留在這裏。
然後，三人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心髒就再次提了起來。
因為山坡的另一麵，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片絢爛的花海。
花朵五彩繽紛，飄動著沁人心脾的香氣。
見到這一幕，蓋布維奇麵無血色，額頭已經留出了冷汗。
剛出虎穴，又入熊窩。
隨著對這片大陸的逐漸了解，他們已經有經驗判斷出，這片花海非同尋常，可能隱藏著下一個危機。
這種接連性，簡直比沙漠要密集太多，使得他們根本無處可逃。
在沒來到綠洲之前，三人以為沙漠那種惡劣的環境已經十分折磨人了，但現在才覺得，相比較這塊綠洲，沙漠簡直就是天堂。
不用朧提醒，三人就已經閉氣，停止了呼吸。
生怕這彌漫的花香……可能是種劇毒。
“沒事。”朧站在前麵，用鼻尖嗅了嗅，淡淡道。
聽他這麽一說，三人才敢大口呼吸起來。
有東西！
繼而，朧眯起眼睛。
便瞧花海中，有一個個花苞綻放開來，一隻隻拳頭大小的發光體，閃動著透明的翅膀朝他們飛來。
精靈？
妖精？
在看到那東西的長相後，朧心頭一動。
竟是一個個渾身光溜溜的小人，與前世記憶中，動漫和影視裏的精靈族如出一轍，麵容也十分精致。
唯一不同的是，精靈小人的身體不像由血肉組織構成的，而更像某種晶石雕刻，臉上的笑容也顯得無比僵硬，似乎五官隻有這一種表情。
十幾隻精靈飛了過來。
停在朧的身前。
“是或不是？”
“是或不是？”
“是或不是？”
然後，一群精靈突然間異口同聲的發出莫名其妙的質問。
伴隨問話，它們的嘴巴也很僵硬的不斷開合。
表情毫無變化，一直在笑。
不光朧聽見了，門淇三人也聽得清楚。
這種聲音不是從小精靈的嘴巴裏傳出來，而是一種精神傳遞，天然的念能力。
和蓋布維奇的心靈傳導近似。
換而言之，它們並不懂人類的語言。
“是或不是？”
精靈猶如被上了發條的機器，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此時豔陽高照，安東尼三人卻如墜冰窖，再次失聲，根本不敢應答。
更是一頭霧水，弄不清狀況。
“隊長……”
蓋布維奇通過心靈交流，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不要回答，是規則。”
朧沉聲道。
緊接，猛然揮手。
手臂卷起的殘影，頃刻重擊在了一群精靈所處的空間。
離奇的是，以他如今的力道竟然沒能將這些看似弱小的精靈絞殺粉碎，小精靈們隻是被打落在地，並未受傷，很快就又飛了起來，繼續發問。
朧通過靈魂審視，發現這些精靈體內的靈魂十分微弱，比之前的小樹苗強不了多少，但他現在已經明白，靈魂的強弱，同樣隸屬於生命能量，而生命能量的大小，決定不了危險性。
即便他釋放出了靈魂威壓，竟然仍沒撼動精靈體內的靈魂之火。
就和他的攻擊一樣，造成不了傷害。
“規則的保護。”
朧猜測道。
“是或不是？”
一隻女性小精靈貼在朧的鼻尖，繼續問道。
而從這個角度，朧正好可以看到，袖珍女人一頭充滿光澤的發絲下，也就是後腦勺的位置，有一塊突起，從發縫間顯露出了一顆骷髏頭。看似發問的是精靈，實際上傳遞精神波動的，是隱藏在頭發下的骷髏骨麵。
“這東西的腦袋，實際上一前一後是有兩部分組成的，前麵是精靈的樣子，後麵是骷髏……而骷髏才是正麵，現在衝著我的，是背麵。”朧霎時洞悉，直接抬手掐住了精靈，手指開始發力，想要將其捏碎。
但無論他使出多麽恐怖的力道，甚至讓精靈的肢體有一絲絲彎曲，小精靈依然不停重複著問話，完全不受影響。
朧再次觀察到，小精靈後腦的骷髏骨麵開始閃爍紅光，自眼窩中亮起，似乎有什麽意識要被喚醒。
“看來是有時間的，保持沉默也不行，一旦時間超過，恐怕危險會翻倍！”
朧分析了一下，突兀開口道：“是。”
是或不是，無論選哪個，給出的選項隻有兩種，這意味著怎麽回答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幾率。
至於這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各自代表著什麽，危險又有多大，就不得而知了。
朧暫時隻能觀察。
話聲一落，一股奇妙的能量頓時作用在了朧的身上。
在門淇三人震驚的目光中，他們見隊長身體逐漸縮小，並長出了翅膀……且臉部的輪廓也開始變得僵硬，後腦勺的骨片突起，從皮膚下撕裂而出，正在變成一個白骨人臉的形狀。
朧……要變成精靈了！
“隊長！”
安東尼大驚失色，一聲爆喝。
頓時向飛動的十幾隻精靈殺了過去，奈何，連朧都傷害不了它們分毫，就更別說現在隻剩下一條手臂的安東尼了。
便瞧男人目眥欲裂，頻頻揮動手臂抓向半空中的小東西，精靈們也不躲，任由被人類的大手死死扼住，無論是摔，是踩，還是捏……都沒用。
安東尼催動了全部的念力，嘶吼大叫，想要破壞這些看似可愛的鬼東西。
但……全然無效。
有幾隻精靈，將眼睛對準了他，繼續問道：“是或不是？”
“給我死！”
安東尼怒發衝冠，咒罵道。
看樣子，朧仿佛被一股強大的規則之力束縛，發生了變化，一旦徹底成了精靈，那麽……朧的靈魂與本體，就有可能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他們探索暗黑大陸也到此為止了！
“原來是這樣……”
朧的身體不是瞬間變小的，他變成精靈有一個過程，照這種速度下去，可能需要半分鍾或一分鍾，連他的意識都會被占據……從人類變成眼前這種機械化的詭異生物。
朧察覺到了這一點後，頓時笑了，在他尚未徹底變身之前，他看向空中的十幾隻精靈，突然笑問道：“是或不是？”
聽他這麽一說，還在頻頻叫著的精靈們，立刻猶如沒了電的玩具一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僵硬的嘴巴開合……卻沒再發出任何動靜。
沒有再傳遞精神波動。
“是或不是？”
朧的語氣變得強硬下來。
“……是……”
“不是……”
精靈們慌亂無比，猛然改口，答什麽的都有。
緊接，門淇幾人吃驚的瞅著，十幾隻精靈從孩童模樣，迅速變得衰老，再然後仿佛無力扇動翅膀，紛紛墜落在地，沒了生氣。
而原本施加在朧身上的規則之力，驟然撤銷。
朧也恢複了原貌。
安東尼瞪大雙眼，神態發懵。
朧雲淡風輕的坐在地上，扭了一下脖子，不像是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問題和答案，肯定與否定，還有不變，這三點，就是這個規則的玩法。”
“？？？”
門淇三人失聲，根本沒聽懂朧在說什麽。
“精靈是提問者，我是回答者，問題可以是任何一種，但隻有先答題，才能知道考卷上的題目。如果不回答的話，它們在規則中就是‘不變的’，不變意味著始終保持原樣，那麽任何攻擊對它們來說，都是無效的……也包括靈魂在內。那隻精靈對我的提問，應該接近於，我是否是它們中的一員……我回答是，自然就變成了精靈，如果不是，那麽就沒危險了……”
“可惜……我回答了是。”
“而且，也不太確定提問，是不是連續性的。”
“它們應該就是通過這種規則，將其他人類變成了精靈，以此增加數量……這些精靈恐怕存在的時間很久了，久到無法想象。出於某種原因，想要同化人類，所以率先發問的題目，肯定是這一種……如果是其他題目的話，我可能真的會死……它們之前的同化，應該都成功了，因此，考題一直沒有變化。”
“嘶……”
安東尼見朧無恙，恢複了鎮定。
但聽隊長解說完後，他倒抽一口冷氣。
朧竟然就這麽推斷出來了？
他可是連半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捕捉到，觀門淇和蓋布維奇的表情，多半也是如此。
三人大腦一片空白。
這麽短的時間內，朧就分析出了規則，並且反殺？
“在我轉變精靈的同時，表示我也有了出題的資格，答題者是不知道題目是什麽的，所以隻能靠賭……”
“那你……的題目是什麽？”
“題目必須要切合肯定與否定這兩點，否則規則是沒有用的，我的問題很簡單，就是問這些精靈，你們是不是已經死了？”朧揚起嘴角。
“啊？”
蓋布維奇張大嘴巴。
精靈中有回答是的，也有回答不是的。
按這種說法，回答不是的，怎麽還會死？
“它們中，回答不是的，是被我的威壓滅掉了靈魂之火，而非規則。因為在我答題後，它們‘不變’的規則已經消失了，是可以輕易對它們造成傷害的。之所以提問，是因為這個規則是一個閉環，如果單純隻是殺了它們，我還是會變成精靈，隻有它們在答題後，我才能恢複原狀。”朧解釋道。
他必須要讓門淇三人熟悉並逐漸了解‘規則之力’。
規則的玩法與條件，是有征兆和跡象的，一定要細心觀察並分析。
否則……很難有反抗之力。
如果不是他反應夠快，哪怕他這種等級的人類強者，一樣要止步於此。
門淇的嘴巴有些發幹，即使朧已經講解的很清楚了，如果讓她再一次麵對這種生物，她也不敢打保票能存活下來。
“休息一下吧。”
朧對驚魂未定的三人說道。
過後，他撿起一隻死掉精靈的屍體，扒開其後腦的頭發，仔細觀察。
發現精靈後腦勺鑲嵌的骷髏頭，並非某種後天能力所導致的，就是與生俱來。
這小小的骷髏頭才是它們真正的大腦。
而規則的力量，也是從骷髏頭中迸發出來的。
但現在因為已經死亡，那種能量也隨之消失掉了……
“很奇妙……規則雖然很簡單，但施加的約束性和變化卻極強，與亞路嘉的能力很像，但沒有那麽複雜。之所以沒有亞路嘉那麽逆天，是因為規則的強度與能量成正比……既然是食物鏈的一環，那麽……進食方式是什麽？同化人類成為精靈，它們能夠獲得某種補償？亦或是變強的途徑？嗯……壽命本來就不短，再者，增加成員數量本身也是變強的一種方式……”
“為什麽要專盯人類？”
朧摸著精靈的頭骨，稍微一用力，剛剛還無法破壞的軀體，頓時像豆腐一樣被捏得稀巴爛。
這精靈……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高級生命體。
“暗黑大陸……嗬嗬……有點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