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區。

 位於艾恩葛朗特第一層最北端,是一座直徑300米、高100米的粗壯的塔。

 托爾巴納。

 位於迷宮區不遠的山穀,是附近最繁華的城鎮。

 因為守層boss就位於迷宮區的緣故,大量的玩家先後來到了托爾巴納駐紮。

 或許是遊戲設計者,早就考慮過大量玩家匯聚的情況,小鎮的設計異常的便民,到處都能看到旅館、飯店、武器店、酒館等等設施。

 小鎮的風景,也獨具一格。

 建築坐落有序,清一色的歐式建築,看上去古香古色,極具異國風情。

 城市綠化,也設計的極富美感。

 公園、噴泉、競技場......應有盡有!

 如果在現實,這樣的一個城鎮,房價絕對能炒上天。

 不知道多少人奮鬥一輩子,或許都買不到這裏的一個廁所。

 但是。

 在SAO這樣一個死亡遊戲中,風景再美,也無一人有欣賞的心情!

 在托爾巴納,大量的玩家都在默默舔舐傷口。

 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用心的修理著自己的武器、布甲,似乎唯有這樣,才能給他們稍稍一點安全感。

 死去的人真的是太多了,短短一月,就死了將近十分之一的人,給了每一個玩家難以想象的壓力。

 更糟糕的是,付出了十分之一的傷亡,他們竟然還沒能打敗第一層的boss。

 要知道,整個SAO可是有100層。

 他們真的能打穿這個遊戲嗎?

 每個玩家心頭都蒙上了一層心理陰影!

 最初,玩家們還對外界的救援心存幻想。

 區區一個遊戲,在國家機器麵前,這又算得了什麽?

 但是。

 時間一天天流逝,他們沒有得到任何的救援。

 身邊熟悉或不熟悉的玩家一個個死去,這讓眾人開始對來自外部的救援感到絕望了。

 牧野和桐人兩人,行走在托爾巴納的大街上,雖不似那些普通玩家那般絕望,但心頭依舊有種沉甸甸的感覺。

 一路走來,人生百態。

 和半個月前相比,又是截然不同的一副光景。

 半個月前,玩家們雖然還極度恐懼,但那股欲要打上一百層的豪情還在。

 沒有人願意做囚徒,更別說還是朝不保夕的囚徒。

 但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玩家們,臉上呈現出了麻木的神情。

 麻木過後,就是放縱和沉淪。

 半個月前,絕大多數玩家,甚至都舍不得多花一個珂爾在食物上。

 吃的都是最便宜,口感像是木柴一樣的麵包。

 但現在,一杯高達10~20個珂爾的啤酒,卻有大把大把的玩家在喝。

 兩人甚至還看到有玩家,因為喝的爛醉,但又沒有珂爾支付酒錢,被暴躁的NPC酒館館主給扔出酒館。

 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被扔出酒館的玩家,從哪兒被扔出來,就直接在哪兒躺下了。

 爛醉如泥,就像是一條沒有夢想的鹹魚。

 人心的沉淪,遠比兩人想象的要快。

 想想倒也能夠理解,現實中,大家都是普通人。

 有很多還是從未經曆過社會毒打的學生,又能指望他們有多強的抗壓能力?

 牧野看向桐人,“要喝一杯嗎?”

 桐人略有些猶豫,他還隻有14歲,還遠沒有到能喝酒的年齡。

 但是。

 最近的所看所感,讓他頗有想喝一杯的衝動。

 然後,桐人就感覺他被拽進了酒館。

 一杯啤酒下肚後,桐人大呼罪過。

 都怪牧野,他都被帶壞了。

 啤酒,味道也就很一般吧!

 然後,桐人又主動叫了一大杯。

 最初,眾人大多默默喝酒,但是幾大杯啤酒入肚之後,很多人都開始變得醉眼迷離起來。

 酒後吐真言,一些人平時沉默寡言,但一喝酒立馬就變話嘮。

 “死了,連技術遠超我數倍的會長都死了,或許下一次死的就是我吧!”

 一語落,酒館內眾人的目光齊齊匯聚了過去。

 眾人這才發現,說話的是一個麵容清秀,穿著皮甲的少年。

 看上去大抵隻有十四五歲,也就是國中生的模樣。

 此時,他麵容酡紅,很顯然已經喝高了。

 但是,也正是因此,真情流露,淚流不止。

 因為醉酒,吐詞不清,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眾人還是腦補出了少年的故事。

 少年在現實中還是一個國中生,一向喜歡遊戲。

 不過,少年並不是桐人這種技術流玩家,稱不上高玩。

 但是,真正的遊戲高手又有多少?

 對於普通人而言,玩遊戲隻要開心那就夠了。

 就算是臉滾鍵盤,就算是被人罵小學生,那又如何?

 少年性格比較孤僻,但在遊戲中還是遇到了一些好友。

 比如,經常帶他一起刷怪的會長,時常一起練級的公會好友。

 為了能夠買到SAO的遊戲頭盔,他們甚至排了好幾天的隊。

 當幸運的成為SAO第一批玩家的時候,不知道有多興奮。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才進遊戲的第一天,一切都變了。

 二十天前,那個平時非常照顧他的公會好友死在了數頭灰狼的圍攻之下;

 十五天前,公會裏那個一直喜歡和他拌嘴的家夥死掉了。

 而他還想跟他道個歉來著,因為他膽小懦弱,沒能按照計劃拉住一頭小地精的仇恨......

 十天前。

 威望很高,一直統籌全局的會長也死了......他就是個廢物!

 聽到少年的話語,眾人盡皆心有戚戚。

 不知道多少人,被少年的話語,擊中了心頭的軟肋,再也堅強不起來。

 “廢物,我就是個廢物,我都說好了要保護直子,一定和她一起活到最後的。結果.....結果......”

 一個頹廢青年哽咽。

 直子是他現實中的女友,本來直子是不玩遊戲的。

 但是,他想要把他喜歡的和直子一起分享,就拉著她一起進入了遊戲。

 結果,從未玩過遊戲,連練級都不知道的直子,直接被數頭小野怪殺死。

 而信誓旦旦說要守護直子的他,卻被一頭區區4級的小野怪拖住。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直子死在了他的麵前,連最後抱一下她都沒能做到。

 當看到直子在他麵前化成無數小碎片,然後徹底消散,青年感覺他的心也徹底空了。

 青年太自責了,頹喪之意,近乎將整個酒館塞滿。

 “媽媽,我再也不偷偷玩遊戲了。我錯了!”

 一個年齡不大的孩子淚流滿麵。

 平素,他的爸爸媽媽一直都是反對他玩遊戲的。

 他那時滿腦子遊戲,哪兒聽得進去父母的嘮叨?

 結果就是,他被困在了遊戲裏。

 他恨SAO,恨茅場晶彥,更恨那些搶他裝備,毆打他的玩家。

 可惜,人生沒有後悔藥。

 伴隨著訴苦之人的增多,酒館內,就像是打開了一個潘多拉魔盒。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了後悔、申訴、求情、謾罵的行列之中。

 一個年輕的媽媽哀嚎絕望!

 結婚後,她成為了家庭主婦。

 但是,這個的確是太過無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甚至都沒做好當媽媽的準備,就成為了一個孩子的媽。

 外加上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太過吵鬧,讓她心情極度抑鬱。

 甚至一度患上了產後抑鬱症!

 所以,就想要玩個遊戲放鬆放鬆。

 她搶到頭盔時有多幸運,現在就有多倒黴。

 她被困到遊戲裏了,還沒有斷奶的孩子誰來照顧?

 老公也正處於事業上升期,現在同時得照顧她和孩子兩個,老公還能撐得住嗎?

 她太後悔了!

 但是,這個世界上又哪兒有什麽後悔藥賣?

 幸福的家庭大抵類似,而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

 酒館內,愈發的壓抑。

 訴苦聲、抽噎聲、哭泣聲、謾罵聲......不絕於耳!

 或許是發泄的差不多了,話題聊著聊著就歪樓了。

 罵SAO、罵茅場、罵怪物、罵NPC死要錢、罵封測玩家隻顧著自己嗖嗖嗖往上升級不管他們的死活......

 尤其是罵封測玩家這一點,更是引得很多失意玩家的共鳴。

 似乎,他們的失敗和失意,都是封測玩家們的自私造成的一般。

 到了後來,甚至連發放遊戲指南的牧野和桐人都躺槍了。

 理由是,指南不夠全麵、精準。

 不知道多少玩家,誤信了指南,然後抱憾終身。

 牧野倒還算看得開,畢竟也穿越了好幾個世界,什麽樣的人沒見過?

 反倒是桐人,眉毛直接皺成了一個“川”字,最後隻能鬱悶的埋頭灌酒。

 到了後來,一個光頭大漢,也不知道從哪找到了一個薩克斯,埋頭就吹奏起來。

 一時,蒼涼、悠揚的聲音,傳遍整個酒館。

 讓那種消沉、低迷、沉悶的氣氛,更上了一層樓。

 情到濃處,一個女子的聲音悠悠響起,和薩克斯的聲音合唱起來。

 歌聲如泣,幽幽咽咽,說不出的哀婉,道不盡的蒼涼。

 曲盡,人散。

 越來越多的受不了這種壓抑,紛紛逃離了酒館。

 踏出酒館後,牧野和桐人兩人,也都忍不住鬆了口氣。

 酒館裏,失意的人太多。

 每個人,都是一個悲傷故事的主角。

 就算是牧野和桐人,兩人也忍不住受到了一些影響。

 尤其是那個媽媽的故事,更是讓兩人心情沉重無比。

 茅場晶彥......又有多少家庭因他而毀?

 盡管兩人的心態都非常好,但那些失意者對封測玩家的謾罵,還是讓兩人頗有些在意。

 倒不是說那些人罵的有理,也不是獨占資源心有愧疚。

 畢竟所有人都是玩家,也不是他們的大家長,大家都在爭渡,誰也不欠誰!

 兩人在意的是生命的逝去!

 傍晚。

 夕陽如殘血,美麗的城鎮被浸染,恍若流血漂櫓伏屍萬千一般,讓人生出莫名的蒼涼。

 牧野和桐人兩人所住的旅店,在托爾巴納核心區,位置略偏遠,但居住條件更優越,是難得的好落腳之處。

 一路上。

 兩人都沒有說話,心情顯得頗有些壓抑。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道路兩旁的路燈亮了起來。

 兩人這才意識到,天色竟敢不知不覺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而就在此時,兩人竟意外看到一個穿著布甲,有著一頭藍發的少年,正在發放傳單。

 傳單?

 在現實中不值一提,甚至有些煩人。

 但在SAO中,這可就是一個新鮮事物了。

 而更巧的是,藍發少年,牧野還認識。

 他不是妄圖拿到掉落道具,而被茅場晶彥坑死的迪亞貝爾又是誰?

 迪亞貝爾很熱情,傳單上的內容也一目了然,那就是號召大家一起組團打守層boss。

 兩人和迪亞貝爾也沒有太多的交流,但手握著這樣一份傳單,兩人卻都感慨萬千。

 尤其是桐人,心頭甚至都變得火熱了起來。

 桐人麵容堅毅,“牧野,我決定了,明天就去參加boss攻略會議,然後將守層boss打倒。”

 打倒1層的守層boss,意義太重大了。

 現如今,所有的玩家們,真的是太需要一劑強心針了。

 不然,誰也不知道,大家還能不能繼續堅持下去。

 牧野沒有太多廢話,直接道,“boss的人頭,我預定了。”

 桐人頓時笑了,他就知道,這種事牧野絕對不會落下。

 “你這個人頭狗就別做夢了,守層boss的人頭,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搶走的。”

 “走著瞧。”

 “誰怕誰?”

 兩人吵吵鬧鬧,聲音越傳越遠。

 兩人所走過的路燈處,數隻飛蛾不斷圍繞著路燈飛來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