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事情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比如健身,比如學習,比如喜歡上一個人,比如放下一個人。
但是和自己和解可以解決其中一大部分的問題,俗稱擺爛,以前裴辰景覺得那叫自甘墮落,後來發現真香。
他不再刻意地去回避什麽,讓一切都順其自然,想起難過的事那就想個夠,多想幾次產生免疫就不會覺得那麽難過了,就好像心上磨起了繭,沒有什麽能刺痛他了。
適應了這樣的生活態度後裴辰景覺得棒極了,除了關於學習的事情片刻不能放鬆,以及工作依舊要盡職盡責外,其他事情他都可以看淡,生活被縮減到隻圍繞著自己的需求,以自我為中心確實會讓人變得輕鬆。
這樣一想,裴辰景忽然也能理解蔣廷了,如果說他一直過得都是這樣的生活,那麽讓他忽然將生活分出一部分給另一個人是有些殘忍。
裴辰景給自己做了一份嚴格的學習計劃表,從高中畢業後他再也沒做過這種東西,剛上手時很是生疏,塗塗改改反複修了好幾次才將所有因素都考慮進去,做出了一份完美的計劃。
停筆時覺得自己初步找回了備戰高考時的感受,那個年紀的少年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他可以學到零點早上五點半起床,困了就給自己灌咖啡,速溶的那種黑咖啡,又酸又苦,光是那股味道就能讓人一個激靈。
然而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雖然每年看到一批批的高考生從那樣壓抑又充滿活力的環境中脫離出來都會讓他十分感慨,但是裴辰景深知自己無法再找回那樣的鬥誌了,從高中畢業以來他隻有追蔣廷的時候那麽努力過。
每天下班回來吃過飯後裴辰景就將自己關在書房裏,對照著學習計劃一板一眼地進行,受到了冷落的大福在外麵哼哼唧唧,裴辰景不得己帶上了降噪耳機。
一個小時後身心俱疲,一活動頸椎哢哢響,果然是年紀大了身體素質不如從前,經受不住這種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學習,肌肉記憶促使他伸出手去想要找到什麽東西,裴辰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是想找煙。
以前壓力大的時候他學會的吸煙,逐漸形成了習慣,忘了自己已經在蔣廷的逼迫下戒了煙。
裴辰景歎了口氣,戒掉也好,終歸是對身體不好。
這大概是他和蔣廷在一起的這些年裏,蔣廷給他的唯一的好處了,至於蔣廷到底是因為不喜歡煙的味道還是為了他的健康著想他不得而知。
從來不喜歡看裴辰景抽煙的蔣廷手裏不熟練地捏著一支燃到了一半的香煙出神,有一段煙灰落在了桌子上,他有些著迷地在煙霧繚繞中閉上眼睛。
這是裴辰景遺落在他這裏的半包煙,有一段時間他身上總是會圍繞著這樣的味道,後來蔣廷明確表明了不喜,裴辰景就很少在他麵前抽煙了,隻是偶爾身上會有已經散去了的不明顯的一點煙味。
曾經讓他討厭的氣息現在卻甘之如飴,蔣廷甚至嚐試過去吸一口,隻是始終不得章法被嗆了幾口後作罷。
這樣的東西有什麽好喜歡的呢,蔣廷弄不明白。
他隻知道這樣的東西對於身體是百害而無一利的,沒有益處的事情沒必要做,有害的事情更是不應該做,是以也看不習慣裴辰景有這樣的習慣,強迫著他改掉了。
現在沒有了他的管束,裴辰景會重新染上煙癮嗎?
蔣廷睜開眼才發現手中隻剩下了一節開始焦糊的煙蒂,他將罪證打掃幹淨,剩下的那些在他的猶豫中鎖進了抽屜裏。
門忽然被敲響,蔣廷的心髒突然狂跳起來,又漸漸沉寂下去,不會是裴辰景的,他已經說過了,說他永遠都不會再回頭,他要往前走了。
門外的是許沅,蔣廷有些驚訝,而後又皺起眉頭:“怎麽是你?”
許沅被這樣不留情麵地質問有些難堪,穩了穩心神才道:“我家的門壞了,我進不去,明天才能修好,你這裏離我家最近,我能借住一晚嗎?”
他沒有撒謊,門鎖壞了是真的,進不去也是真的,但他並非沒有地方可去,隻是第一個出現他在腦海裏的就是蔣廷。
蔣廷將他打量了幾眼,許沅竟覺出一絲窘迫來,而後蔣廷讓開門口的位置讓他進來,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卻聽蔣廷道:“我安排司機送你回許家,我這裏不太方便。”
許沅後背一僵,試探地問道:“你這裏還住了其他人嗎?”
“沒有。”
他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了,如果時光倒流十年,蔣廷絕對不會這樣對他,可他們之間僅僅是隔了一個裴辰景,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那時候他明知道蔣廷對他的朦朧好感,卻因為不敢麵對選擇了逃避,從那之後蔣廷身邊再也沒有別的朋友,這讓他在愧疚的同時又得到了虛榮心的滿足。
可後來出現了一個裴辰景,起初許沅沒有把他當回事,他不覺得蔣廷會喜歡上別人,沒有誰能比他在蔣廷的心中更重要。
然而就是那時候的大意,等他知道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我們之間已經生分到這個地步了嗎?”
許沅微微蹙眉,他生得精致,肖似他母親,留學時就受到了大把的追捧,然而這樣的他對蔣廷毫不起作用,蔣廷移開了視線:“抱歉。”
沒有過多的解釋,他現在冰冷的像一堵牆,許沅曾經打開的那道缺口早已經被重新填補了。
“我知道了,”許沅點點頭,“那我能在這裏等車來嗎?”
“你去找過他,是嗎。”
蔣廷忽然說,聲音淡漠得不帶任何感情,許沅反應過來蔣廷口中的這個“他”是誰心中一驚,躊躇著不承認,蔣廷也隻是陳述而不是詢問,沒有等待他的答案,繼續又道:“以後別做這種無聊的事了。”
他扔下惶惶不安的許沅在客廳自己上了樓,許沅看著他果決的背影緊緊攥起了拳。
在知道裴辰景和蔣廷已經分手時他是竊喜的,沒有了別人橫插一腳,蔣廷最終還是會屬於他,然而事實的發展卻出乎了他的意料,明明蔣廷看起來並沒有多麽在乎裴辰景,卻在裴辰景離開後三番五次地去找他求和。
他甚至還從蔣廷的身上聞到了煙味,而蔣廷從前是不抽煙的。
如此大的落差讓許沅有些慌亂,隨即強烈的勝負欲湧上心頭,他不會再把蔣廷讓給別人了。
許沅是何時離去的蔣廷並不知道,他上樓後沒有回房間,而是腳步一轉去了衣帽間,那裏麵掛著他和裴辰景的衣服,裴辰景沒有把它們帶走,蔣廷也沒有動。
現在那裏麵多了更多的新衣服,蔣廷的手一件件撥過,那是他買給裴辰景的。
他克製不住自己去買下他覺得裴辰景會喜歡的東西,一開始他寄給裴辰景的都被退回來了,但這並沒有打消蔣廷這種莫名的執著,他將這些東西都放在家裏,衣服掛在衣櫥裏,鞋整齊地碼在鞋櫃裏,幾乎快要將衣帽間塞滿了,放眼望去全是嶄新的衣服,侵占得快沒有了蔣廷的空間。
這讓他覺得安心,衣服上的吊牌都還沒有拆,因為裴辰景喜歡自己拆吊牌的感受,他等著裴辰景回來親手拆掉。
蔣廷麵對著裴辰景的衣服席地而坐,半晌後難以克製地前傾,將臉埋在裴辰景的衣服裏顫抖地吐出一口氣。
“你讓我往前走,”蔣廷自言自語地扯住一隻衣袖,“我做不到,裴辰景,我努力了,我做不到。”
那件衣服從衣架上滑落掉進他懷裏,那是裴辰景最喜歡的淺棕色,蔣廷赫然發現自己竟然能想起很多裴辰景穿著這件衣服時的片段,明明從來沒有刻意去記住過,但此刻就好像被按中了播放按鈕,蔣廷臉上露出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神色,和他麵對許沅時的冰冷判若兩人。
他沒有將這件衣服再掛回衣櫥,而是拿回了臥室珍重地抱在了懷裏。
他許久沒能睡個好覺了,每每閉上眼就想起裴辰景曾經的各種模樣,高興的,失望的,小心翼翼的,還有灑脫的。
一開始要抱著裴辰景的照片才能睡著,後來照片也不管用了,變本加厲到要抱著裴辰景的枕頭或者衣服才能入睡。
他知道自己可能有點問題,但除了裴辰景,沒人能將他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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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更這麽久給大家磕兩個以表歉意吧orz 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