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川針對徐記的布置可以說是擺在明麵上了。
十個背著大箱子的雲福記夥計，在西安門大街上來回穿梭，兩麵旗幡獵獵飛揚。
徐記鋪子裏的夥計忍不住，站到鋪子外麵叫罵，反倒被徐平給勸回去了。
“掌櫃的，這雲福記也欺人太甚了，您怎麽忍得下這口氣呀。”
徐平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說道：“且讓他猖狂一會兒，越狂越好，到時候自有人收拾他們。”
他說的沒錯，當天傍晚，幾個點心鋪的掌櫃就找上門來了，一進門就跟徐平抱怨起來。
“那姓淩的小子也不講信用啊，說好了撤掉那些夥計，今天不還是滿大街溜達著嘛。”
“就是，說好的提價也沒提呀。”
“諸位，我今天盤了一下賬目，自打雲福記搞出這些名堂之後，我鋪子裏的買賣是一天不如一天，今天一整天下來才隻有四千多文，這買賣是沒法做了。”
“你還有四千文？我鋪子裏今天一共就來了兩個客人，要不是還有些老主顧關照，我鋪子裏夥計都要養活不了了。”
“徐掌櫃，您倒是說句話啊，咱們不能任由那姓淩的這麽欺負人吧。”
徐平一直沒做聲，直到這會兒才開口：“諸位的難處我都理解，我又何嚐不是，但是話說回來，咱們又能拿他怎麽辦呢，總不能上門鬧事吧，這要是鬧到官府去，理虧的可是咱們。”
他這一番話，不但成功激化了矛盾，甚至還給眾人指明了方向，馬上就有人問道：“那咱們能不能去官府告他？”
另有人就反問了：“那咱們告他什麽？”
眾人又沉默了，朝廷律法也沒說過不讓沿街叫賣呀。
徐平都快急死了，心說這些人是真沒腦子，誰說告官就得真有其事了？
不得已，他隻能提醒了一句：“你們說，雲福記這算不算是欺行霸市啊？”
被他這一提醒，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對對對，就是欺行霸市，雲福記那些夥計天天在門口轉悠，咱們還怎麽做買賣？”
徐平繼續引導，作義憤填膺狀：“你們是不知道，今天我門前這條街上，足足有十個雲福記的夥計，在我門口來回轉悠，我跟你們說，明天要是這幫人還在我門前轉悠，老子非要給他們點教訓，要不然那外地人還以為咱們京城爺們兒好欺負。”
“對，揍他娘的。”
“欺人太甚，這跟踩在頭上拉屎有什麽區別。”
徐平繼續拱火：“咱們應天府的爺們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該出手時就出手，就算鬧到官府去咱們也不用怕，大不了賠點銀子，到時候咱們這麽多人，一塊兒告他雲福記欺行霸市，我就不信縣老爺不管這事。”
“徐掌櫃說得對，大不了賠點銀子，再讓雲福記這麽幹下去，咱們全都要倒閉關門。”
被徐平成功激起了怒火的掌櫃們，紛紛約定好明天就動手，到時候一塊兒去衙門告官，一定要讓這官府把雲福記的鋪子封了。
諸位掌櫃剛走，徐記幾個夥計也摩拳擦掌地湊了上來。
“掌櫃的，明天你說動手咱們就動手，說揍哪個咱們就揍哪個。”
“對，那雲福記也太欺負人了，老虎不發威，把咱們當病貓呢。”
“就是，咱們徐家什麽時候受過這窩囊氣。”
‘呯！’
徐平一拍桌子，斥責道：“你們一個個發什麽瘟，我什麽時候說要動手了。”
幾個夥計嚇了一跳，囁喏著說道：“剛才您不是還跟那些掌櫃說……”
“說什麽說，槍打出頭鳥懂不懂？讓他們動手就行了，咱們在後麵撿現成不好嗎。”
幾個夥計這才反應過來，馬屁趕緊拍起：“掌櫃的厲害呀，老謀深算。”
“去去去，這叫深謀遠慮。”
“那不一個意思嘛。”
“行了行了，別扯這些。”徐平又說：“吩咐你們幾個一件事，這事要是辦好了，那雲福記必被官府查封。”
幾個夥計眼睛一亮，紛紛湊上前來：“掌櫃的您說。”
……
轉過天來，淩川正領著啞巴三人在中庭作坊裏熬製白糖。
淩川下了一百斤黑糖，按照經驗，差不多能出五十來斤白糖，到時候先拉到廣豐號試試看，劉掌櫃可是說過有多少要多少的。
正當他盤算著該定個什麽價錢的時候，曹煥淳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出事了，咱們的人被打了。”
淩川頓時眉頭一皺：“誰被打了？嚴不嚴重？被誰打了？”
曹煥淳趕忙回道：“人在前麵鋪子裏呢，趕緊出來看看吧。”
淩川趕緊來到前廳鋪子裏，兩個銷售員一個頭破血流，一個鼻青臉腫，正坐在椅子上痛苦地哼哼著，旁邊地上還放著被打爛的箱子，以及折斷撕爛的旗幡。
“這是怎麽回事？”
兩個銷售員一看東家到了，馬上哭訴起來：“是酥餅陳，我們倆就是從他門前經過，他們四五個人就圍上來罵咱們，我們氣不過推了一下，他們就動手了，他們還說，以後咱們雲福記的人不準從他們鋪子門前過。”
淩川皺著眉頭看向曹煥淳，剛要說話，門口又哎喲哎喲叫喚著走進來幾個人。
這一看，又是一個挨了揍，一瘸一拐被人攙回來的。
“這又是誰幹的？”
淩川的火氣已經上來了。
“是味和盛，他們的夥計一看到我就衝過來給了我一耳光，我氣不過就還手了，然後他們三個人圍著我打，東家，你要給我作主啊，嗚嗚嗚……”
“媽的，買賣做不過就下狠手，敢動我的人，看我怎麽收拾他們。”
淩川蹭的一下站起身來，一旁的老曹趕緊攔住：“別衝動，我看這事有蹊蹺。”
“我知道，這肯定是他們商量好的。”
淩川轉身又看向挨了揍的三人：“你們放心，這事我肯定給你們討個公道。”
說著，他臉色一變，嘴角邊甚至露出了笑意：“其實話說回來，你們三個可算是遇上貴人了。”
曹煥淳看著淩川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是一愣，這什麽表情？
明明是挨了打，怎麽叫遇上貴人了？
淩川接著說道：“一會兒你們機靈點兒，我肯定讓他們大出血，給你們賠一大筆銀子，老曹。”
曹煥淳湊了上來。
“你去把賬本拿上。”淩川吩咐道：“賬本上把他們幾人的銷售額改一下。”
“啊？”
“啊什麽？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