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聊了幾句, 舒然推推賴在自己身邊不走的徐慎:“灶裏還燒著火呢,快去看看,小心把房子給燒咯。”
“燒不了。”徐慎說:“灶口離柴堆很遠的。”
“以防萬一。”舒然說, 房子可是重要財產。
“拗不過你。”鍋裏水不多,燒得快, 徐慎摸摸媳婦兒的小臉就下去看火。
不多時,他打好水進來喊舒然:“媳婦兒, 可以了。”
舒然躺了會兒犯迷糊,不是很情願地哼唧了一聲:“哦。”
周惠已出嫁, 倆男人的屋門肆無忌憚地敞開著, 頗有種解放的感覺。
舒然貪涼已經去了長褲,大大咧咧地橫躺在徐慎的**。
“你再不起來, 我就直接抱你了。”徐慎倚在門邊上,欣賞美麗風景。
“都說來了。”舒然光著腿爬起來, 路過徐慎時,忽然抓了對方一把就跑。
徐慎作為南市打架獨一份兒牛逼的存在,反應肯定很快,一般人根本動不了他, 但他對舒然從來沒有防備心,就這麽被硬生生地抓了一把,抓得他頓時倒吸了一口氣。
“喂?”他愣了,舒然也愣了, 這家夥也挺……敏感的。
其實舒然也就借著酒勁兒壯膽, 撒野過後趕緊跑進衛生間反鎖門, 很害怕徐慎會破門而入, 把他折騰到半夜。
徐慎緩了緩,拿起床頭櫃上的手表看了一眼時間, 快深夜十二點了,不適合耍流氓,不然他可能真的會破門而入。
舒然洗完出來,看到門口放著一桶冷水,明顯是徐慎給他自己用的。
“沒有熱水了嗎?你不會就燒了這麽點兒吧?”舒然問。
“就燒了這麽點兒。”徐慎說:“水少燒得快,況且我又不用,洗冷水比較適合我。”
舒然心虛地點點頭:“確實,那你去吧。”
剛才撩閑的事兒他可沒有忘記,希望一桶冷水可以拯救自己的屁股。
今天真是奔波了一整天,舒然洗完熱水澡,確實全身都鬆快了,還是徐慎考慮周到……舒然揉著額角輕輕喟歎,躺下想了會兒辦廠子的事,他的腦子就再也轉不動,睡著了。
“媳……婦兒?”
十多分鍾後,徐慎湊過來,發現舒然已經睡著了,他笑了笑,親了對方一口,關燈睡覺。
沒有周惠在的第一天,二人無拘無束地睡到日上三竿,不約而同都有了一種獲得自由的快感。
特別是徐慎,這輩子都沒有被人管過。
不由慶幸……自己最終沒有娶一個勤快的媳婦兒,而且娶了舒然,一個飯來張口的奇男子。
怪不得周惠說,男的沒人管就無法無天,可不是,他們醒了還躺著消磨時間不肯起來,你對我動一下手,我對你動一下手,不知不覺就到了將近十一點。
“慎哥,起來吧,我餓了。”最終舒然下定決心,一骨碌地爬起來,在徐慎跟自己搶衛生間之前衝出去。
“你慢點兒,我去樓下。”徐慎慢吞吞的,沒跟他急,起來整理了一下床鋪,關了電風扇。
臥室的窗簾也拉開,讓屋裏變得亮堂起來。
家裏沒有養任何牲口,不吵,周圍鄰居也不多,院子裏邊靜悄悄的。
徐慎在一樓洗漱後,往脖子上搭了一條擦汗的毛巾,進廚房給嬌氣的媳婦兒煮碗麵。
看了看沒什麽菜,他燒著火,去屋後的地裏扯了兩顆鄰居大娘種的小白菜。
剛搬來不久徐慎給那大娘幫了點兒忙,大娘讓他沒菜可以去地裏摘,一般徐慎都不去摘,自己一個人過日子,沒了大不了去買回來再吃。
為了家裏那個,徐慎確實沒原則,啥都可以幹。
“我還說你人去哪兒了?”舒然到處沒找著人,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徐慎手握幾顆小白菜回來,笑了:“哪兒來的?”
“偷的。”徐慎也笑。
“……”舒然想了一下:“那你快點兒進來,別讓人看見了。”
徐慎真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驚訝的同時解釋:“我逗你的,是鄰居大娘種的,可以讓我摘。”隻是從前沒摘過。
“哦,那拿給我洗吧。”舒然接過來。
“如果真是偷的呢?”徐慎家院子裏有個水井,他移開井蓋放下桶打水,看著舒然:“你會譴責我嗎?”
“啊?”舒然擺弄著鋁盆裏的小白菜,一愣:“哦,不會。”
“為什麽?”徐慎把一桶水提上來,倒進鋁盆裏,對這個答案很意外。
舒然掐掉小白菜的頭,分析說:“我覺得是你的話……不到迫不得已不會幹這種事。”頓了頓:“如果幹了,我私心裏也不會譴責你。”這是站在個人的角度。
徐慎笑了:“媳婦兒,聽起來你還挺欣賞我。”
舒然正準備說‘廢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瞪著徐慎笑:“一大早地找誇,你有毛病啊?”
“沒。”徐慎被罵了還笑,放下水桶去放麵條,隻聽舒然在他背後喊:“別這麽早放麵條,我喜歡吃青菜軟一點兒的。”
太早放麵條菜就煮不熟了。
“知道了。”徐慎倒是喜歡吃生一點兒的青菜,開水燙一燙就行,不過娶了媳婦兒就等於沒人權了,家裏全聽舒然的。
讓他吃生點就生點,讓他吃熟點就熟點。
吃飽了,徐慎跟舒然說:“我去找凱子他們商量廠子事情,正好最近要去一趟沿海找生意,到時候順便打聽打聽,你去嗎?”
舒然收拾兩人的碗筷:“你是問我跟不跟你一起去陳家,還是問我跟不跟你一塊兒去沿海?”
徐慎想了一下:“兩樣都有。”
去沿海來回少則一個星期,多則半個月,徐慎舍不得把舒然獨自留在家裏。
“先去陳家。”廠子的事是自己建議的,舒然肯定要去當顧問,沿海……就再說吧,先看看和大家夥兒談得怎麽樣。
大中午地過去,家裏隻有陳森在,聽說陳凱還沒起來,昨晚傷了自尊和麵子,心情持續暴躁。
“回家又喝了二兩白的,醉死過去了。”陳森看起來情緒也不高。
舒然踢了下徐慎,讓他說。
徐慎點點頭,和陳森說了辦廠子的事,以前的老輩子做生意很粗暴簡單,這裏特指陳森他爸,根本沒有遺傳給兄弟倆什麽生意經,否則也不至於。
所以陳森聽了就說:“我不會,要做這個我隻能出錢。”
“出錢就可以了,別的不用你操心。”徐慎說。
“誰說不用森哥操心,森哥認識那麽多人,”舒然說:“廠子第一批工人,得用咱們自己人。”
陳森和徐慎他們認識那些弟兄,正好都安排到廠裏上崗,這年頭但凡能夠爭取一個正經的崗位領工資,舒然覺得,誰也不想當遊手好閑的混子。
這麽多人沒有正經的工作,還不是因為崗位的緊缺。
否則八九十年代也不會有這麽多人南下打工,隻因沿海地區崗位比較充足。
其二,南市現在的廠子不多,規模和崗位都很有限,他們的廠子要是辦得起來,肯定會引起關注和一些眼紅,所以用自己人最好。
陳森一聽自己也有事情幹,頓時來勁兒了:“這個倒是沒問題,我可以管人。”
“對,森哥管人。”這塊其實特別重要,舒然說:“把凱哥喊起來吧,他經常到處跑,讓他去找廠址。”找到了再篩選合適的租下來:“辦證件什麽的讓帆哥去。”
徐慎微笑地看著舒然發言,等對方說完了自己才開口:“買機器設備、請師傅,這些我包了。”
陳森點點頭:“你們兩口子能者多勞。”
最後一步就是看大家夥兒能拿出多少資金來辦廠,股份怎麽個占法,這要等江帆他們也到了才能談。
“我手頭也沒有多少錢,不過我可以問我娘借點兒,對了舒然,”陳森說起老娘,非常高興地匯報:“你給我家設計的茶葉包裝,鋪子裏已經用上了,反響很不錯,同樣的茶葉,新包裝就是賣得更好。”
“是吧?”舒然笑起來:“那就好,有需要還可以找我。”
陳森笑著點頭,又皺眉:“我估計其他賣茶葉的鋪子也很快會這麽做。”
“放心。”舒然倒是自信滿滿:“如果被抄了我再設計新的。”
等陳凱起來了,他們一起去找江帆,眾人找個茶館聊聊,但一見麵,江帆就央著舒然帶他們去理發:“不能就可著你們倆個帥,我們也要帥。”
為了能讓江帆安心談正事,舒然隻好答應了,跟徐慎咬耳朵:“我竟然不知道帆哥也這麽臭美?”
“可不。”徐慎點點頭:“江帆是悶騷,陳凱是明騷。”
“那你呢?”舒然順嘴問。
“……”徐慎飛快看他一眼,笑得很欠地將皮球踢回去:“這得問你,隻有你知道。”
舒然琢磨了一下,翻譯過來不就是,隻對你……嘖,打住,大白天的!
一群人浩浩****去了芳芳理發店光顧老板娘的生意,整個下午屁正經事兒沒幹,盡可著理發了。
陳凱換了新發型後整個人原地變得開朗起來,帥可以治愈臭男人的一切爛情緒:“嘿嘿,以後我就剪這樣的。”
在茶館提到辦廠子的事情,大家都挺積極響應的,誰心裏不是他娘的憋著一口窩囊氣,都憋足了勁兒想幹出點兒名堂來。
隻是苦於不知道怎麽發力,沒有方向,他們又不像舒然,知道全球未來的局勢發展。
“雖然我過挺好的,但我知道其實很多人打心眼裏瞧不起我,”江帆自嘲一笑說:“我家京城的,但我爸嫌我丟臉不讓我回去,再過兩年我哥就調任了,我不想跟他走。”
因為嫂子也不喜歡他。
一提到家庭這塊兒,舒然特別感同身受,吸了口氣安慰江帆:“帆哥相信自己,你肯定可以的,咱們這個計劃很穩,以後打個漂亮的翻身仗,讓那些瞧不起人的家夥們看看。”
“嗐。”江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想起昨晚陳凱鬧情緒也是舒然開口安慰,就挺感慨:“你這脾氣混在我們當中,萬綠從中一點紅啊。”
其他人都不是會安慰人的性格,真心疼了說不定會給兩拳讓人振作起來。
那有舒然這麽溫柔小意。
徐慎嘴欠地調侃:“回去挑燈夜讀了?”
江帆回懟了句:“彼此彼此,你都用上成語了。”
“好了,各位股東們安靜一下,接下來我給大家分配任務。”舒然敲了敲桌麵打斷他們鬥嘴,接著把每個人要做的事情仔細安排了一下,說完之後問:“可以嗎?”
“沒問題。”大家夥兒頷首。
“還有就是,”舒然想了想,鄭重聲明:“我隻是統籌和策劃,沒有要獨攬大權的意思,如果各位有什麽不同的意見隨時可以提出來商……”
四道統一的聲音打斷他:“別廢話。”
“量……”舒然還算習慣辦事有規有矩,繼續說:“到時候肯定也會簽一份詳細的合同……”
“慎哥。”陳凱不耐地看著徐慎:“你快管管。”
他們不需要這個。
假如真發生了糾紛,那筆錢就當買斷兄弟情。
“……”徐慎夾在中間也很為難,和陳森他們這麽久了,這點信任還是有的,但也不想駁了舒然的做事章程。
江帆喝著茶說:“別為難他,你們看他敢吱聲麽?”
倒是弄得舒然很不好意思起來:“那,舉手表決?不讚成簽合同的舉手。”他自己沒舉手,徐慎也沒敢舉手,其餘人都舉手了。
舒然歎了口氣:“三比二,好吧,就按你們說的辦。”兩口子站在同一陣線都不頂用,那他沒轍。
哪怕舒然知道,以後廠子絕對會大規模擴建,一定會越來越賺錢,但他骨子裏也不愛財,大家一起隨意咯。
舒然有這個信心是因為他是過來人,其餘人敢這麽博,完全是年輕氣盛,全憑著一股子魄力。
從茶館分手後,大家各自抓緊時間去幹自己的任務。
徐慎再次跟舒然商量:“後天有車隊要南下去拉貨,我準備動身,你要去的話……是不是應該跟姐說一聲?”
某人滿滿的話術,但是,沿海那邊的廠子經營模式已經很成熟,去看看是很有必要的,舒然說:“明天再去,晚上我給姐畫點兒女裝設計。”
他們這一趟估計要出門好一陣子,再回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舒然還惦記著周惠說過婚後要開裁縫鋪的事兒。
“嗯。”徐慎也不知道多久,去取經的話最低預設半個月,若非如此他不至於帶上舒然去奔波。
徐慎想這些事,暗暗歎了口氣,後天就要帶著媳婦兒去奔生活了,心中有觸動,更多是期待。
結婚那會兒他想著媳婦兒是養在家裏的,沒想到還能指點他做事,一起分擔生活壓力。
回去後,徐慎負責收拾南下的行囊,舒然坐在書桌前勾勾畫畫,記憶中一些簡單又好看的服裝款式躍然紙上。
稍顯不太專業,到時候去了沿海,可以找個師傅學一學。
畫畫這個還算熟練的技能,是舒然為了以後當導演畫分鏡頭刻意去練習的,那時隻是他的小愛好,沒有告訴任何人。
人體結構沒白學……
相比起用來臭顯擺的練字,舒然更喜歡勾勾畫畫,沉浸起來時間飛速流逝。
大才子再回神,是由於一股子香味兒飄進鼻子裏,想必是徐慎在樓下做飯,舒然擱下筆伸了個懶腰,趕緊下去幫忙,哪怕是燒燒火這種瑣事。
徐慎願意照顧他是一回事兒,他自己不能理所當然,眼裏還是應該有點兒活。
“怎麽不喊我?”舒然一屁股坐在小馬紮上,撿起樹皮往爐灶裏扔。
徐慎發現媳婦兒來了,急忙說:“這裏很熱,你出去。”燒個火而已,他自己就可以了。
“不。”舒然說。
“……”徐慎拿他沒轍:“那你坐遠點兒,一會兒烤得滿頭汗。”
這個提議舒然接受了,坐到門口有風的地方去,一直陪著徐慎把晚飯做好。
“菜做得很糙,你別嫌棄。”徐慎第一回 正兒八經地炒菜給舒然吃,以前都是周惠掌勺,他得提個醒兒,讓舒然別期望過高。
“我不幹活,有的吃就不錯了。”舒然拿起筷子說:“哪還能挑三揀四。”那得是什麽人。
“你可以挑。”徐慎目光溫柔地看著他:“你挑我才有進步空間。”假如是陳凱他們吃了還嫌棄,那就不行了,徐慎非把碗扣他們臉上不可。
舒然笑了笑,吃了一口徐慎用豬油炒的青菜,說:“味道還可以啊。”還是燉過的,菜很軟,細節滿分。
“謝謝誇讚。”徐慎心裏美滋滋的。
他真的很喜歡舒然了,不管舒然是不是他媳婦兒,越相處越發現,就算做朋友舒然也會讓人很喜歡。
頭腦聰明,性格也好,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搖擺,給人一種堅定的力量感,這脾氣很容易招人稀罕,挺爺們的。
也是,舒然為自己姐出頭,最開始這做法就很爺們。
周惠出嫁了是件值得慶祝的事兒,二人雖然不動聲色,但心裏都癢癢的,有預感到要發生點兒什麽。
昨晚是因為太晚了才沒做成,今晚沒有阻礙了,連舒然自己都早早不用人催,主動去洗洗。
徐慎望著那人率性坦然的行為,嘴角總是忍不住上揚,太可愛了著實是。
今晚很是熱烈地親近了一番,沒有周惠在,更加如魚得水了。
兩個人都挺瘋的,要不是害怕鄰居聽見以為他們在打架,還能更瘋一點兒。
酣暢過後,彼此都無比滿足。
舒然軟綿綿地靠著徐慎休息,忽然想到,其實孑然一身未必不是另一種自由和擁有。
假如徐慎擁有一個幸福完整的家庭,那徐慎大概率不能辜負家庭而選擇擁有他。
他們這樣的人,廝守有罪,幸而都是孑然一身,誰也沒有掛礙。
次日上午,徐慎載著舒然上門去看新婚的周惠,除了帶著連夜畫好的設計手稿,還帶了一些菜和水果餅幹,這年頭出門走親戚就是這些標配了。
張雲生還在休婚假,兩口子高高興興地招待了舒然和徐慎吃中午飯,氣氛和樂融融。
現在徐慎有安全感了,也不再逼著舒然跟他姐說,反倒覺得說不說都無所謂,反正舒然不會走。
說了反而鬧不愉快。
周惠屋裏,舒然把設計稿給她:“姐,你說過要開裁縫店的,這是我的一些構思,你用得上就用。”
“瞧瞧。”周惠忙擦幹淨手,接過一看都很喜歡:“哎,雖然簡單,但是很好看。”跟時下流行的款式很不一樣呢,時髦極了。
她喜歡就好,舒然說:“今天還有另一件事想跟你說。”
周惠的眼睛都黏在稿紙上:“什麽?”
直到她聽見舒然說:“明天我就要跟著慎哥南下跑生意去了,可能遲點兒才回來。”這才抬起頭來,驚訝:“你跟著慎哥跑生意?不進單位了?”
舒然嗯了一聲:“我想幫慎哥。”
在外麵跑生意很辛苦,三餐都不固定,周惠的第一反應是不讚同,但是想想,是去幫徐慎又不是別人,她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你都跟慎哥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姐。”
“那你在外麵要小心,”周惠歎了口氣,也不勸弟弟了,一一叮囑:“要聽慎哥的話,做事勤快點兒,不要嬌氣。”
“嗯。”舒然說。
“路上吃東西不容易,我給你們烙點餅。”周惠立刻放下手頭的東西,緊著去廚房烙了餅,為了不容易壞,特地放了很多油,讓他們帶在路上吃。
啃幹饅頭不飽腹,還是得吃有油的。
舒然看到周惠和姐夫日子過得好,也就放心了,和徐慎拎著一大袋烙餅,轉道去跟明天要出車的弟兄們接頭。
和往常一樣,出發之前他們得開個小會。
都是跑車的老生常談了,還有一些事交代,徐慎說:“這趟我也去。”
立刻有人問:“慎哥和誰一輛?”他們自然都想跟徐慎一輛。
然而徐慎卻說:“我開一輛,不用誰跟車。”
他隻想帶自己媳婦兒,有別人在的話連拉個手都不太方便。
“不用跟車?”說話的人是舞廳遇到過那個,叫李傑:“三十多個小時的車程,不跟車怎麽成?”
現在的路不是高速,路況也沒有那麽好,要走得很小心,人和車得在路上搖搖晃晃三十多個小時。
“也不是沒有。”徐慎指著舒然:“他跟我的車。”
李傑一看樂了,這不是小舅子嘛?
“原來你想帶小……咳,舒然兄弟,好吧。”
既然徐慎要帶自己的小舅子出車,他們還能說什麽。
一般他們一台貨車上都會有兩名司機輪流開,這個知識舒然還是懂的,聞言也蒙了:“慎哥,你在說什麽鬼話?我?我不會開貨車……”
“小聲點兒。”徐慎說:“沒讓你開。”
“難道你自己一個人開?”舒然想想頭皮都炸了,堅決反對:“那不行,你再找一個人跟車。”
徐慎搖頭:“不用,又不是一直開,中途會休息。”
“再休息也不成。”舒然瞪著他。
“……”徐慎見媳婦兒真來火了,軟下聲音解釋道:“我倆待在一個小空間裏,你覺得有多大概率不會被別人察覺什麽?”
是有這個風險存在,舒然說:“那就盡量掩飾一下。”
“有些東西掩飾不了。”徐慎斜眼瞟著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太明顯了。
可是一個人開長途車真的很危險,舒然任他說破天也不能答應,他提議:“要不我去跟別人的車?”
徐慎挑眉,猛地一下瞪著舒然,仿佛不相信媳婦兒那麽溫暖甜蜜的嘴,能說出這麽冰冷的話:“不行,你隻能跟我的車。”
“那就再找一個司機。”舒然瞪回去。
倆人互相瞪著,誰也不讓步……這大概是他們婚後第一次,意見不統一。
假如頭上有長輩,還能叫個長輩評評理,問題家裏攏共就倆人,發現矛盾連投票表決的條件都不具備。
“要不,拋硬幣決定?”徐慎從褲兜裏摸出一枚五角錢的銅色硬幣,看著媳婦兒:“字還是花?”
“花。”舒然毫不猶豫。
徐慎拋出來打開一看,是花,連老天爺都站在他媳婦兒那邊,讓他很後悔,哎,忘了說三局兩勝。
“真的是花。”舒然得意一笑,伸手從徐慎手裏搶走這枚幸運硬幣,還踢了人家一腳:“快去,選一個你覺得適合的司機。”
這是舒然的最大讓步,他說:“別多慮了,有些人真的沒有這根神經。”其實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
“嗯。”徐慎知道啊怎麽不知道,在車隊裏就有這樣遲鈍的人選,他一開始隻是想爭取跟媳婦兒獨處的機會,累了可以說兩句甜言蜜語。
誰知舒然比他想象中要懂得多,壓根沒給他這個機會。
徐慎沒有選李傑,那是他的得力弟兄,人很聰明靈活,選李傑準完蛋,他選了王狗熊……這是個真名,舒然聽到介紹的時候整個人都石化了,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忍住沒笑出來。
不是,真的有人會給自己的孩子取這種名字嗎?!
沒有負麵的意思,隻是覺得過分賣萌了。
事實證明,隻有舒然一個人在那兒大驚小怪,別人都很習以為常。
“狗熊,”徐慎說:“那你明早就開車過來我家接我們。”
王狗熊眉開眼笑:“好嘞,慎哥。”
他是運輸車隊裏邊對一切風吹草動最遲鈍的存在,本人非常崇拜徐慎,估計沒想到自己這趟能跟徐慎的車,開心得不得了。
弟兄們聽說狗熊跟徐慎的車也很羨慕。
李傑非常納悶,不是說不用跟嗎,怎麽又選了狗熊?
出車會很早,除了上早八,舒然再也沒有起過這麽早的覺,感覺外邊樹上的鳥兒都還在做夢。
五點鍾確實還太早了些,徐慎拎上行囊和幹糧,手臂一伸,將媳婦兒摟在懷裏揉了揉,哄道:“一會兒到車上睡,乖。”
“嗯。”舒然努力醒神。
被徐慎攬著腰下樓那一刻,他腦子裏猛然響起了周惠的諄諄教誨,那句,出門在外做事勤快點兒,不要嬌氣。
舒然挺往心裏去的,也不想自己變成那麽嬌氣的人,他連忙站直身體,從徐慎手裏接過幹糧:“我來拿。”
“哪裏就用得著。”徐慎好笑地看著他。
舒然臉熱,這一下子瞌睡蟲也跑得無影無蹤了。
狗熊兄弟已經開著大貨車在門外等,看見他們探頭出來喊道:“慎哥,舒然兄弟,早晨好!”
“早啊,狗熊哥。”舒然指了指手裏的幹糧:“你吃過了嗎?我這兒有烙餅。”
“嘿嘿,不用,吃過再來的。”王狗熊說。
“東西放這兒。”大貨車的車頭算是寬敞的,副駕駛可以坐兩個人,中間有塊兒地方也能坐人,徐慎身上背了兩個軍用水壺,取下來熟練地擺放整齊。
舒然和徐慎都沒有吃早飯,等大貨車上路,他們才拿出烙餅,擰開水壺就著吃。
天氣熱,餅還是挺軟的,吃得滿嘴香韌。
座位有限,兩人毫不避諱地貼在一塊兒,偶爾交流個眼神心裏甜甜的。
徐慎體惜弟兄們跑車辛苦,斥巨資給每輛車都裝了一把搖頭風扇,不然大熱天地出車非熱出毛病來。
也是這個年代的夏季還沒那麽高溫恐怖,舒然吹著窗口吹來的小風,吃著周惠烙的餅,覺得真還好,就是不知正午會怎麽樣。
吃了早飯,徐慎小聲問媳婦兒:“你還睡會兒不?”
舒然看著他:“你輪班呢,還是你睡吧。”說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哥的肩膀借給你靠。”
同樣是年紀小小自稱哥,陳凱的下場是被他哥暴打,而舒然則是把徐慎給逗樂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三小時輪一次,徐慎也沒有拒絕媳婦兒的好意,考慮了一下說:“行,那我眯一下。”
舒然隻是說出借肩膀,結果徐慎直接靠在他懷裏,就閉著眼睛休息去了。
舒然瞪眼,徐慎這人也太得寸進尺了……不過開長途大貨車真挺辛苦的,舒然又沒舍得推開對方。
王狗熊看到這一幕,根本沒有多想,車上空間有限,弟兄們常常都是睡得東歪西倒,疊羅漢一般,沒人計較這個。
舒然很快就發現,徐慎這貨還真睡著了,他低頭一看,這人睫毛還挺長,差點兒就能戳到他脖子。
這種環境都睡得著,隻能說明人家徐慎真的不嬌氣,不挑。
出車路途上是枯燥的,舒然一開始無聊的瞪著眼,腦海裏在構思自己的絕世大作,隨著被晃**晃**,漸漸他也把頭歪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自己靠在徐慎懷裏,和徐慎對調了位置。
“你可醒了。”徐慎讓王狗熊停車,下車解手:“一起?”
舒然揉揉額頭,手腳僵硬地下了車,感覺自己應該是睡了挺久的,他嗔怪:“一直憋著呢?怎麽不叫醒我?”
徐慎找了個王狗熊看不見的位置站好,輕輕笑道:“看你睡著這麽香,哪兒舍得喊。”恨不得抱在懷裏搖著他繼續睡。
“嘶,”舒然也站好了:“下次不許這樣了,你憋出病來還得我伺候。”
“知道了。”徐慎回頭看了眼路邊的大貨車,隨後飛快親了舒然的嘴角一下。
舒然側目。
徐慎:“以前奔生活覺得很苦,從沒想過還能是甜的。”
舒然看見徐慎嘴角的笑,也笑了笑。
太陽出來了,白天很熱,他們出來一趟汗流浹背。
這次回到車上,徐慎和王狗熊換了座位,舒然說:“狗熊哥,你開車辛苦了,副駕駛給你躺下休息,我坐中間這塊兒就行了。”
王狗熊開心地笑了,露出兩顆雪白的門牙:“你真客氣。”
“餓了沒?”舒然拿出烙餅招呼他:“我姐烙的,可好吃了,你嚐嚐。”
放了很多油烙的,王狗熊之前就聞到了香味兒,這會兒也欣然接受:“好嘞,來一塊。”
他怕自己手不幹淨,讓舒然給他拿,舒然忙說:“沒關係,哪講究這個。”
王狗熊拿了烙餅,笑嗬嗬地吃了一口,看著舒然說:“我們是糙慣了,但你看著挺細致的,是斯文人。”
“哪裏就斯文人了,都一樣。”舒然回頭問徐慎:“是吧慎哥,我斯文嗎?”
徐慎笑說:“不算吧。”斯文人幹不出有些事兒,但舒然幹得挺順手的。
“是嗎?那是我看不準。”王狗熊很聽徐慎的,承認自己看錯了人有些靦腆。
舒然招呼完王狗熊吃東西,就盯著徐慎開大貨車的技巧看,爭取以後可以獨自跟徐慎的車,那樣就不用拋硬幣鬧矛盾。
“想學嗎?”徐慎看出舒然的意圖,接下來特意操作得很規範,還會給將他掰開揉碎地講解。
不是王狗熊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溫柔的慎哥,但他屬實遲鈍,沒往歪處想。
甚至王狗熊偶爾也熱心地插上兩句,在王狗熊眼中,徐慎和舒然的關係再純潔不過了,就是姐夫帶小舅子學跑車而已。
就這樣三小時一輪,三小時一輪,他們在天色擦黑之前來到聚集點,也就是服務區,晚上在這裏邊過夜。
現在的‘服務區’沒有後世的服務區那麽方便,隻是提供給過路司機的一個聚集場地,可以招待一下茶水和便飯。
有個規模不大的修車鋪子,以及公共廁所。
舒然一路都在大自然中解決,看見公廁想去,徐慎心疼地看了媳婦兒一眼:“最好別去,我帶你去找個角落都比那好。”
舒然竟然秒懂,想起了自己在旅行途中上景區洗手間的經曆,就趕忙聽了徐慎的忠告。
二人回來後,去店裏吃了碗熱乎乎的雲吞麵,不愧是服務區,賣得賊貴。
徐慎還幫其他一起出車的弟兄們付了飯錢,他們也都是輪流過來填飽肚子的,因為車不能沒人看著,有偷油賊會盯著他們的油箱。
晚上也會安排人手巡邏守夜,所以說,出車是個很苦很累的活兒。
守夜的弟兄們,直接在油箱旁邊攤上一張席子,沒輪到守夜的人就在車上吹著風扇睡。
舒然他們這輛車,上半夜是王狗熊守夜,兩人吃飽就回了車廂裏,等天黑了之後黑燈瞎火,要拉個小手還是親個嘴兒都很方便。
“今天累不累?還吃得消嗎?”徐慎抱著媳婦兒的腰身問,心情有些複雜,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夠有本事,可以給舒然好點兒的生活,結果還是要對方陪自己奔波。
“我又沒幹什麽,”舒然說:“應該我問你累不累才對。”
“真的不累?”徐慎貼著他的耳朵,仔細確認。
“嗯。”說實話,舒然覺得這樣輕輕鬆鬆地跟車,還沒有跟徐慎大戰幾場來得疲憊。
徐慎聽了這個比較,低低地笑起來,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對比?
“事實。”舒然也笑,窩在座位上輕咳一聲:“慎哥,你快睡吧你,下半夜輪到你守夜。”他說替徐慎,徐慎又不肯。
兩個大長腿擠在這麽小的空間裏,一時很難睡著。
徐慎握住舒然的手,十指交扣在一起摩挲,纏綿悱惻得不行,哪怕不說什麽也很帶勁兒。